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半個月後，謝無聲和吳潤婚禮寨子里如期舉行。

　婚禮非常熱鬧，顧言夫妻，謝無聲朋友，吳潤親戚，還有幾乎整個寨子鄉鄰都來吃酒，歡聲笑語一片。

　毛愛愛和米依自然也來了，連米南也接受邀請，欣然隨同前往。他們幾個是提早一天一道。吳潤和謝無聲忙著明天婚禮，他們幾個就自己結伴到附近游玩。

　婚禮當日，毛愛愛義不容辭地當了伴娘，為吳潤擋酒。鄉鄰和親戚們都不過是隨意一下就過去了，唯獨謝無聲朋友那幾桌，個個都起哄得要翻了天，見謝無聲對娘呵護周到，紛紛轉而攻擊毛愛愛這個美女伴娘。毛愛愛酒量雖好，擋不住這樣潮水般攻勢，又喝了些寨子里鄉民自己釀土酒，味道甜津津，後勁卻不小，一圈下來，臉已經緋紅，心口也突突地跳了起來。吳潤無意回頭，見她仿佛有些醉了，急忙叫了米依過來扶住送她到房間里去休息。

　米依應得很是干脆，扶住她胳膊走了幾步，等看見米南正望過來，朝他招了下手。米南剛過來，米依一個松手，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往毛愛愛身上撞了一下。毛愛愛本就有些站立不穩，被她這麼一撞，整個人往後仰去，身後已是伸過來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了她腰。

　毛愛愛回頭看去，見是米南。

　“還好吧？”

　他問道，臉上帶了關切。

　“哥，交給你了！我還要去看他們逗娘！”

　米依嘻嘻一笑，揮了下手，扭頭就走。

　毛愛愛被扶著到了她和米依一起住房間，突然一陣胃里翻滾，忍不住吐了出來，濺了他西裝外套上。等她有些狼狽地被安頓好靠坐床上，見他脫去外套，打掃了地上髒東西，又卷了袖管擰濕毛巾給她擦臉，低聲說道︰“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弄髒了你衣服。”

　“沒關系。”他笑了下，起來推開了窗戶，讓房間里酒氣散掉些，“下次不要喝這麼多酒。對身體不好。”

　“今天潤潤結婚，我心里高興。”毛愛愛頭還有些暈，話仿佛也不受控制地多了起來，“看不出來你還挺能干，連地也會拖，有點意外。”

　米南呵呵笑了下，回來到她身邊坐下︰“我以前國外一個人住時候，什麼都是自己動手。我要是告訴你我還會做菜，你信不信？”

　毛愛愛驚訝地看著他。

　“不信是吧？哪天做給你吃吃看。”

　他話說起來那麼自然，仿佛他們就像一家人一樣。

　毛愛愛突然想起昨天一道游山時候，每逢要過溝坎，他必定會牽握住她和米依手，當時還沒什麼感覺，現想起來，自己仿佛竟然對他這種關切有些習以為常起來。

　她心中突然沒來由地一陣慌亂，怕他覺察，微微躺下了去些，低聲說道︰“謝謝你……我想睡了……”

　“好。你睡吧。外面人我都不認識。我這里陪著，等米依回來我再走。”

　毛愛愛無奈，只好和衣躺了下去。

　她頭還是有些暈，但是閉了眼楮許久，仍然睡不著。房間里寂靜無聲，只有他輕輕翻動書頁聲音。

　“我睡不著。”毛愛愛終于憋不住吐了口氣，又坐了起來。

　“好，我陪你聊天。”

　米南把手上書放回書架上，看著她笑道。

　“聊什麼？”

　“隨便。比如，你對我感覺？”

　毛愛愛心微微一跳。

　“你……還可以吧……”

　毛愛愛覺得自己平時伶牙俐齒現仿佛都消失了，連舌頭也有些大了起來，含含糊糊應道。

　“還可以就行。那麼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毛愛愛嚇了一跳，抬眼望去，見他還是那樣看著自己笑，目光坦然，仿佛他剛才問不過是“你剛才吃了什麼菜”。

　一陣錯愕，氣氛一下有些尷尬起來。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他想了下，沖她又笑了起來︰“我年紀不小了，看見謝無聲結婚，忽然也想成個家，而且……米依很喜歡你，一直對我說，希望你能當她嫂子……”

　毛愛愛有些透不出氣。

　男人她見多了，以前也遇到過向她示好，求婚卻是第一次。問題是，有這樣求婚方法嗎？

　又是一陣尷尬沉默。

　“好吧……其實是我喜歡你。你剛才不是說覺得我也還可以嗎，那我們交往一段時間，等你也覺得喜歡上我了，我們再結婚……”

　他抓了下頭，對她說道。

　他平時一定是習慣了發號施令，所以現對她也這樣。

　毛愛愛驚訝萬分。她覺得她應該立刻說不，你開玩笑。但是她卻偏偏說不出來，只是直直地瞪著他。

　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陣笑聲，是米依，毛愛愛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門撲地被推開，米依果然站門口，正笑得前仰後合。

　“哥，你太神了。怪不得從前一直交不到女朋友，你每次都這樣追女生嗎？”

　毛愛愛直覺想暈，干脆躺了下去，扯了被子蒙住頭。

　米南沖著米依握了下拳，米依吐了吐舌，到了毛愛愛身邊一把扯下被子，抱住了她不住扭著︰“愛愛姐，你看我哥多可憐，人悶就算了，還笨得要死。愛愛姐你這麼聰明活潑，以後一定能調-教好他。愛愛姐你就算看不上他不肯當我嫂子，好歹也幫我把他教得聰明些學會泡妞，我想要個嫂子疼我。愛愛姐你就幫幫忙……”

　毛愛愛終于崩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斜斜看了眼一邊米南，見他臉色有些發紅，卻也並沒有阻止米依。

　轉眼就是第二年夏。

　吳潤婚禮結束後，毛愛愛就從投行辭職，跑回來真攛掇吳潤一起開了家名為“紅槭森林”糕點坊。半年過去，兩人共同努力之下，現已經開始步入正軌了。

　午後陽光從百葉窗中斜斜射入，靜謐屋子里充滿了咖啡和奶油芬芳。

　“紅茶戚風、舒芙蕾、巴黎車輪餅、莓果撻、蒙布朗……”

　毛愛愛站明亮玻璃櫥櫃前，一邊仔細數點著里面一櫥櫥糕點，一邊念念有聲。听見身後門口響起清脆風鈴聲，回頭看去，見是謝無聲推開玻璃門，牽著已經大腹便便吳潤走了進來。

　“謝帥哥，今天怎麼舍得放你老婆兒子過來？”

　謝無聲笑而不答。

　“愛愛，你今天不是有個朋友生日聚會嗎，早點去吧，還要打扮下，無聲這陪我。”

　“好。有客人預訂蛋糕，我下面都壓了紙條。辛苦你了。”

　毛愛愛脫□上圍兜，離開前還不忘摸摸吳潤肚子。

　午夜，毛愛愛踩著高跟鞋回到自己小公寓，摸出鑰匙對準鎖孔，正要插進去，門卻從里開了，一個頎長身影出現她面前，嚇了她一大跳，連剛才那微微醺意都消散了。

　“要死，這樣大半夜會出人命，知道不！你不是明天才回嗎，這樣突然跑回來捉奸？”

　毛愛愛拍了下自己胸口，沒好氣地推開了米南，甩掉高跟鞋，徑自朝里走去。

　米南關了門跟她到臥室，上下打量她一眼，有些不悅道︰“又喝酒了？這麼晚才回來。連手機也不通，我剛才很擔心。”

　毛愛愛摸出手機看了下，隨手丟床上︰“沒電了。”

　米南手一攏，已經把正要往浴室去她抱住。

　“愛愛，你什麼時候才會多意我一點？我出去一個星期，別說電話，連個短信都沒先發給我。我晚上六點多就回來了，你手機一直不通。到你媽那里你不，問吳潤才知道你去個派對，她也不知道哪。我只好這里等你，一直等到現……”

　毛愛愛嗤一下笑了起來︰“我一直都很意你啊。知道你忙，一個月有二十天外面，我怕會打擾你工作，這才沒主動騷擾。你要喜歡，我明天開始，一小時一個電話。再說你本來跟我說是明天回。”

　米南看她片刻，突然搖了下頭︰“你沒說實話。你怪我很少陪你。”

　見她沉默，他終于嘆了口氣︰“我提早回來，不是想捉奸，而是因為……今天是我生日。”

　毛愛愛這才驚訝地抬起眼看著他，略微有些尷尬︰“呃，我不知道……，也沒準備什麼禮物。”

　“沒關系，我準備了，你送給我就行。”

　“是你過生日……”

　“都一樣。”

　他眼楮有點亮閃閃，仿佛有光跳動。

　毛愛愛笑了起來︰“好吧。你準備是什麼？”

　“愛愛你先閉上眼。”

　他突然好像有些緊張。

　毛愛愛嗯了一聲，听話地閉上了眼。等她睜開，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一束玫瑰，正中一朵花蕊之上，正放著一大一小兩枚對戒。

　“你這是……”

　她有些驚訝，略微後退了一步。

　“愛愛，我想向你求婚。今天是我生日，你要是願意讓我把這枚戒指戴到你手指上，你也幫我戴上，這就是你送給我大禮物。”

　他聲音低沉，話說完了，見她微微低頭，眼楮盯著那兩枚戒指一直默默無語，微微有些緊張起來︰“愛愛相信我，等這段時間忙完了，接下來就會空起來，我會天天去你蛋糕店吃蛋糕，直到你看見我就厭煩……”

　“米南，你愛我嗎？”

　她突然抬頭望著他。

　他一怔，點頭︰“愛。”

　“你愛我什麼？”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仿佛遇到了個難題，想了下，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楚。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扶著我妹妹從酒吧里出來，我因為誤會了你，你就故意佔我便宜，那時候我就對你印象深刻。我妹妹總說我性子古板，你對著我大概很是沒趣，但是我和你一起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被你身上那種活力所吸引，甚至听你用俏皮話挖苦我，我也覺得很有樂趣，完全不同于我工作中得到那種樂趣……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總之我希望和你一起，一輩子。”

　毛愛愛嘴略微抿了起來，頭卻微微地翹了起來︰“求婚不是要下跪才有誠意嗎？”

　米南一怔，臉上立刻露出了狂喜神情，毫不猶豫地單腿下跪︰“愛愛，嫁給我吧。我會對你好，一輩子好。”

　毛愛愛唔了一聲，手剛踫到那兩枚戒指，腳一空，整個人已經被他抱住大腿，高高地抱了起來壓到床上。她尖叫一聲，用力捶了下他肩︰“戒指滾到床底了。”

　“等下我爬進去找……先親下你，這麼多天沒見，想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