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婉太妃
殷錦芙自然知道母親的不捨和掙扎,她輕輕覆上母親的手,寬慰道:「母親莫要太過擔心了,這不旨意還沒下來嗎,說不準,還有什麼變數也不一定呢。」
話雖這麼說著,可既然聖上已經和恭親王說她蕙質蘭心,這怕是已經定了。
知道女兒是在寬慰她,蘇氏也不好哭哭啼啼的更惹女兒心酸,她緊緊握緊了女兒的手,露出個牽強的微笑來。
可心裡又如何能像面上那樣鎮定。女兒本就因為鄭太后的攪合拖累了婚事,的確是,如果再守上兩年,也不敢保證能有比現在更好的出路。到時候,怕是更不好婚配。想著這些,她不免覺得若是女兒真能嫁給昱王世子,也不算差。
畢竟昱王世子還得稱婆婆一聲姑祖母,世子爺便是唸著這個,也不好讓女兒受了委屈。再說了,聖上這些年對昱王倒也算寬厚,昱王爺也一如既往的謙卑隱忍,應該能保住眼前這太平。
而且昱王世子爺娶了女兒,身後還有定國公府這個倚仗,哪怕是真有一日成元帝不想繼續這兄友弟恭了,定國公府總能幫襯著些。
可蘇氏還是覺得有些心疼女兒,前幾年萬壽節宮宴上,她也曾偶爾見過這昱親王世子一面。人長確實是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可惜啊,就是名聲太差了。
人都說昱王世子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被昱王妃寵壞了。平日裡只知道鬥雞遛狗,比京城那些紈褲子弟還要荒唐。現在說不準房裡都有人侍奉了,女兒嫁過去,總是有些委屈的。
見蘇氏緊蹙眉頭,許姝低聲道:「大舅母,姝兒知道您憂心昱王世子名聲在外,可您再細細想想,如果不是昱王世子這般懶散,不長進,昱王府能安穩這麼些年。可見,傳聞也未必是真。」
「而且,姝兒記得去年太后千秋節,昱王世子爺入宮拜壽,當時太后娘娘很是故意給了昱王世子難堪,可昱王世子竟是不動聲色,那般沉得住氣,可見也不是簡單的人。昱王世子每次進宮,不免被人戲謔輕視,可哪一年他缺席過萬壽節了。若他真如外界所言,紈袴不經事,也不會這樣忍辱負重。」
聽了許姝的話,蘇氏的眸子倏然一緊,是啊,她怎麼就沒往這方面去想呢?
她忍不住抬眸看著許姝,見她明眸皓齒,不禁低喃道:「大舅母竟是不知,什麼時候,姝兒也真的長大了。」
一旁靜靜喝著茶的高寧大長公主,一時也怔住了。
半晌,她才笑道:「老大媳婦,姝兒說的在理。」
此時的慈安宮,婉太妃也正在憂心此事。
生在帝王家,原本就是成王敗寇。而這些年,礙著自己還在,聖上對兒子也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若有一日她去了,即便聖上唸著兄友弟恭,鄭太后又如何坐得住?這些年,她怕是恨毒了自己。
今年入秋之後,婉太妃的身子便有些不好了,現在也不過是用湯藥掉著,人啊,躺在床上總免不了胡思亂想,那日聽柔安郡主說了殷家二姑娘的事兒,她這心裡突然就有了主意。
其實一年前,孫兒就到了相看婚事的年齡了,那時候,婉太妃便很屬意殷錦芙。也想著,要不找人去做媒。可到底也沒這麼做。兒子被發配到漢中,看著雖風平浪靜,可誰知哪一日聖上晃過神來,便要清算。即便孫兒稱高寧大長公主一聲姑祖母,怕是高寧大長公主也舍不得寶貝孫女趟這渾水。
可現在,婉太妃覺得時候到了。殷家的女兒素來驕傲,如何肯做小伏低,遭人冷眼。而留在京城,便免不了被人戳脊樑骨。
這個時候外嫁,也算是遠離了京城的流言蜚語。
婉太妃算計著,前個兒趁著成元帝過來請安,便不經意提了一句。
婉太妃對成元帝有教養之恩,這些年,在宮裡也從未和鄭太后生過什麼嫌隙,每每鄭太后挑釁,她總是避讓著。
看著她消瘦的臉頰,成元帝知道她已經到了燈盡油枯的時候,這會兒之所以沒有兩腿一蹬閉了眼,也是心底唸著昱王府。
成元帝一時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又因為鄭太后又想為鄭家的人謀官職,這廂一對比,他想都沒想便點了頭。
見成元帝答應了,婉太妃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可孫兒的事情如今有著落了,自小入宮陪伴她的孫女該怎麼辦呢?
柔安郡主見祖母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她小心翼翼的侍奉著祖母喝著湯藥,「祖母,榆兒還小呢,您好好養著身子,等過幾年,再給榆兒相看也不遲。」
婉太妃咳嗽幾聲,輕輕摸了摸孫女的頭,哽咽道:「你自小就進了這紫禁城,祖母知道委屈你了。」
這些年,婉太妃也不是沒想過向成元帝請了恩旨,讓她前往漢中,由兒子來給她榮養。可她又想著,若她離開了紫禁城,沒有她明裡暗裡的觀察著宮裡的動靜,終歸不妥。先帝爺還在那會兒,成元帝就在她身邊教養著,可如今成元帝也只是唸著當初的養育之恩,對昱王府才多了些寬容。若她也去了漢中,宮裡沒她鎮著,成元帝如今又是那般狐疑的性子,難免會起了變數。
而且她也沒老糊塗,即便她真的提出要回漢中,成元帝豈會答應。她如今在宮裡,雖說是榮養,可又何嘗不是成元帝用來牽制兒子的棋子。婉太妃算是把這些事情都看清楚了。她,致死是離不開這紫禁城了。
柔安郡主見祖母又開始老生常談了,忙寬慰她道:「祖母,能陪伴祖母身邊,替父親和母親在祖母身邊盡孝,榆兒一點兒都不委屈。」
可離開漢中十五年,柔安郡主只每年萬壽節時才能見父親哥哥一面。提及這個,柔安郡主還是免不了有些心酸。
她經常幻想著,若是有一日,聖上能給個恩旨,放她和祖母回漢中和家人團聚,那該有多好。只可惜,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知道,這些只能是她的妄想。
人都說紫禁城是天下最尊貴的地方,可柔安郡主卻不喜這裡,她雖性子隨和,卻身份尷尬,總比不得在父親哥哥身邊自在。
因為聖上的猜忌,父親就藩第四年才生了哥哥,哥哥那般聰慧的人,可在外人眼中,卻只會鬥雞遛狗,整日的不務正業。比起哥哥的隱忍,她受的這些委屈,算的了什麼。
好在,如今祖母替哥哥求來了這樁婚事,縱是之後有什麼變數,高寧大長公主也必然會幫襯著些。
而且,她真的很喜歡殷家二姑娘,這紫禁城的人總免不了迎高踩低,尤其她還身份尷尬,可每次殷家二姑娘入宮,怕她宮裡寂寞,總瞅著機會往慈安宮來陪她玩。加之殷姐姐冰雪聰明,人又生的漂亮,哥哥一定也會喜歡的。
天祐寺這邊,依著高寧大長公主的安排,他們會在這裡吃七日的齋飯,只是才過去不過三日,定國公府便差人給高寧大長公主傳話,說是東宮出事了。
「太子殿下身邊侍奉的小荀子被人告發和宮女對食,偏那宮女還是乾清宮侍奉的。半個時辰前,兩人已被押往了慎刑司。」
聖上如今雖寵著司禮監掌印兼稟筆太監馮振,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宮裡嚴禁太監宮女對食。要說這樁骯、髒事兒發生在別宮便罷了,偏偏是東宮。
高寧大長公主聽著這事兒,心裡也不由打了個突。
東宮
這會兒雖是晌午,可東宮卻是一片的寂靜。近來聖上的一舉一動,落在眾人眼中,太子怕是要失寵了。
太子妃羅氏早先因為成元帝的訓斥已經是落寞了許多,想著如果自己再恭順一些,是不是父皇就能對太子殿下嚮往日那般慈愛了。
又因為父皇訓斥她善妒行惡,才致使太子殿下如今只有一個庶子。羅氏也不敢拈酸吃醋了,直接給太子殿下身邊侍奉的兩宮女開了臉。她怎麼都沒想到,這個當口,竟然又鬧出了這麼一樁骯、髒事兒。
羅氏一襲明黃色盤金繡鳳穿牡丹彩繡褙子,同色挑線裙,頭上戴著七翅斜鳳釵,斜斜倚在臥榻上,方才她執意陪太子去東宮請罪,卻被太子攔下了。
羅氏嘆口氣,知道殿下這是不想讓她跟著過去受、辱。
上一次父皇震怒,東宮有多少人跟著遭殃,就連從小就侍奉在太子身邊的內侍,也都被杖斃,丟到亂葬崗去了。
聖上這次是動了大怒,太子殿下這會兒也不知怎麼了。
好在,宮裡的消息傳的快,沒一會兒,便有內侍給東宮穿了話,說是太子怕是不好。這會兒跪在御書房外已足足一個時辰,卻不得見聖顏。
羅氏直接身子就軟了,還好孫嬤嬤眼疾手快扶著她上了炕。
「嬤嬤,本宮現在都記得,和太子殿下剛大婚那會兒,每次太子攜本宮去乾清宮給父皇請安,父皇總是慈愛的朝太子殿下襬擺手,說私底下沒必要太多禮」
「怎麼現在竟變成這樣了?」
孫嬤嬤深深看自家主子一眼,也有些感慨:「人都說天家無父子,可主子,您千萬不能倒下了。奴婢看聖上如今只是在氣頭上,等氣兒消了,太子也就沒事了。」
「下個月便是萬壽節了,聖上若因此發落了太子殿下,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羅氏默默看孫嬤嬤一眼,自嘲的勾勾唇角:「如今東宮早已成了笑話了,還怕人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