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撲倒
淑貴妃閉了閉眼睛, 半晌過後, 像是下定主意一般, 沉聲道:「本宮侍奉聖上多年, 這些年, 忍辱負重,可如今, 聖上抓著這麼一件小事, 就要懲罰老三,當真是丁點兒父子之情都不念及。經此一事,本宮算是明白過來了,咱這位聖上,靠不住。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本宮醒悟的確實是有些晚了,就是太后娘娘, 也比本宮早明白這道理。」
這段時間,因為三皇子的事情,淑貴妃可謂是費了全部的心神,可不代表她就不關注慈寧宮那邊的動靜了。
大皇子這麼快就擺脫圈禁, 怕是和太后娘娘脫不了干係吧。誰不知道,前個兒晚上聖上久違的在慈寧宮陪太后用晚膳,席間, 太后提及了皇長孫的事情。說什麼稚子無辜,這麼小的孩子被圈禁在禁宮,若是一個不好, 出了什麼意外,可如何是好。
要說這鄭氏確實經歷之前那些事兒之後,心機深了許多。這單拎出皇長孫說事,聖上定會疑心她。這會兒,淑貴妃也終於是晃過神來了,八成大皇子能順利擺脫圈禁,怕是也和太后娘娘脫不了干係。
大皇子雖說是長子,佔著一個長字,可不管如何,總比讓聖上疑心了強。左右他出身卑賤,聖上就是再糊塗,也不至於真的把江山交給他。
如此抽絲剝繭,淑貴妃突然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獨。她可不能這麼就認輸了,她認輸了,那溫氏一族該何去何從?
若想守住這榮寵,再不能把一切都維繫在聖上身上了。這些年,她就是太傻,太天真,才會現在這般進退維谷。
「嬤嬤,你一會兒就給國公爺捎話去,本宮絕對不能這麼坐以待斃的。確實是時候暗中接洽接洽那靖南王了。」
淑貴妃養尊處優多年,原先還戰戰兢兢的,可說完這話之後,突然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之前,聖上身子康健,她也不可能這麼豁出去。可如今,她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衝了。她就怕一個憂鬱,聖上兩腳一蹬去了,鄭太后擁立皇長孫上位,到時候,這紫禁城如何能容得下他們娘倆。
尤其是,她多次暗中想拉攏那馮振,可直到現在,馮振都含含糊糊的。她隱隱覺得,若是在她和鄭太后兩者之中選擇,馮振大概會選擇站在慈寧宮那邊。畢竟,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等她一去,馮振怕是要比如今的九千歲,更進一步呢。
「娘娘,這三殿下往乾州的旨意怕就在這幾日了。娘娘要不和殿下見見面?」
楊嬤嬤知道自家主子心裡的苦,可如今還能有什麼法子。
熟料,淑貴妃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搖了搖頭,「罷了,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再惹聖上厭惡了。若事情進展順利,終有一日,我們母子倆會再見的,等到那一日,這天下便是他的。」
楊嬤嬤還想說什麼,可看著自家主子主意已定的樣子,也沒勸,只低聲道:「那奴婢會好生打點押解三殿下往乾州去的人。只是奴婢還有一事要回稟娘娘,聽聞這幾日殷家那四姑娘使盡渾身解數的想把自個兒從這件事中摘出來,這殷家四姑娘畢竟叫太后一聲姑祖母,奴婢就怕到時候,太后娘娘一個恩旨,三殿下這豈不面子上更難堪。」
聞言,淑貴妃直接摔了桌上的杯子,狠狠道:「她這個時候想抽身,也太不知所謂了。這賤人,本宮當初就不該一時糊塗,選了她做三皇子妃。就沒見過這麼狼心狗肺的東西。」
若殷錦嫻這會兒在她面前的話,淑貴妃就不止是咬牙罵她了,真恨不得給她幾巴掌。
她的兒子,即便是被貶黜為庶人,那也有東山再起的那一日。可她,這會兒就狗眼看人低了。什麼東西。
「娘娘,您消消氣。有您在,看她能玩什麼把戲。就是隨著三殿下吃糠咽菜,那也是她的福分。區區一個庶出的姐兒,能侍奉三殿下身邊,已經是她天大的造化了。就她這山看著那山高,等三殿下東山再起那一日,娘娘您絕對要廢了她。」
這若不是老三惹了這麼大的事兒,何須等到以後,這會兒淑貴妃就能活撕了殷錦嫻。可現下,她還真只能把所有的苦水嚥下去。
這個時候,是最不適合再出什麼亂子的。
她如今擔心的事情是,她給靖南王遞出這橄欖枝,靖南王那邊,到底會不會收下。
這之前,她和靖南王確實是沒任何來往的。畢竟靖南王遠在西南,離京城那麼遠,天高皇帝遠,淑貴妃確實沒想那麼長遠。
尤其那位靖南王世子妃還是許家出嫁的大姑奶奶。
「娘娘,這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靖南王世子爺雖說是許家老夫人的孫女婿,可如今靖南王府可不是靖南王世子爺當家做主。當年老靖南王能大開城門,當了這異姓王,可見,他沒那麼忠心。您可以事先許靖南王府一些承諾,別的不說,若等三殿下登基,免去靖南王封地所有的賦稅,許他養親兵,他能不樂意嗎?」
說完,楊嬤嬤頓了頓,又道:「還有,您或許還需暗中和靖南王府那位老夫人打打交道。她這公主當的窩囊的,這些年,人們只知道尊貴的高寧大長公主,而不知有她。想來心裡憋著氣兒呢。」
這楊嬤嬤不說,淑貴妃真心要把這靖南王府的老夫人給忘記了。蓋因為她的庶出,自下嫁後就鮮少往京城來,一時半會還真沒想到這位。
「是啊,你說的對,這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本宮就不信了,他靖南王府能不為所動。若他們覺得這些還不夠,那他們的胃口就太大了些。」
許府
外面那些風風雨雨,殷錦嫻雖說心裡不甘心,可還是又來找許姝了。
這外面的丫鬟,攔都攔不住。
許姝嘆氣,也不好讓她在大門口就這麼胡鬧。
只能讓人把她請進來了。
哪知,她才一進門,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姝妹妹,你救救我吧。我知道我以前不知所謂,知道自己太過爭強好勝,可我已經知道錯了。求你幫幫我,只要讓我別往那乾州去,我會一輩子念你的恩情的。」
許姝是真的無語了,怎麼都這會兒了,她還沒醒悟過來,這件事,沒人能救她,也沒人敢救她。
看她不說話,殷錦嫻頓時就急了,「姝妹妹……」
可這話還沒有說完,就聽丫鬟進來回稟,說是鄭姨娘來了。
這母女倆,一個前腳,一個後腳,這到底唱哪出戲呢。
沒一會兒,鄭姨娘就急急走了進來。
這些日子,外面那些流言蜚語,鄭姨娘確實也怕了。她雖不捨得嫻姐兒往乾州去,可也知道,若她四處奔走之事被有心人嚷嚷到聖上面前,那可是死罪。三殿下即便被貶黜,那身上也流著李氏家族的血脈,豈容她瞧不上。這一個不好,會沒命的。
沒看到廢太子妃羅氏嗎?這圈禁在禁宮,卻突然染了風寒病逝了,這若不是遭了聖上的忌恨,她能是這結局嗎?
有這前車之鑑,鄭姨娘是再也不敢隨著殷錦嫻鬧騰了。這不,這幾日一直把她拘在屋裡,哪知道一個不留神,她又往郡主這邊來了。
「姨娘,如今連您都想害我,想把我往火坑裡推。我到底是您親生的嗎?」
殷錦嫻一把就推開了她。
無意看她們母女倆鬧騰,許姝微微蹙了蹙眉,緩緩道:「鄭氏,既然你來了,那三皇子妃就交給你吧。只是,若隨著她這麼胡鬧,萬一不小心觸怒了天威,這責任,怕是您擔不起吧。」
「郡主教訓的是,我記下了。」
說完,鄭姨娘就要拉著殷錦嫻離開。
可殷錦嫻哪裡肯,她從不是認命的人,可這樣低聲下氣,卻還是換來別人的置若罔聞。
她一時像是得了失心瘋似得,突地哈哈大笑起來,上下打量許姝一番,笑道:「郡主,郡主,好一個郡主。從小,別人都說我爭強好勝,可姝妹妹,你這個不爭不搶的,卻什麼都得到了。你以為你就能得意了,你以為,鎮北王御前請旨賜婚,是真的屬意你。許家,殷家,鎮北王府這聯姻,不過是政、治結合罷了。你以為,王爺就真的能看上你?」
「鎮北王府那瀟湘閣中的美人,環肥燕瘦,沉魚落雁,王爺如今不過是為了拉攏殷家和許家,才許你坐上這正妃之位,等到哪一日,今日的我怕會是明日的你。」
殷錦嫻一面說,一邊步步逼近許姝,咯咯笑了笑,又道:「姝妹妹,這現實中可沒話本中什麼英雄美人的。你別得意太早,小心,有一日摔了大跟頭。」
一旁,鄭姨娘都要急死了,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想要請罪,卻不料,殷錦嫻突地一把拽起了她,「姨娘,我們不跪她。不就是往乾州去嗎?我去還不成?三殿下畢竟是淑貴妃膝下唯一的兒子,我們終會有東山再起的那一日的。等到了那一日,女兒不會再讓你跪任何人的。」
聞言,許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四姐姐,那我就等你歸來那一日了。只是,乾州地方遙遠,身邊又沒個貼身侍奉的人。姐姐可別突然偶然風寒,一病不起了。」
「哦,對了,還有三殿下,三殿下平日裡最是愛些風雅之物,這去了乾州,可得姐姐好生的侍奉著,只是不知道,乾州的宣紙貴不貴?不過姐姐應該是有法子的,姐姐自小女紅精湛,多做些荷包什麼的,拿出去總能多些進項的,不是?」
許姝已經很久沒這麼咄咄逼人了,可她從來都不是軟柿子,任由殷錦嫻這般放肆。
果然,她這話一出口,殷錦嫻頓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可恨的是,她根本無法反駁她。她自小也讀過不少史書,那些被貶黜的皇子過得什麼生活,她是知道的。許姝方才所說那些,根本就不是危言聳聽。
「送客!」見她氣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許姝懶懶的靠在了金絲大引枕上,笑盈盈的喝了一口茶,便讓琥珀送客了。
等到殷錦嫻和鄭姨娘一離開,琥珀忍不住憤憤道:「郡主,這四姑娘也太把自個兒當回事兒了,竟然敢在郡主面前這麼說話。」
琥珀確實是怕郡主因為方才那番話和王爺生了什麼嫌隙。
許姝輕抿一口茶:「其實她說的也不全都是錯的。我和王爺的婚事,本就不簡單。這點兒是不能自欺欺人的。」
「不過,我和王爺之間,別的女人從來都不會是我們的問題。」
琥珀點點頭:「就是,王爺若不把郡主放在心上,今個兒也不會打發那楚夫人入府問您對正房擺設滿不滿意了。」
「就這份心思,奴婢敢說,京城獨一份呢。」
提及此事,許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今個兒確實沒想到那楚夫人會來,要說這新房的佈置和擺設,她也沒那麼大的講究。若真有什麼覺得不妥的,大婚之後,她那麼多的嫁妝,也不是擺設,自然會打發琥珀她們去辦。
不料,王爺竟然心急了?
這一點,真心不像是征戰沙場多年,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鎮北王,反倒是像才成年的毛頭小子。
琥珀是真心覺得王爺對自家郡主那可是放在心尖尖兒上的。
只是郡主這都眼瞅著要出閣了,說是想給王爺繡的那荷包,才只繡了一半。琥珀這急的都想搶過來幫著繡了。
為著這事兒,高寧大長公主殿下還特意差了周嬤嬤來,可郡主的女紅實在是耽擱了太多年,這會兒想著突飛猛進,那是不可能了。
許姝知道琥珀和香凝暗地裡著急,她也覺得頭痛極了,人好多出嫁的姑娘可有好多事兒要做呢,除了府邸給的嫁妝,女紅也是一件極其重要之事。繡給長輩的,還有晚輩,這些都少不得的。可活了兩世,許姝在這方面還是個廢柴。
她確實是有些懵了,原想著這每天繡一點點,等到大婚那一日,也該收尾了,沒想到,這臨近大婚了,才做了一半。
也想過打發給琥珀她們去收尾,可她的女紅實在上不得檯面,琥珀那可就是技藝精湛了,這一繡,可不露餡兒了。
思來想去,也只能自己硬著頭皮繡了。
讓她覺得羞澀的是,她以為這事兒傅祈鈺是不知道的,畢竟每次他都神出鬼沒的,沒想到,昨個兒竟然故意拿這事兒逗她,和她提前討荷包呢。
哪壺不開提哪壺,許姝瞬間惱羞成怒了,伸手就去撓他。
這一個不好,就不小心把傅祈鈺撲倒在了床上。
空氣一瞬間就凝滯了,兩人眼觀鼻鼻觀心,許姝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這姿勢,怎麼哪裡感覺怪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很生猛呢。
尤其她明顯的感覺傅祈鈺的呼吸急促了許多。
她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這樣的想法一閃過,她急急就準備起身。沒想到,這剛動了動,一雙強有力的大手就把她給拽了回去。
許姝感覺自己臉頰熱的厲害,深吸一口氣之後,她喃喃道:「我是不小心……」
「不小心什麼?」傅祈鈺在她耳側吐氣如蘭道。
看著他眼中的炙、熱,許姝突地有些結巴:「……」
半晌之後,只聽傅祈鈺一聲低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傻丫頭,我們就要大婚了,怎的還這麼害羞。」
說著,故意又在她耳側低語一句:「若是等到洞房那一日,豈不……」
話還未說完,許姝就伸手掐了他一下。
傅祈鈺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這世上敢對我用私、刑的人,也唯有王妃一人了。王妃,果真非比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