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溫柔

　　對於如何飾演一個切開都是黑的偽萌妹，許櫻櫻還是很有心得的。

　　瞧見許櫻櫻進來的時候，負責甄選的導演幾人也是眼前一亮，或者說，她的外貌氣質並不比于嫣然遜色，只是平日裡他們先入為主，總覺得許櫻櫻更適合她入圈之時飾演的那些角色，事實上，她也演繹地相當出色。

　　像今天這樣，圓領襯衫，藍色百褶裙，乖順的披肩直髮，倒是極少見。

　　不過凡是認識許櫻櫻的人都知道這只是表象，真實的她……唔，還是不要去破壞這美好的形象比較好。

　　說起來，真的從來沒有看到過許櫻櫻在螢幕上認真地談一場戀愛。而感情戲對於演員來說，也是相當考驗的演技的。

　　「許小姐，可以開始了。」邵導開口道。

　　「嗯，好的。」

　　許櫻櫻微微點頭。

　　她的試鏡片段有兩段，她現在所要飾演的是前半段中的畫面，劇組給了她自由挑選的權利，可以任意選擇一個片段來表現，而許櫻櫻選擇的，則是靠近劇本前面開始的部分的片段。

　　這個片段很簡單，劇中溫柔剛和殷川相識，幫助他，並且成功得到殷川的信任。

　　當殷川轉身高興地離開的時候——

　　同樣是在別人轉身之後表現的情緒，許櫻櫻現在真的是顯得又軟又溫柔，純淨美好，女人味十足，她的表情轉變十分流暢，微微抬起上眼瞼，似笑非笑，狡黠靈動，轉身時，往下壓的下頷輕輕晃了晃，忽地和右肩一起，往上一抬，一頓，同時間，唇角不動聲色地一勾，眼角眉梢都是一段嫵媚，甩頭轉身，風拂起她的長髮，鏡頭頓在她最漂亮的四十五度角側臉。

　　春風十里，不如你。

　　連坐著的導演，副導演，江瀟兒，在那一瞬間，都被正中紅心，聽到自己心跳怦然的聲音，被她緊緊抓住眼球，她的魅力，幾乎男女通吃。甚至可以說，這個畫面，是他們從業多年，見過最有感染力的畫面之一。

　　不需要任何台詞，斂去所有張揚肆意，卻已經足夠讓所有人明白，她不是毫無理由的迷人，不是通過觀眾的想像，也不是加諸在她身上的修飾詞，而是她這個人，真正地溫柔迷人，哪怕是透過屏幕，都能讓觀眾感覺到自己的心中了一箭。

　　她能夠讓所有人相信，她就是溫柔。

　　所謂驚豔了時光，溫柔了歲月，原來也是能夠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的。

　　小說中的溫柔，不是無趣的代名詞，不是老好人，也並非無私，它不是萬能的，老天爺有時候在愛情上也並不垂憐這樣的人，就像是，你很好，難道他就一定要喜歡你嗎？除了「溫柔」之外，她有更多別的特質，否則怎麼可能得到殷川。

　　和許櫻櫻比起來，于嫣然就突然顯得，淺薄。

　　于嫣然懂得溫柔這個角色其中的層次，也表現了出來，卻忘了溫柔和黑化之外，這個角色本身真正的魅力。

　　于嫣然的溫柔，是一汪清泉，純粹而不染雜質，溫暖。

　　而許櫻櫻的溫柔，卻是清泉所釀成的一口溫酒，入口柔軟，後勁卻醉人，讓人上癮，她想要美，便可以美地動人心魄。不是讓其他人單單只覺得，啊，這個人真好。

　　她的溫柔是誘惑，是危險。

　　那根本不是什麼溫柔。

　　只是讓你摔地不那麼疼的萬丈深淵而已。

　　看起來很美的東西，都是有毒的。

　　可是她卻知道，這世間，誰不貪心糖果呢？

　　大家都喜歡讓自己舒服的，方便的東西，喜歡漂亮的，迷人的東西，對人，也是如此。

　　許櫻櫻的氣質才更符合這部劇。

　　這世上才沒有所謂完美，百分百契合的愛情，所謂的完美，只不過，有一個人步步為營，費盡心機，讓一切變得完美。不要相信你的眼睛所看到的東西，這個故事裡沒有任何的溫順，溫柔，任何相似的名詞，只有平靜之下的暗湧，危機四伏。

　　永遠都在走鋼絲。

　　溫柔卻永遠都不會從鋼絲上摔下來，永遠都不。

　　所以這部劇的配樂其實並不是大多數都是舒緩抒情的，而是有很多劇烈的，有衝突感的，令人緊張的配樂節奏。

　　這是一個惡趣味又複雜的故事。

　　連江瀟兒本人都在書最後都要附上一句：這個故事其實是個反面教材，不要學習。

　　然而整個故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謊言。

　　而且，還成功了。

　　這才是這個故事讓無數人跌破眼鏡的原因。

　　許櫻櫻剛剛所演繹的這個片段，是前面五分之四的劇情中，溫柔唯一一次明顯地流露出與她往日不同的情緒，這個片段，在前半部分，對於觀眾來說，是一個可以窺見破綻的謎，故意顯露出來給他們看的。

　　現在江瀟兒和邵導他們覺得，任何一個看過這部劇的觀眾，大概都很難忘記這個畫面。

　　負責甄選的劇組眾人愣了好久之後，還是江瀟兒先反應過來，拍板肯定：「就是她了！」

　　作為小說原作者，江瀟兒最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女主角，原本她對于嫣然還是挺滿意的，至少不會偏離角色太多。可許櫻櫻的出現——

　　她讓其他的所有可能都化為烏有。

　　就憑她能讓江瀟兒原作者都相信她就是溫柔，真實存在的，溫柔。

　　邵導被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沒想到許櫻櫻的演技已經達到這種地步，任何角色都能手到擒來，按照她往日的行事風格，他總覺得，許櫻櫻自己可能並不在乎被人叫做類型演員，只要她願意出演其他類型的角色，完全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對於江瀟兒的肯定，邵導也沒有異議。

　　作為導演，他都能被許櫻櫻飾演的溫柔迷惑，又何況觀眾呢？

　　沒有了那些猖狂的台詞，凌厲的氣勢，想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對許櫻櫻來說，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咳咳。」邵導乾咳，給江瀟兒使了個眼色，「很不錯，許小姐，你可以進行下一段了。」

　　邵導倒是十分乾脆，卻沒有像江瀟兒表現地那麼直白。

　　下面一個片段或許是許櫻櫻擅長的演繹，但未必不會太過火。事實上，光憑剛剛那個甩頭微笑轉身的畫面，他就知道，他們肯定很難真的不選許櫻櫻做女主角。

　　「好的。」許櫻櫻已經恢復平靜的姿態。

　　醞釀了一下情緒，許櫻櫻走到窗台邊，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放著一盆長滿利刺的仙人掌。

　　陽光正亮，透過玻璃窗戶照進來，毛茸茸的小小光圈，從她微彎的長睫上滑落，綴在眼尾，遮擋住她眼底的情緒。

　　只有略顯低沉緩慢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迴響。

　　「你說，如果仙人掌沒有了刺，會怎麼樣呢？」

　　她白皙的食指放在一根刺上，輕輕一按，刺遍扎進了指尖，微微用力——

　　刺沒入地更深。

　　中指從另一根刺上緩緩地劃過。

　　尖銳的刺劃破她細嫩的指腹，血線漸漸顯露。

　　她笑著，恍若未覺，窗外的刺眼陽光照進來，一片白茫茫的光暈，遮住她的蒼白的臉龐。

　　遠遠望去，她依在窗邊的身影，格外纖弱，如同天邊那一彎纖細冰冷的月牙，她無需乘風而去，就已經不在人間，此刻卻有種詭異的美感。

　　仿佛，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間。

　　「真想，拔掉它所有的刺呢。」

　　齒間輕咬，吐露出的話語似乎漫不經心，又隱約像是在暗指什麼。

　　她硬生生地將一根利刺拔了出來，折斷，扔到地上——

　　無情地踩過。

　　這裡應該有一個特寫鏡頭，邵導恍惚地想著。

　　表演不知不覺就已經結束，看故事的人卻已經沉浸在故事中無法自拔。

　　「啪啪啪——」

　　掌聲慢慢響起，而江瀟兒就差把手掌都給拍紅了，她甚至巴不得現在就立馬開拍電視劇，她要立刻，馬上看到成片！

　　所有人都會為這個溫柔瘋狂的——

　　所謂百分百契合也不是完全不存在嘛，江瀟兒現在就已經成為許櫻櫻的死忠粉。

　　「謝謝。」許櫻櫻笑著鞠了一躬。

　　邵導點頭，只不住地說：「很好，很好。」真的非常棒。

　　其實邵導覺得，說不定許櫻櫻本人比劇中的溫柔更加恐怖，劇中的溫柔夠狠，而許櫻櫻，看她剛剛面無表情地扎仙人掌的狠勁，絕對不會遜色……

　　連最後的黑化狀態都把握地如此完美，邵導覺得到底該選誰當女主角，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就是于嫣然，實在是可惜了，失去這樣一個轉型的機會，若是以後還有合適的戲，再找她吧。

　　「結果我們過幾天會通知你的。」邵導平復下情緒說。

　　「好的，謝謝邵導。」許櫻櫻轉身出門。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不過她知道，這個角色非她莫屬。

　　許櫻櫻出來的時候，于嫣然已經先行離開。她和許櫻櫻不同，她是當紅的專職藝人，每天都有排地滿滿當當的行程，很少有時間休息，參加完試鏡，就要馬不停蹄地趕下一個通告。

　　兩人離開後，劇組幾人針對女主的選擇進行的討論，討論自然是一片和諧。

　　「只能是許櫻櫻！」江瀟兒首先表決。

　　「我沒意見。」邵導聳肩，「現在我總算清楚她的實力真的非常強。如果她能在拍攝現場重現剛剛那個畫面，我相信，所有人都會被她迷倒的。我記得她以前都是女粉絲居多，這回估計男性粉絲的人數也會暴漲。」

　　「我已經是她的腦殘粉了！」江瀟兒激動地說。

　　邵導：……

　　「我沒意見。沒人比她適合溫柔這個角色，我也迫不及待想要快點開始拍攝。」副導演開口。

　　製片人也表示雙手贊成。

　　眾人都同意許櫻櫻擔當女主角，邵導還是替于嫣然可惜了一下：「誒，如果這次她的對手不是許櫻櫻，或許她拿下這個角色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她們差就差在天賦上，但就是這樣的一點差別，就已經可以將她們的差距拉得很大很大。」

　　「到時候結果我會親自和她說的，否則也可惜了這麼個好苗子。」

　　「嗯，這樣也好。」其他幾人也表示同意，于嫣然這姑娘的確可惜，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邊劇組已經確定好最重要的男女主人選，總算可以鬆口氣，其他一些配角就可以稍微隨意一點，畢竟肯定會有幾個走後門的插進來。

　　外邊許櫻櫻剛坐上車，就接到薛景城打來的電話，這個點，他應該剛剛參加完會議。

　　電話一接通，還沒等許櫻櫻來得及說話，薛景城就激動地說道：「許師父，事情成了成了！我交了錢，和群眾做了承諾，問題都解決了！」

　　說完薛景城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今天參加完會議之後，他才堪堪鬆了一口氣，之前還都一直提心吊膽，昨晚連覺都沒睡好。

　　剛剛解決完事情，他才鬆懈心神，敢放鬆一會兒。

　　再仔細一想許櫻櫻之前給他說的那些話，薛景城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回是尋到了貴人，簡直神了！也得多虧老姜沒放棄，否則自己真的要錯過這一線生機，他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錯過了這個機會，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許櫻櫻聞言也微微一笑：「解決了就好。不過也只是暫時解決了眼前的問題，你身邊的問題還多著呢，事情不會立馬就結束的。你現在有空嗎？」

　　「有空有空！許師父，我沒現在要做什麼？」

　　「去看看你那幾片小區的風水。」許櫻櫻看了看手錶，「這樣吧，你現在還在市政府嗎？我直接去那邊找你。」

　　「好的好的，我就在這邊等你。」薛景城點頭道。

　　掛掉電話，許櫻櫻直接開車去找薛景城，兩人一道兒去小區看風水，路上兩人路過了薛景城名下的廠房和辦公室所在的地方。

　　許櫻櫻無奈，「薛老闆，你這挑的地方也太差了點，這邊地下就是無數墳地，南面是公墓，北面也是墳地，這樣子你生意好地起來才怪。」

　　薛景城聽著也滿頭大汗：「我當時也是圖這邊地便宜，沒想到真的會出這麼大的事……」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他是斷然不會再選這樣的地了。

　　車子開了一段時間，到了其中一個還沒開發完的小區。

　　這邊的項目還沒開發完，還能看到一片蓋了一半的樓群。樓的西北邊有一個廢棄的鍋爐房，鍋爐房上邊都長草了，得，這種象，又是墳頭。

　　許櫻櫻都無語了：「薛總，您找的地兒怎麼又是墳？」

　　薛景城：……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算了，這邊是不是死過人？」

　　薛景城忙點頭，說起來他還心有餘悸：「的確死過好幾個，還有些是平白無故死掉的，我沒也查不出來，這事情當初還差點鬧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