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恩典
算算時間, 三皇子過幾日該就到了乾州了, 無需親自在場, 淑貴妃也知兒子遭了多大的罪, 受了多少委屈。一路顛簸不說, 戴罪之身,吃穿用行, 那可謂是一路千丈。淑貴妃只要這麼一想, 這心裡,就難受的很。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暗中讓人照拂兒子,聖上如今還在氣頭上,她就怕稍有不慎,更遭了聖上的厭惡。
不過好在,這段時間, 也不是沒有好消息,靖南王那邊,雖未遞上投名狀,可看那邊的意思, 該是已經達成一致了。其實想想也是,靖南王雖說和鎮北王同為異姓王,可一個鎮守西北, 坐擁數十萬精銳,一個卻安於一隅,當著自己的土皇帝。這若朝堂沒大的動靜, 倒也沒什麼,可若有一日,天下易主,那便不得不牽扯到站位的問題。
楊嬤嬤卻還是有些憂心:「娘娘,奴婢可是聽說,靖南王老王爺身子骨近來不怎麼好呢,聽說都先後召了幾次郎中入府。這老王爺若突然有個什麼不好,世子爺便會取而代之,我們不得不造作安排呢。」
淑貴妃看她一眼:「你說的,本宮何嘗不憂心。這靖南王世子爺和老王爺差太多了,那世子妃又是許家出嫁的姑奶奶,這些年,聽聞老王妃早有意給世子爺納側妃,可這麼多年過去,卻絲毫動靜都沒。可見,那許氏對世子爺還是有些影響的。」
楊嬤嬤想了想:「您的意思是暗中除掉那許氏?」
淑貴妃搖了搖頭,暗暗嘆息一聲,「除掉這許氏,談何容易。何況,這許氏除不得,若真的到了兩軍交戰,可少不了用這許氏做人質。許家,多少得忌憚一些的。」
楊嬤嬤聽著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了。
若不能除掉許氏,那這世子爺的後院,斷然不能在許氏一人的。男人嘛,何況世子爺年輕氣盛,如今許覺得許氏就好,那都是因為沒看到別的美人。不管怎麼,得安排自己的人服侍世子爺。
再說直白一些,靖南王府雖如今已遞了話會投到娘娘麾下,可這事兒,到底不得不防。為利益結合,總該有自己的人,暗中觀察靖南王府那邊的一舉一動,如此,才不至出於被動的地位。
淑貴妃猶豫道:「這事兒還是交給爹爹妥善安排吧。我們溫國公府,若這樣坐以待斃,如何能甘心。想來爹爹應該也懂得這個道理。與其這樣戰戰兢兢,倒不如放手一搏。」
「而且本宮現在誰都信不過了,交給父親,反而比其他人,更讓本宮安心。」
交代完這事兒,淑貴妃不由覺得有些傷感。這往日,自己頗得盛寵,一個月裡,聖上總有幾日會往她這裡來。就憑著這個,外頭那些人,總該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可這樣的榮寵,如今想來已經是奢侈了。自打三殿下出事,聖上就再未來過她這翊坤宮。
而今,宮裡最得寵的,便是那新入宮的蕙嬪許氏。
那榮寵,就連太后娘娘,都隔三差五的往淑芳閣送賞賜。
瞧著這許氏的榮寵,淑貴妃不由得心裡慌亂的很。這剛開始吧,她確實沒把許氏放在眼裡。後宮佳麗三千,那許氏也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有何能耐脫穎而出。何況,聖上沉溺丹藥,對床笫之事並不熱衷。可她怎麼都沒想到,自打這蕙嬪入宮,聖上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反倒是比年輕那會兒,還貪戀那事兒了。
更讓淑貴妃感覺到威脅的是,前幾日冊封皇長孫為皇太孫的旨意終於是下了,聖上親自帶在身邊教導。這倒也不稀奇,畢竟聖上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可讓眾人跌破眼鏡的是,皇太孫因為吃穿大多都和聖上一起,少不得往淑芳閣去,如此便免不了見到許氏。皇太孫自幼因為東宮尷尬的地位,性子怯懦,鮮少願意接近生人。可這許氏愣是厲害,不過幾日功夫,皇太孫就對她生了親近之意。
聖上也知皇長孫性格上的缺陷,看皇長孫偎依在許氏懷裡,竟是調侃了一句:「太孫和你倒是頗有緣呢。」
要知道,成元帝疑心有多重,可這次,他非但沒疑心許氏在背後動了什麼手腳,是不是刻意討好了皇太孫,反倒是如此態度。這如何不讓人生疑。
因著這個,近來宮裡有了傳聞,說是聖上信不過別人,許有意讓許氏從旁照顧皇太孫。
淑貴妃如何能不心驚。
這什麼爛七八糟的事情,不說別的,太后娘娘那邊,可對皇太孫早就動了心思了,如今怎麼可能輕易放手。
那許氏是什麼東西,不過一個嬪位,怎敢如此臉大,擔起照顧皇太孫的責任。
淑貴妃幾日都沒晃過氣兒來,尤其是想到這些日子慈寧宮那邊對許氏的態度,她不得不揣測,是不是這許氏,早已經站在了慈寧宮那邊,成了太后的人。
可不管怎麼樣,都讓淑貴妃如今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了。三殿下被廢,她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許氏又是聖上的新寵,鄭太后又和她有夙願,這兩個人若聯手,她這貴妃之位,還能坐穩嗎?
想到這樣的可能性,淑貴妃已經有幾日睡不著覺了。她如今能和靖南王那邊聯手,蓋因為她如今還有貴妃之尊。這若是沒了,靖南王府那邊,豈不生了別的什麼心思。
不行,絕對不能這樣。
淑貴妃突的感覺頭痛極了,一旁楊嬤嬤見狀,忙扶著她躺在了金絲吉祥紋大引枕上。
只這才剛躺下幾分鐘,就有消息傳來,今個兒早朝時,有朝臣們諫言,廢太子雖有罪,但畢竟有皇太孫在,皇太孫如今已為儲君,如此廢太子再不宜圈禁禁宮。
聞言,淑貴妃猛的坐了起來。皇太孫上位後,淑貴妃不是沒想過,有人會借此來給廢太子找出路。可她又覺得,聖上陰晴不定,那些人怎麼著都該掂量掂量自個兒的份量。沒想到,這才幾日的功夫,就已經有人等不及了。
「娘娘,您可不能動怒。朝臣們所言,其實也在情理之中。廢太子身子有恙,與皇位再無可能。皇太孫畢竟是他的兒子,自然不適合一直圈禁禁宮,這樣,容易招惹天下人的口舌。」
淑貴妃揉了揉痛到不行的太陽穴,剛想開口,沒想到,乾清宮那邊就已經傳了旨意出來。
聖上當真給了廢太子恩典,冊封他為安王,還把城南的一個皇家宅邸賞給他做府邸。
雖早已經預感到聖上這個恩典是遲早的,可聞著這消息,淑貴妃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聖上膝下就這麼四個皇子,如今,除了自己的兒子,其他的,竟然一個個都全身而退。這到底為什麼,怎麼可以如此不公平。
「聖上怎麼可以這般無情?怎麼可以?」
「若說三殿下有錯,可比起三殿下,廢太子,大皇子,哪個真的無辜。憑什麼最終,唯有三殿下被遣往乾州。」
淑貴妃不可能沒有怨氣,聖上也太厚此薄彼了,頭樣都是兒子,為什麼就真的要對老三下這狠手呢?
為什麼?
楊嬤嬤噗嗤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娘娘,您可不能想不開。事已至此,權且看您怎麼想。」
「三殿下如今雖是戴罪之身,可能夠遠離京城,何嘗不是一種自保的手段。皇太孫年齡那麼小,大皇子如今又在戶部歷練,那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將來如何,誰能說得准。您更不要忘了,還有太后娘娘。這次皇長孫能順利被冊封為皇太孫,太后娘娘可是出了不少力的,不就是想著等聖上駕崩之後,她能垂簾聽政嗎?如此,三皇子留在京城,豈不是太后娘娘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便沒這一次的劫難,太后娘娘也會想別的法子的。」
「所以,奴婢斗膽說一句,三殿下如今的處境,看著雖壞,卻也可以說是忍辱負重,暫時的蟄伏。」
淑貴妃方才也是氣急了,這會兒聽楊嬤嬤這番肺腑之言,多少是平靜了一些。
是啊,如今的形勢,廢太子重後自由,當了一個閒散王爺,這只是一件小事。
她應該把目光放長遠些。
想著這些,她忙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淚,喃喃道:「是本宮有些拎不清了,只是想到大皇子和如今的安王,難免替老三覺得委屈。他這一去乾州,靖南王那邊肯定得掩人耳目的,不可能暗中照拂他。而本宮,也是岌岌可危,更不能因此遭了聖上的厭惡,如此,是真的委屈了老三了。」
想到往日養尊處優的三殿下,楊嬤嬤也頓時老淚縱橫,哽咽道:「娘娘,您暫且忍忍。唯有忍辱負重,才可能到時候給敵人致命一擊。」
不待楊嬤嬤多說,淑貴妃就沉聲又道:「你說的是。勾踐當年都能臥薪嘗膽,只要我們能笑到最後,眼前這點兒委屈,算的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