135.

　眼看著就要過年了， 顏中正不願意在醫院呆，已經衝著大家發了幾次火了，他實在不願意呆在醫院裡過年， 總覺得不吉利， 還沒有年味。

　顏韻倒是能理解他，去跟醫生溝通了一下， 觀察了最近顏中正的恢復情況， 最後醫生同意除夕那天顏中正可以暫時出院回家過年，不過第二天就要立馬來醫院進行各種檢查， 這是顏韻能爭取到的最好的待遇了。

　雖然顏中正仍然不滿， 但好歹是沒說什麼了。

　在顏韻給他收拾東西的時候，顏中正踱步到窗戶那裡，假裝不經意地說道：「邵敘明天也是一個人， 就讓他一起過年吧。」

　事到如今，顏韻倒是看不透顏中正的心思了， 按理來說他是該反對她跟邵敘在一起， 怎麼現在倒是主動提起讓邵敘一起過來過年？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顏韻剛剛點頭答應，就聽到他又補充道：「葉深在帝都的故居，我有讓人定時去打掃， 這次過年，就在那裡過吧。」

　「……」

　好好好， 誰讓顏中正現在是病人了，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在顏韻將這件事說給邵敘聽的時候，邵敘直接就炸了， 顯然對顏中正這個提議並不買單，「為什麼要去我家？在我家過年是什麼意思？」

　自從攤牌之後，邵敘在對於父母的問題上，並不會在顏韻面前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我哪知道。」顏韻準備掛電話了，「你不答應也好，我跟他說一聲。」

　「等等，我也沒有說不答應。只是在想，他到底要做什麼？」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並不好，他又緩和了語氣，「顏韻，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我明白的。我猜，他覺得自己有這個義務帶你回家過個年，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他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壞，他對你也充滿了愧疚，一方面是你的父母，另一方面他這些年一直在找你，總覺得你是在外面受了苦。」

　邵敘嗤笑。

　顏韻皺了皺眉頭，「你冷笑什麼？」

　直到這一刻，邵敘總算是確定了，顏韻還真是顏中正的親生女兒，要不然怎麼問題都一樣。

　當然了，他不會對顏韻像對顏中正那樣，「沒有，我也好久沒回家了，就在我家過年吧。」

　顏韻知道，邵敘之所以會同意，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他不想拒絕她，不想讓她為難，所以才會這樣。

　「邵敘，謝謝你。」她真心實意的跟他道謝。

　聽她這麼說，邵敘反倒有些彆扭了，「沒什麼，反正我也想跟你一起過年。」

　最多就像以前那樣，無視顏中正就好了。

　***

　葉家是三居室，房間擺設也沒怎麼變，屋子打掃得非常乾淨，什麼都有。

　管家都沒想明白為什麼今年過年要在葉家過，顏韻跟顏中正都覺得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被有心人拿出來做文章就不好了。

　阿姨跟管家都有自己的家人，所以顏中正就給他們放假，讓他們回家過個團圓年，此時葉家就只有三個人。

　顏中正坐在客廳裡休息，邵敘則跟顏韻兩人在門外貼對聯。

　這裡二十年前是新房子，二十年後就是老房子了，都是樓梯房，隔壁人家過年也很熱鬧，給他們送來了一盤餃子，非常熱情。

　邵敘站在椅子上，正準備貼對聯。

　「歪了歪了！」

　「你到底看不看得準，我這都擺好幾分鐘了，你都說歪了。」邵敘表示自己也是有脾氣的人，哪怕是面對喜歡的人，他也不是軟柿子。

　「這就正了，趕緊貼，等下那個漿糊幹了的。」

　忙活了好久，這對聯總算是貼好了，屋子陽台上還掛著兩個燈籠，看著很是喜慶。

　哪怕是邵敘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他十歲之後，過得第一個年，好像還不錯。

　夜幕剛剛降臨，春晚還沒開始，他們訂的年夜飯就送來了，很豐盛，足足有十五個菜，三個人就是撐死也吃不完，送過來的時候，飯菜還是熱氣騰騰的。

　顏中正倒是想喝酒，但顏韻不讓，邵敘為了氣他，給自己倒上一滿杯的白酒，果然顏中正看了是又饞又氣。

　伴隨著春晚開場，年夜飯也開始了。

　顏中正從口袋裡摸出兩個紅包，一個給了顏韻，笑眯眯地說：「給我們韻韻的壓歲錢，希望韻韻在新的一年裡，找到合適的男朋友，天天開開心心的。」

　邵敘：「…………」

　顏韻倒是很高興的接了過來，「謝謝爸爸。不過男朋友這種事，還是隨緣吧。」

　「怎麼隨緣，我聽說孫謹行這小子在追你？」其實顏中正也很不喜歡孫謹行，總覺得這小子哪怕現在接手了公司，看起來也是吊兒郎當的，沒個正行，身上還有什麼紋身，他真是看不慣，不過說來說去，孫謹行還是比邵敘要合適得多。

　顏韻看了邵敘一眼，雖然無奈，但還是選擇說實話，「我不太喜歡他誒。」

　「為什麼？」顏中正追問道。

　「總覺得他話太多了，而且心思也多，當朋友是沒問題的，但當男朋友還是算了。」

　邵敘臉色好了很多，偷偷在心裡竊喜。

　見顏中正還想說些什麼，顏韻搶在他前頭開口，「爸爸，您就不要擔心我了，我自己心裡有譜的，真要有了合適的對象，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您的，讓您來把關，怎麼樣？」

　她這話一出，顏中正笑了，邵敘臉黑了，低頭繼續扒飯。

　「好好好，封建時代那種父母操辦婚姻是不可取的，但在這種大事上，還是要稍微聽下父母的意見。」

　說完這話顏中正又將另一個紅包遞給了邵敘，「給你的壓歲錢。拿著。」

　邵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收。

　顏中正直接將紅包放在他面前，「邵敘，祝你新年快樂。」

　他這種祝福語就比剛才簡單多了。

　等吃完了年夜飯之後，顏中正放下筷子，電視上還在放著小品，他的表情卻很嚴肅，當著顏韻的面直接問道：「邵敘，你實話告訴我，這個仇你還要不要報？」

　這是邵敘一直不想談的話題，然而也是他躲不開的問題。

　顏韻也好奇的看他，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說實話就好，不用去看韻韻。你要是個男人，就堂堂正正的說實話。」顏中正眉頭一皺，表情非常認真，氣氛瞬間也變得緊張起來了。

　邵敘看了看顏韻，又看向顏中正，他這一次選擇說實話，「……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父母選擇不怪顏中正，可他這二十年又算什麼，無論沈素蘭當年在這件事中做了什麼手腳，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一切的起源是顏中正。

　如果他沒去國外，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然而，真的將父母的死都歸在顏中正身上嗎？邵敘也知道，這場事故不是顏中正導致的，但卻是因他而起。

　如果嚥不下心中的這口氣，執意要報復顏中正，那麼，他跟顏韻的結局又在哪裡呢，畢竟顏韻是顏中正的女兒，這點是不可能會改變的。

　但如果因為要跟顏韻在一起，而徹底地放下仇恨，邵敘又覺得自己十分的可笑。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似乎在他的生活中，一直都是這樣艱難的選擇。

　顏中正卻笑了，他目光慈祥的看著邵敘，「那我來給你一個建議吧，繼續報仇。」

　這下別說是邵敘了，就是顏韻都詫異的看向他，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你努力地活著，不就是為了復仇嗎？邵敘，做人要堅定一點，不要半途而廢。」

　顏中正說完這話之後又看向顏韻，「韻韻，你跟邵敘之間怎麼樣，我這個做爸爸的，也只能給你意見，不過我今天要得到你一個保證，無論邵敘之後是否能成功復仇，你都不要因為這件事對他有看法，因為這是爸爸欠他的，他現在回來討回一個公平，為自己討一個結果，誰都不能說他錯了。能不能答應爸爸？」

　「好。」顏韻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這段往事，總該是有一個結果。

　正如顏中正說的那樣，不可能半途而廢，邵敘說不知道，讓他猶豫的原因不過是她，這一次她選擇不再影響他。

　「邵敘，」顏中正又對邵敘說，「我今年五十多，不算年輕，但也不算老，離退休估計起碼還有十年，這十年裡兩家公司公平競爭，你要有那個本事，就將我打垮，但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不要影響到別人，等我退休之後，如果你的復仇沒有成功，那我也只能報以遺憾，你要打倒的人是我，不是顏氏，你覺得呢？」

　邵敘聞言卻猶豫。

　顏中正這脾氣也上來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怎麼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優柔寡斷婆婆媽媽的，簡直一點都不像話！你要報仇，就正大光明的報仇，不要做小動作！」

　他頓了頓，似乎是想起了過去的摯友，語氣又溫和起來，「畢竟你的父親是世界上最光明磊落的人，你要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