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端倪
趙家突然獲罪,原本因為流言蜚語已經滿目肅穆的紫禁城愈發的陰冷了。
許姝不知前邊和泰殿如何維持表面的風平浪靜,可翊坤宮這邊,她卻可以感覺得到,在這歌舞昇平的背後,每個人都膽顫心驚的,生怕這個萬壽節,再生了什麼事端。
終於,大家熬到了能出宮的時辰,有膽小一些的,這才出了翊坤宮,就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句,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長長的宮道上,大家各懷心思,走路都輕了許多。誰能想得到,那趙家夫人今個兒早上還隨她們一同在翊坤宮喫茶,這才不過一日的功夫,就遭了這劫難了呢?
眼前這長長的宮道,還有十米紅色宮牆,這會兒看著格外的讓人心生膽顫。
許姝忍不住攥緊了帕子,隨著引路的太監,緩步走出了內廷。
再穿過一道宮門就是宣武門了,顧氏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不過想著近日的流言蜚語,加上今個兒趙家這檔子事兒,太子算是暫時安全了。如此多事之秋,聖上就是再不喜太子,也不會動太子這個儲君的。
許姝也這麼想著,不過她覺得這一切都不應該是偶然。今年萬壽節,成元帝召回了在外的幾位藩王,尤其是鎮北王傅祈鈺,聽說成元帝都有收回他兵權的心思。這個節骨眼兒上,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端,恐怕,這些背後少不了鎮北王的手腳。
好多人都說鎮北王不過一介武夫,出身寒微,可他若心無城府,若沒有過人之處,上一世如何會顛覆李家王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行人終於是走出了宮門。外面等候的各府的奴僕,見自家主子出來了,忙恭敬的上前侍奉。
隨著許姝的目光掃去,卻見不遠處,一個小太監弓著身子,像是在恭送什麼人出宮門。那人腳下一雙黑色錦鞋,穿著墨色銀紋錦衣,身上披著黑色披風,大拇指上有一枚白玉扳指。
像是感受到有人看他一樣,那人突地回頭,一雙犀利的眸子直朝許姝看過來。
許姝的身子猛地一僵,這人不是鎮北王傅祈鈺,又是誰?
自重生以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和鎮北王遇上。
這日回府之後,許姝才淨了面,換了身常服,就聽聖上下旨給昱王世子和芙姐姐指婚了。
許姝最怕這事兒上因為今個兒成元帝的震怒而生了什麼意外,這會兒,她的心終於是放在了肚子裡。
可關於戶部侍郎趙家今個兒獲罪之事,卻有了更多的流言。
聽說成元帝當即震怒,說趙家有不臣之心,下旨滿門抄斬。可那司禮監掌印兼稟筆太監馮振卻說,趙大人平日裡算得上忠心,晾他一個人沒這膽子來尋聖上的晦氣。這背後,定是有人刻意致使。
成元帝深覺有理,直接就把這事兒交給馮振了。近來誰不對馮振掌管的東廠避之不及,這趙大人和趙家幾位少爺,卻直接被帶到了東廠。
東廠的手段誰不清楚,太監這無根之人,誰落在他們手中,還不得給蹉跎死。
三日之後,又有關於趙家的消息傳入了出來,聽說馮振找個大甕,把趙大人塞進去,然後在甕下面用柴火加熱,逼趙大人招供。
期間趙大人暈過去幾次,馮振見他不見棺材不掉淚,又讓人把趙家嫡出的趙大公子給押了進來。
當著趙大人的面兒,對趙大公子施了宮刑。趙家大公子自小就是趙家老夫人的心肝寶貝,哪想到,竟受了這屈辱。當場就撞牆死了。
「嘖,這馮振也太狠毒了,閹人卑賤,他這不故意作踐趙家公子嗎?」
平日裡鮮少道人長短的許嵐忍不住嘀咕道。
萬壽節已過,顧氏早已找了許嵐,說了貼心話,再過半個月,她就要隨著大姐姐往靖南王府去了。許是因為要離京了,平日裡姐妹間喫茶時,她的話也多了一些。不過神色間,卻難掩憂愁,自大伯母找了孫姨娘,告訴她嵐姐兒要雖大姐姐往靖南王府去,孫姨娘就一直臥病在床。
而自己不日就要離京,想著再也不能侍奉在姨娘身邊,許嵐心裡如何能不感傷,不過是礙著日後姨娘還得在太太手裡討生活,她才嚥下了所有的委屈。
私底下,許姝也曾聽有丫鬟嚼舌根,說三姐姐就是沒投生到大夫人肚子裡,否則,如何會受這樣的委屈。
之前,對於三姐姐往靖南王府一事,許姝更多的是覺得棘手,畢竟隔了一房。可前幾日成元帝給昱王世子和芙姐姐的指婚的旨意,卻讓她覺得,有些事兒,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既然芙姐姐的命運可以改變,那麼三姐姐,為什麼就不能呢?
許姝看著許嵐,拿著茶杯的手忍不住的顫了顫。
「三姐姐,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往靖南王府去?」
聞言,許嵐的臉色刷的就白了,她緊張的環視一週,見四下無人,才顫著聲音看向許姝,「姝妹妹,你怎麼這麼說。」
許姝目光堅定的直直的看著她,在這樣的目光下,許嵐終於哽咽的開口道:「四妹妹,你可是有法子幫三姐姐?」
話才出口,許嵐神色猛的一喜,是啊,四妹如今是清溪郡主,太太平日裡都四妹妹都很是抬愛,如果四妹妹肯幫她去說服太太,這事兒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
可又一想,若四妹妹真的去說了,太太會不會以為,她暗中求了四妹妹,如此一來,太太怕是會厭棄了她和姨娘。
見她一會兒喜一會兒憂,許姝輕輕把茶杯放在了桌上,方才許瀅往茶房去弄花茶去了,她也是瞅著這機會,才敢試探三姐姐一番。
此刻,見她這個樣子,她更加堅定了自己要幫她的決心。
上一世,這個三姐姐在許姝眼中,就和隱形人一般。可這輩子,她既然重生了,就不能讓三姐姐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可到底怎麼幫呢?三姐姐擔心的,何嘗不是她擔心的。她若是貿然出手,只怕是會弄巧成拙。按理長房的事情,她插手多少有些不好。三姐姐畢竟是庶出,這事兒更得謹慎些的。
「三姐姐,你和誰都別聲張,這事兒姝兒會好好的想想,總會有法子的。」
許瀅進來的時候,便見兩人低垂著眼瞼,她端了花茶放在桌上,笑道:「兩位妹妹這是怎麼了?」
因為同是庶出,許嵐和許瀅平日裡很是親密,她衝著許瀅笑笑,道:「還不是等二姐姐的茶等急了。」
許瀅當然也知道許嵐不過是拿這話來擋她的,可她也沒戳穿。這幾日,她愈發捨不得三妹妹離京了。何況,她還聽說,原先太太是想打她主意的,是爹爹說三妹妹比她沉穩,才落在了三妹妹頭上。細細說來,三妹妹其實是替她受了這委屈。
太太平日裡從不苛責她們兩個庶出的姑娘,可這麼名不正言不順的往昱王府去,當真讓人想不到。這些日子,孫姨娘又為了這事心急病倒在床,她更覺得心裡堵得慌了。
水榭這邊,幾位姑娘各懷心事。翠微院裡,許蕙和孟姨娘卻因為月底蕭家大姑娘要入府之事,耿耿於懷。
「姨娘,您嘆什麼氣?父親難不成還會讓人收拾了之前淮穆長公主住過的鳳鳴院?只要這蕭氏入不了鳳鳴院,便不可能真的壓在我們頭上。」
許老夫人差人往蕭家做媒,到合八字,下聘禮,再到月底就過門,時間這般緊張,孟氏這會兒都沒怎麼晃過神來。
可她也不可能哭哭鬧鬧,她和那孫姨娘不一樣,孫姨娘平日裡看著也恭順,可為了嵐姐兒的事兒,都臥榻有些日子了。她倒是羨慕孫姨娘這豁出去的勇氣,可她膝下還有翊哥兒,加上之前又因為在老爺面前失言,多年來好不容易收服的幾個奴僕,也盡數被發賣出去了。
她更是不敢在這個當口,再惹老爺動怒。
「姨娘,女兒知道您很愛爹爹,可這些年您也該晃過神來了。您不該再丁點兒算計都沒,怕遭了爹爹的疑心,總是瞻前顧後。別的不說,就說四姐姐才回府這些日子,您和女兒折在她手裡多少次了。」
孟氏緩緩抬眸,神色黯然的看著女兒,點了點頭。
棲鸞院
許姝左思右想,突然腦袋裡一靈光閃過,上一世,大姐姐數次懷孕,可都沒能保住孩子。按說,大姐姐自小被大伯母嬌養著,從未聽說大姐姐身子虛弱。可怎麼在子嗣上卻如此艱難。
望著眼前搖曳的燭光,許姝身上不由得漫了些寒意。
「琥珀,明個兒請常太醫來一趟。哦,對了,你再去長房一趟,知會大伯母一聲。」
常太醫醫術高明,可他素來只為宮中的貴人看病。就是許姝,也是因為之前一直住在定國公府,才得以讓常太醫來請平安脈。
大姐姐這麼容易滑胎,或許常太醫多少能瞧出些什麼端倪。
這邊,顧氏聽說常太醫會往府邸來,有些抑制不住激動的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可她又有些微妙的感覺,姝姐兒如此行徑,讓她不得不思量。可她又不敢往那一方面想,這些年,婉兒的身子一直都有人專門調理,若是有什麼異常,婉兒不可能一點兒察覺都沒有的。
可這內宅陰私,又有誰說得准呢?顧氏這麼一想,愈發是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