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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160章
☆、大婚(4)

  屋裡忽然沉默, 兩人都不說話, 只有霍錦驍傾壺倒酒的聲音,細水長流般動聽。不待酒全滿, 他就探手取走,桌上汪了一片酒漬。她目光移開,看到落在地上的銀亮面具, 俯身拾起, 扣放在桌面上,以指尖撫過面具的五官。

  銀色面具泛著冷光,看起來不近人情, 摸著也堅硬冰涼。

  「當初在漆琉島上,是你跟著我發現周陽,再把他獻給三爺的?以假充真的計策也是你想出來的?所以後來你才能利用我確定火炮的運送路線?」

  祁望搖了搖頭:「沒有確定,那事我只有七成把握而已。依我對你的了解, 你應該能識破周陽的真假,而我又見你兩次暗中跟魏東辭去了太子落腳的奕和宮,以當時的情況, 你必定摻進火炮之事中,所以有此猜測, 不過碰碰運氣。」

  「你謙虛了。」她淡道,「炎哥說你當初把周陽獻給三爺是為了救我?」

  「你信嗎?」他勾起笑, 眼尾跟著輕挑,「許炎說得沒錯,不過我利用你也是真。」

  救她是真, 利用她也是真,沒有假的,這二者並不衝突。

  「火炮呢?」霍錦驍將面具豎起,在桌上一轉,面具溜溜轉起,發出「磕磕」聲音。

  祁望笑著:「你猜。」

  「我不猜。火炮藏在燕蛟。」霍錦驍一掌按下面具。

  他長笑:「現在才發現,太晚了。」

  「火炮就藏在廢棄採石場后的山谷里,對嗎?」她又問。

  祁望拿起龍鳳灑壺晃了晃,酒已到底。

  「恭喜,你猜中了。」他把壺蓋打開,將壺身倒置,倒出最後幾滴酒,「火炮劫出后,為了避了耳目,在海上周轉了幾番,最後才決定暫時安置在燕蛟,因為那裡的地形方便運送,又隱蔽。」

  「阿彌知道這事嗎?」

  「這事他倒不清楚,只知我從海里運回了大物件,要借他這島一放。」酒不夠,他沒喝過癮,一點醉意都沒有,「我之所以決定先回燕蛟,就是為了處置這事。誰知你們竟然摸到採石場,發現當初金蟒海盜的秘密。我擔心你們順藤摸瓜再往下找去就會發現火炮蹤跡,且你師兄當時已經開始懷疑我了,暗中到處查探關於燕蛟船隻的情況,我只能想辦法讓你們儘快離開燕蛟。說來湊巧,沙家人竟在此時偷襲平南,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借口了。」

  霍錦驍見他不住地晃空去的酒壺,妄圖從裏面再倒出酒來,便伸手搶下酒壺。

  「別玩了,酒已經沒了。」

  「哦。」他只得作罷,又靠回迎枕,手裡拿了幾顆花生捏著。

  「沙家人為什麼要對平南出手?是烏曠生的挑釁?」

  「東海突然出現大批火器,梁同康當時自然不敢掉以輕心,便派人徹查,負責此事的就是烏曠生,這人不知怎麼竟查出我把火器藏在海墳區里。那時他已倒向倭寇,得了這消息非但沒有上呈三爺,反而是與宮本和源及沙家暗中商議搶走這批火器,想來個黑吃黑。」祁望越說越輕鬆,沒了顧忌。

  很多事,一樁樁一件件,都發生得那麼湊巧,像一張巨大的蛛網,而他就是結網的蜘蛛,把所有毫無關聯的事聯結成網。

  「可你差點死了。」她想起他替自己擋掉的那支箭。

  「我做每件事的時候,哪怕布置得再縝密,也是做好死的準備。」他吃了幾顆花生,舔舔唇,望向她,「知道嗎?你最大的優點是重情義,最大的弱點也是重情義。那一箭,你是可以避開的,但我還是衝過去擋箭了。不是為了救你,是因為我想留下你。」

  若說這世上除了東海之外,還有什麼是他想一爭到底的,也只有她了。

  可她比東海更難得到。

  她倏爾握緊拳:「是嗎?你救我許多次,每次都是苦肉計?」

  她不相信,所有的生死與共,都是假的。

  「我不知道。」他搖頭,不想回答這問題。

  只有這麼一次吧,為了留下她,他做了這麼愚蠢的事。

  她看起來有點生氣了,手攥得骨節發白,神色不再平靜,他嘆口氣,推翻自己的話:「就那一次而已。」

  「後來呢?」她繼續問他。

  「後來……」他有些迷惑。

  「你的假死,為什麼?因為要成為海神三爺?」

  他又搖頭:「這隻是其中之一,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海神三爺向來不露面,與我平南島主的身份並不矛盾。但是你師兄……魏東辭查到太多東西了,他開始懷疑火炮的事,梁家的滅門慘案,都與我有關,更疑心東海新出現的火器是源自我的手。他越查越多,我怕他會壞了我的布置,幸而有一件事,他查錯了。他以為火炮藏在海墳區。」

  霍錦驍看到他露出狐狸似的笑,幽沉詭譎,沒來由一陣發寒。

  「我想殺他,想你們反目成仇,想上漆琉徹底成為三爺,想避人耳目將火炮運出燕蛟,所以才決定用此計策。當初曲家滅門,我單人獨船闖進海墳區躲過梁同康的追殺,沒人比我更熟那片水域,魔鬼崖於你們來說是死亡禁地,於我卻是絕處逢生的險地,我是被海水卷進崖下狹洞才活下來的,所以那裡我熟,落崖死不了。」

  他慢慢回憶,不疾不徐地說。

  時間將過,殿外有宮人來提醒:「三爺,吉時將至。」

  「行了,我知道。」祁望摸出懷中西洋銅表看看時辰,又收起,「還有點時間,我們繼續聊。」

  「一舉數得的計策,很厲害。」她贊道,「你設計騙東辭上山崖,逼他出手搶圖,設局讓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以為是他打你下崖的,平南肯定不會放過他,我親眼目睹他殺你,縱不反目也斷不可能再與他成婚,你死遁成為三爺,這都說得通,但避人耳目運火炮出燕蛟,又從何說起?」

  「朝廷不是一直在找火炮?他們往東海派出不少船隻,整日留意東海船隻動向,那麼大的火炮,運送起來太明顯,所以……」他頓了頓,忽然沉默。

  「所以,你早早以三爺的名義派人在石潭散播謠言,說東辭與我勾結,說火炮藏在平南,又和鍾玉衍勾結,讓他想方設法說服朝廷出兵平南,好轉移東海所有視線,讓你能順利將火炮轉移?」霍錦驍那手攥又松,鬆開又攥,不復初時平靜。

  「污衊魏東辭,那是梁同康早就設下的圈套。你師兄在石潭兩年,將三港綠林收服,給梁同康添了不少麻煩,再加上他又是殿下的人,幫朝廷做事,與東海為敵,梁同康早就想除掉他了。可你師兄為人太謹慎,身邊又有高手保護,很難殺。梁同康本打算先從三港綠林下手,讓他們內鬥,逐步瓦解他們的實力,所以才有當初清遠山莊毒害程家一案。為了不讓你們找到□□,梁同康更不惜派老四跟到荒島追殺你們,目的其實是為了殺魏東辭。後來魏東辭常與你一起,引發程家不滿,你們又斷鍾玉衍手筋,他如何不對你們恨上心頭。梁同康死後,我接掌其事,略加挑釁便促成三港綠林集合石潭水師出兵平南之事。」

  他說著一捏眉心,長嘆道:「我那時打算,以你的性格必為平南出頭,如此便算與朝廷和正道為敵,這樣就能留在東海了。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真殺了魏東辭,竟然一個人退敵千里,繼而成為平南之主,攻下雙獅,成為東海三大海梟之一。」

  「三大海梟?榮光無雙?」霍錦驍緊緊盯著他,聲音從緊抿的唇瓣間一字一字蹦出,眸中似燃起火焰,燒得她整個人愈發明艷。

  「難道不是嗎?其實從一開始,我要的,也只是讓你留在東海而已。你殺了魏東辭,被正道驅逐,再也回不去雲谷,回不去陸地,只有在東海,你還是能呼風喚雨的海梟。我以為你不會再離開……千算萬算,我卻始終沒能算出,你是大安的永樂郡主!」

  有這重身份在,不論他布下什麼局,她又做了什麼,他們永遠都不可能,此生註定為敵。

  甚至於想讓她留在東海的希望都落空。

  多痛。

  「我呼風喚雨?」霍錦驍從錦榻上下來,慢慢走到他身邊,一掌揪起他的衣襟。

  被攏到鳳冠后的珠簾落下,打到他臉頰,又凌亂地遮去她憤怒的眉眼。「你想沒想過,你的做法可能會毀了平南!那是你呆了十二年的地方,島上的所有人都視你如父如兄如友如同至親!你卻利用整個平南島來滿足你的私慾?如果那一戰打起來,平南會淪為朝廷刀刃所向之地,我父王的水師入東海,第一件事就會攻下平南,你想沒想過,那時候平南會如何?」她搖著他,藏在珠簾后的雙眸漸漸被氤氳而上的淚意染得通紅。

  如果說先前那幾樁事,不論是他利用她,還是他搶炮、屠殺梁府,亦或是陷害東辭,都算是立場相對與私怨,她尚能冷靜以對,但在平南之事上,她已然失之冷靜。

  她完全無法相信,曾經那般仰慕過的人,有朝一日竟然罔顧身邊親族安危。她以為他就算再差,至少心裏還留著幾分感情,可未料他竟然絕情至此。

  他按住掐著自己衣襟的顫唞的手:「自我入平南時起,我就沒把那裡當成家。平南只是我手中鈍鐵,我知道終有一日,他必會成為我手中利刃,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打磨,就等著有朝一日血染長刃。我不敢投入哪怕一點點的感情,十二年了,我從來沒把祁宅和平南當家,因為我怕我會心軟。」

  「你也知道已經十二年了?你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怎麼可能?」霍錦驍搖著他,鳳冠的珠玉亂撞,發出陣陣脆響。

  她想起平南的祁宅,宅子乾淨整齊,幾無人煙,十年如一日的清冷寂寞,那時她只覺祁望不擅與人親近,不料他卻是存了這樣的念頭,果然是從沒將那裡當成家。

  祁望並不替自己開脫,他只按住她的雙肩,待她慢慢冷靜後方探入珠簾間,將珊瑚珠串撩開,掛到鳳冠后。

  「進東海兩年,你怎麼還如此單純?這些年我教你的東西,都白教了。」他抹抹她的眼,她沒哭,眼眶卻是濕的,「好了,別哭,坐下來,該說的都說了,吉時馬上要到,不管你我從前或日後是敵還是友,如今都坐同一條船上,這齣戲你得陪我演完。」

  「你想做什麼?」她深呼吸幾口,才將胸口沸火按下,冷眸問他。

  「天黑以後,我會送你離開。漆琉的事,你別管。你只記著,若你還願意信我這最後一次,那就按你我之前的約定行事。不管我是死是活,宮本直人的命我一定會拿到手,而你……你只需要幫我,也是幫你自己一件事,圍剿倭寇。」

  「可是你到現在都沒給我倭寇的情報。」霍錦驍道。

  他坐直身,拉著她的雙手,將她手臂抬直。

  「真美。」他又誇了句,「這嫁衣,不僅是你的護身符,裏面還有你想要的東西。」

  她猛然一怔。

  「倭寇的船隊情況,兵力分佈,我全部都讓人縫在你的嫁衣裏面了。好好穿著它,別弄壞。」他一手拉著她,一手將桌上面具覆到臉上,「吉時到了,走吧。」

  他說著,將鳳冠上的珠簾放下,她的臉又被遮住。

  而面具戴上,他做回他的海神三爺。

  ————

  內殿的門被宮人推開,地上的錦繡合歡毯一路鋪至正殿,殿里的紅燭燃得正旺。

  祁望拉拉衣袍,將坐皺的衣裳拉平,一雙素白的手伸來,按上他的衣襟,替他把衣襟撫平、整妥。他抬眼看她,珠玉微晃,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宮人送來紅綢結成的繡球,霍錦驍與他一人各執紅綢一端,緩步朝大殿行去。主婚者、引禮宮人、贊者皆已候于殿上,大殿四周便是虎視眈眈的觀禮賓客。

  霍錦驍隨著祁望的步伐,一步步往殿中走去。

  主婚者唱禮,兩旁引禮宮人又將二人帶至殿外九級龍階之上,先拜天地。

  天乾為父,地坤為母,拜了天地,便是拜了父母,昭告天下。

  眾目睽睽之下,霍錦驍隨他傾身而拜——天地三拜,此禮便成。

  殿中無高堂,跟著就是夫妻對拜。二人相向而立,他的目光自面具后透出,霜消雪融,溫柔如初。拜過此禮,不管她認不認,他這一生,活著,便只有她這一個妻子。

  珊瑚珠在眼前晃過,霍錦驍看到嫁衣裙擺繡的龍鳳紋,有些恍惚。

  對拜三過,引禮宮人扶住了她。

  殿上喧聲不斷,鼓樂不歇,有人卻從殿外空庭的雲龍道上疾奔而來。

  「回稟三爺,龐帆妻兒被那蘇喬從軍所救走了。」

  祁望步伐頓止,驟然回身,盯著來人:「不是讓你們看好蘇喬嗎?」

  「那蘇喬……趁著屬下去探視之機,將屬下打暈……竟將屬下易容成他的模樣囚于牢里,他卻易容成屬下的模樣出了牢,借屬下之名調走了龐帆妻兒。」

  來者正是曹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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