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吳潤出去時候，天色已經很黑了，但老街兩邊燈很亮。怕被熟人看見，她身側川流不息人堆中躲躲閃閃地到了街口，一眼就看見謝無聲那輛老普桑正停路邊。吳潤靠近時候，車窗下來了，她看到了里面坐著謝無聲。

　謝無聲對著她笑，路燈昏黃光投射他臉上，顯得異常柔和。

　吳潤覺得那種透不過氣感覺又朝自己涌了過來。她遲疑了下，停了他面前一人多距離之外。

　“上來。”

　謝無聲側身過來推開了她一側車門。

　吳潤鑽了進去，他一踩油門，車子就朝前滑了出去。

　開了一段路，他一直沒說要去哪里，當然吳潤也沒問。她只是靠椅背上，目光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地又瞟向了身邊他。

　他今天穿了件棉質白色短袖衫，下面是條藍色牛仔褲，非常普通，但是襯了他身上，就是那麼好看。

　吳潤想不出別形容詞，只是覺得好看。

　他突然轉過了頭，朝她笑了一下。

　這樣場景讓吳潤覺得有點熟悉，一下子想起了前次他對自己說“我很好看嗎”時情景，像被針刺了一下，飛收了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扭頭看向窗外。

　她听見身邊他低聲呵呵笑了起來︰“你喜歡看我？那就看好了。我不介意。”

　吳潤尷尬，咳嗽了一下，眼楮盯著前面馬路問道︰“你要帶我去哪？我家里很忙……”

　“上次你不是說要考慮嗎？考慮是種好習慣，你慢慢考慮，考慮好了再告訴我。我不急。現我和你約會。”

　吳潤這回真是被自己口水給嗆到了，咳了好幾下，這才抬起憋得有些泛紅臉看向了一邊謝無聲。

　他看起來很認真。

　約會？

　吳潤想說點什麼表示自己反對意見。但是後她只是張了下嘴，說不出一個字。

　還能說什麼？說這幾天他沒來自己若有所失連切肉都切破了手指頭收到他信息立刻就去沐浴衣做賊一樣地瞞了親爹跑出來，現見到他了，就是為了告訴他她對他沒感覺不想和他約會？吳潤還有沒有比你矯情人？

　吳潤嘆了口氣。矯情這東西真不適合她。

　湖水碧波蕩漾，岸堤桃紅柳綠，是這個城市標志景觀，每天都有成千上萬游人慕名而來擠這里拍照留念。現這個時候晚上，人流絲毫未減，反而多出了一些納涼本地人，到處可以看見手搖蒲扇溜達湖邊大伯大媽們。

　湖區禁止機動車通行。謝無聲把車子停了外面，朝公用自行車亭過去。看見那里只剩一輛車了。

　他把車子推了出來，拍了下座椅，朝吳潤抬了下眉︰“怎麼樣，你帶我，還是我帶你？”

　吳潤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過去坐了後面。

　謝無聲踩著車子，不急不慢地沿著湖邊車道向前。來自湖面夜風徐徐吹過，涼爽中帶了一絲淡淡水腥氣，但是聞著並不叫人難受，就像……她有時候會謝無聲身上聞到那種機油味一樣。

　吳潤看了一眼自己身前近咫尺後背，鬼使神差般地悄悄把自己臉湊了上去。

　他身上不再是機油味，而是淡淡香皂味，像她家後院里從長了綠苔石頭縫里鑽出來自己瘋長野菊味道。

　林蔭道上人流漸漸稀落了下來，再繞過去，就是碧石山了，山上有青年旅社，還錯落著不少大小餐館，都很有特色。

　湖邊山勢都很緩，碧石山也不高。但是山頂有座傳說吳越時期就建了起來寶塔，邊上有個初陽台，每天清早都會有游人到此觀看日出。

　吳潤跟著謝無聲開始上山。一開始還能跟上，但是只爬了百來級石階，她就有些氣喘起來，眼睜睜看著他把自己甩開了一大截距離，心里有些懊惱起來。

　真是老了，想當年她學校里運動會上跑15米，年年都拿第一。

　吳潤咬了下牙，憋了口氣正要沖上去，看見他已經停了下來，幾個台階並作一步地下來到了自己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吳潤還猶豫，他已經握住了她手，帶著她往上前行。

　他手掌很大，幾乎把她手完全地包裹住了。

　來自于他手心熱量一下隨著吳潤手導延了上去，她突然覺得心里一陣暖流涌過，全身每一個毛孔仿佛都舒展了開來。

　石階頭，站了寶塔一側觀陽台上望去，南面湖水倒映了長堤上點點燈光，北向樓宇鱗次櫛比，東面是川流不息車水馬龍，西面則是被晴朗夜幕勾勒出起伏曲線千疊青嶂。

　吳潤從前總覺得這個關于這個城市各種傳說太過旖旎，以至于讓她覺得有些過度渲染。但是現她覺得那些傳說並不為過，這里從來確實就是這麼美好一個地方。

　“我肚子餓了，我沒吃晚飯就過來等你了。”

　吳潤正覺得自己有些陶醉，準備醞釀下感情什麼，身邊謝無聲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兩人四目相接，她清楚地听到一聲可疑輕微咕嚕聲，好像從他肚子那里發出來。

　謝無聲果然不是一個有情調人。

　“那就去填飽你肚子吧。”

　吳潤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也跟著笑，伸手摸了下自己鼻子。

　兩人下了山，重騎上了車，沿著平整緩坡車道下來，停了看見第一家餐館門前。門口掛著“家人居屋”紅色紙燈籠。因為已經過了飯點，里面只剩幾桌食客，看起來有濃濃市井味道。

　笑容可掬老板娘看起來四五十歲，頭包一塊花巾，招呼他們落座，熱情地介紹起了自己這里東西。吳潤後給他點了個飯，但謝無聲又要了個一鍋端海鮮燒烤，叫了瓶老板娘推薦梅子酒。

　“你要開車。”

　吳潤阻攔他。

　“我看你喝。”

　他笑嘻嘻地看著她說。

　很，還“嗤啦”“嗤啦”作響散發著誘人香味海鮮燒烤就端了上來，看著有蟹，扇貝，生蠔、大魚子，听剛才老板娘介紹，說只加了鹽就沒別調料，吃就是個鮮原味。

　吳潤吃了一口，再喝一口甜甜又微嗆梅子酒，果然覺得味道不錯。半瓶酒下去，雙頰就開始酡紅，人也開始活潑起來。等注意到謝無聲正面帶微笑地听著自己滔滔不絕時，突然意識到自己話實是太多了，居然他面前提自己相親時踫到過糗事，一下有些窘，自嘲地笑了下，閉口不語了。

　“我相親經歷也很糟糕，你想听嗎？”

　謝無聲吃完了面前飯，把筷子一擱，靠椅背上說道。

　吳潤一怔。

　“我相親時候，剛一照面就被女方掃了一腳爛菜葉，那女不但不道歉，反而像趕蒼蠅一樣地把我趕到了外面街口，警告我以後不準再來，把我打擊得……你說你有我慘嗎？”

　謝無聲一本正經地說道。

　兩人從小飯館里出來，吳潤再次坐上自行車後座隨著他晃晃悠悠向前時候，想起他剛才說話時表情，忍不住還是暗自發笑。

　梅子酒後勁很大，一陣酒意涌了上來，她覺得有些暈，急忙伸手環住了他腰。

　他背很厚，隔了一層衣服，她繞他身前光裸手臂甚至還能感覺到他腹部堅實肌肉，忍不住輕輕地摩挲了幾下，直到被他伸過來一只手給按住了。

　反正他後面也沒長眼楮，吳潤干脆把臉也靠了他後背上，然後就老老實實地緊緊抱住他腰，閉上了眼，任由他載著自己夜風中前行。

　她想反正她喝了不少酒，而且還是他讓她喝。所以酒後女人有些什麼異常舉動話，應該也是可以被原諒。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麼。

　“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听見謝無聲說了一句，車子停了下來。

　她睜開了眼楮，看見他一腳踮地，回頭正看著自己，路燈照著他臉，他仿佛笑。

　吳潤這才覺得了絲不好意思，急忙縮回了仍摟住他腰身手，從後座上跳了下來。

　再次坐進老普桑時候，吳潤覺得有些口渴，舔了下嘴唇。

　謝無聲看了她一眼，伸手從後座下扯出一箱水，拿了一瓶擰開蓋子遞給她。

　吳潤急忙喝了幾口下去，清涼水讓她慢慢有些清醒過來，想起自己之前小動作，一下有些郁悶。

　“你車子里都放了水預備呀，是個好習慣……”

　她胡亂說了一句。

　總要說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要不然她會無地自容。

　謝無聲微微笑了起來︰“本來沒這習慣，自從吃了你幾盤螺螄後才預備。潤潤，你做菜都是這麼咸嗎？還是太喜歡我了，所以忍不住要照顧我？”

　吳潤哧一下笑了出來，剛才郁悶一下消失殆。

　“謝無聲……”

　她叫著他名字。

　他嗯了一聲，然後開動了車子。

　兩人都沒再說話了，直到他把她送到了老街口。

　“對了潤潤，今天過來，其實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吳潤下要車時候，謝無聲突然伸手握住了她手。

　“我要參加一個贊助商發起自駕挑戰賽，沿著國道向南，行駛幾千公里後到達雲南瑞麗天涯地角。我想讓你當我領航員，怎麼樣？”

　吳潤呆了片刻，終于問了一句︰“請問，領航員是干什麼？”

　謝無聲想了下，看著她慢悠悠地說道︰“領航員麼，除了指明每天比賽正確方位和路線，提供前方路況。並且重要，就是要這麼長一段路上陪我說話解悶，管我吃喝睡覺……”

　“怎麼樣，你願意嗎？”

　他後看著她，燦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