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身邊看台上觀眾越來越多，各種口哨和嬉鬧聲也響成一片。吳潤看到下面賽道上幾十輛車慢慢地聚到了一起一字排開，不斷有車手開了車門上下，或者賽道里來來去去忙碌著，看起來像是開賽了。

　看台上女孩子們看到穿著英挺賽車服車手們，尖叫聲便不斷此起彼伏，叫著車手名字。

　吳潤努力想從一個個頭盔中辨認出謝無聲，但後不得不放棄了。

　車手們各自上了自己車，一聲鳴笛過後，馬達聲轟然怒起，車子按照次序像離弦般箭出發了。

　“三號車，謝無聲三號車！”

　剛才那個女孩突然弓身向前沖到了看台欄桿前，朝下面揮手尖叫了起來。

　吳潤看著那輛車身噴涂成銀綠色車子轟鳴著沖了出去，沮喪地坐回了位子上。

　她有些後悔自己失策了。幾乎繞了大半個城趕到城北，她目並不是蹲這里看謝無聲賽車。但是照這個趨勢，她想和他說話話，就只能等到他結束這場車賽了，而且郁悶是，到時候還不知道能不能從年輕女孩們尖叫聲中吸引到他注意力。

　吳潤嘆了口氣，微微眯起眼楮。她想著離開可能性。只是這樣，這個下午就成了時間和金錢雙虧損。

　她再次感到自己嚴重失策。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吳潤摸了出來，見是個陌生號碼，便接了起來。

　“我試驗場了，你過來吧。試驗場哪里知道嗎？賽車場西門出來一直往前，再向右拐，我門口等你。”

　那頭傳來了謝無聲聲音。

　吳潤幾乎是跳了起來，再次看了眼遠處賽道上已經成了一個個黑點車子，仿佛怕被邊上人听見似地啪一下合了手機。

　吳潤摸到了試驗場時候，果然一眼就看到謝無聲正站那幢建築物門口。已經有些昏黃夕陽正斜斜從他一側照過來，把他投地上影子拉得很長。吳潤走得近些時候，甚至能看到他發梢和睫毛也被染上了一層淡淡金色。

　她突然有些遲疑，停了離他幾步遠地方。

　“你不是說手機沒電了？”

　憋了一會，吳潤冒出了這樣一句。

　“我借別人。”

　他應了一句。

　“你沒去賽車？”

　她又問了這樣一句，問完都有些鄙視自己了。

　情況不該是這樣。按照自己原來預想，她現應該嚴正地警告他從今天開始不許再出現自己面前。但是現，鬼使神差般地，說出來卻都成了這樣不痛不癢閑聊。

　“我老了，玩不動了，現只修車。偶爾改裝好了試下車性能。”

　他朝她笑了起來，夕陽打出了他一側臉頰輪廓光影，唇邊那道笑紋看起來極其自然，又性感。吳潤突然覺得自己心跳慢了半拍，連呼吸都滯了一下。

　天，她竟然會覺得一個男人笑性感。

　她迅速地把視線從他臉上挪開，盯著他腳下地面。

　“我要試車，你來陪我？”

　他口氣仿佛詢問，但是沒等她回答，等吳潤抬眼，他已經轉頭朝身後建築物里進去了。

　吳潤跟了進去，孤零零一個人坐了長達一百多米看台中間，看向了試車場上一人一車。

　試車場地總共大約三百米長，寬處看起來有五十米，逐漸收成一個梯形形狀。一側還有塊非常平滑水磨石地面。

　吳潤看著他戴上了頭盔，上了輛車，然後這塊梯形場地里直沖後退打旋扭轉。空曠建築里，除了汽車馬達時高時低轟鳴聲，就只剩下了橡膠輪胎猛烈摩擦地面時發出吱吱聲，當車子靠近她時候，她甚至仿佛聞到了一絲橡膠發熱散出焦糊味。

　吳潤從前沒看過這樣場面。也從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看。但是現，她已經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眼楮緊緊地跟著這塊場地上那輛車子，直到它一個急剎，停了她面前護欄前。

　“你上來？”

　他朝她招了下手。

　吳潤心想自己一定是發瘋了，因為她居然有些心跳加地用不大優雅姿勢翻過了圍欄，上了他車，坐到了他副駕駛位。

　他微微傾了過來，給她系上了安全帶，然後從後面拿了個頭盔遞給了她。

　吳潤接了過來，戴到了頭上，下巴處結扣尺寸長了，她有些笨拙地調整時候，他笑了下，伸手過來幫她。

　他很就重扣好了結，手指關節擦過了吳潤下頜處。吳潤突然覺得自己喉頭一緊，那里皮膚仿佛立刻蘇醒了過來，泛出了一層細細小疙瘩。

　“坐好了。”

　他話音剛落，吳潤就覺得自己身子一漂，已經隨著他車朝前沖了。

　“這是用于房車賽賽車。房車賽是什麼知道嗎？”

　他一邊操縱著方向盤，一邊問吳潤。

　見吳潤搖頭，他繼續說道︰“房車賽是國際汽聯四大賽事之一，與F1齊名，但與F1不同是所有參賽車輛都是以各廠家年產量超過25輛原型轎車為基礎進行各種改裝後用于比賽，至少外觀看起來和家用車輛一樣。你剛才外面看到都是。我現試這輛，屬于超級2CC排量四缸發動，自然吸氣方式，高轉速85，大馬力27，6速直齒手排變速箱，輪圈尺寸9x17英寸，制動碟直徑2965毫米……”

　汽車被他開上了那塊水磨石地面，飄忽地仿佛浮半空，吳潤兩眼發直，雙手死死地抓住自己座位兩側皮墊，忍受住了車身左右挪移時巨大慣性，眼看他踩著油門直直地要沖向了梯形場地頭那排擋牆處，雖然知道他一定不會真撞過去，但是終于還是忍不住啊地叫了一聲，緊緊閉上了眼楮。

　“吱……”

　汽車急剎，朝前平滑了十幾米，停了擋牆前一米距離之處。

　“你就是故意！”

　吳潤側了過頭瞪著他，兩手還抓著座位沒放。

　“我測試後一個項目，剎車！”

　他雙手握著方向盤，哈哈大笑起來。

　吳潤盯了他一眼，等剛才心跳有些平緩了下來，突然想起了自己跑了大老遠過來目，立刻說道︰“謝無聲，我過來找你，是要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去我那了，听見沒有？你是追我嗎？老實說吧，像我這樣年紀女人，後面有個像你這樣還比我小男人追，我本來應該得瑟。我坦白說確實得瑟了下，但得瑟完了也就完了，沒意思了。你明白我話嗎？你已經影響了我正常生活，我對你這種行為非常不滿，請你自覺地從我生活里消失。”

　吳潤說完了，飛回味了下自己剛才口氣，稍稍放下了心，應該算是義正嚴辭了。

　她說話時候，謝無聲一直看著她眼楮，微微有些走神樣子，直到吳潤說完了，他仍是保持著那樣注視。

　吳潤勉強與他對視了片刻，終于放棄了，避開了他視線。和一個好看又性感男人對視，真不是件輕松活。估計毛愛愛做起來會得心應手，她卻只能敗下陣來。

　吳潤有些郁悶，正想再開口重復一遍，試車場大門開了，從外面涌進了七八個人，都還穿著賽車服，看起來像是剛才那些車手中一部分。

　“謝老大，叫你下場子你不下，自己一個人躲這里有什麼意思？風頭都被江銳那小子搶光了，那幫女生都圍著他尖叫，那場面……”

　一個人拿下了自己頭盔，露出張娃娃臉，充滿了朝氣，看起來還很年輕。

　謝無聲收回了目光，丟下吳潤下了車，朝那幾個人走了過去。他們看起來非常熟稔，平時應該經常一起。

　“怎麼樣，車什麼感覺？”

　他問娃娃臉。

　“你給我車子改配後，像我這樣業余水平都明顯感覺換檔時間短了許多，估計一秒內，比普通了有五倍，當然我目標是達到你五十毫秒……”

　娃娃臉突然看見了還坐梯形場地里停著車子上吳潤，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另幾個男人也看見了，面上同樣帶了狐疑之色。

　“謝……老大，她是誰？怎麼坐你車里？”

　娃娃臉終于回過了神，指著吳潤有些結巴地問道。

　“哦，我女朋友。”

　謝無聲回頭看了一眼吳潤，很是自然地說道。

　除了謝無聲，所有人都成了化石，吳潤也是。

　短暫凍結之後，娃娃臉先是掙扎了回來，朝吳潤飛地叫了聲“嫂子”，其他人也紛紛跟著叫了一聲，隨即朝著謝無聲吹口哨掄拳頭。

　“好你個謝老大，名字叫無聲，找嫂子也是不聲不響，行啊你，這回被我們哥幾個逮到了，一頓酒是少不了得，你要喝，嫂子要喝。嫂子你還躲什麼，出來叫我們謝老大請客，正式認識下。能俘獲我們謝老大，嫂子你可真厲害……”

　吳潤臉漲得通紅，自己覺得兩腿還是微微有些漂浮。

　剛才是被嚇得，現是被尷尬得。

　大約是覺到了這位“嫂子”有些不對勁，剛才還使勁起哄人歇了下來。

　謝無聲大步走到了車子旁，打開了車門，握住吳潤胳膊把她帶下了車攬住了肩膀，這才朝對面那些人笑道︰“她很害羞。我來介紹下，吳潤。口天吳，潤物細無聲潤。”

　對面安靜了一下，娃娃臉突然叫了起來︰“老大，你叫謝無聲，她叫吳潤，潤物細無聲，你兩個可真是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