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秦暖陽在圈內是出了名的不愛湊熱鬧，所以就在眾人以為這次的話題也會和以往那樣刷上幾天熱度就悄無聲息下去時，她竟然發博公開了……

　可想而知這條微博引起多大的轟動了。

　唐澤宸隔日就要回A市，她原本自己開車送他過去，但剛提出這個意見就被毫不留情的駁回。

　理由是——“技術不好就不要丟人現眼了，碰著傷著了，修車還要花錢。”

　……你不是財大氣粗麼！

　所以最後還是由李牧開車，回去的時候米雅開。

　到機場的時候，米雅去買報紙和雜志，回來的時候就抱來了一大摞全部擺在了秦暖陽的面前。

　她翻了翻，發現不止娛樂雜志，居然連財經雜志，以及生活健康，時尚雜志，減肥雜志都有。

　唐澤宸正在喝她買來的礦泉水，一口一口，慢條斯理的，隨手翻開來看了幾頁，又抬眼看向她，“這次是沾光了。”

　秦暖陽很羞愧，如果不是因為和她在一起，他的個人生活也不會被這麼放大。

　送走唐澤宸之後，秦暖陽抱著那堆雜志上車，細細地翻了幾篇，差不多都是公關發的通稿，內容大同小異。

　米雅見她感興趣，連忙分享第一手資料，“粉絲把你們的戀情訂成了‘秦宸’戀情，取諧音傾城。”

　“嗯？”她挑了挑眉。

　她記得這個也是有講究的，誰攻誰受都是由名字的順序決定的。她的秦字在前，豈不是她才是攻的那一方？

　後來，秦暖陽把這件事當做笑話講給唐先生聽的時候——悲劇了。

　果然科普什麼的……要不得。

　******

　台風過境之後又是連日的高溫，S市的雨水多，幾乎兩三天便打雷下雨一次，每次風雨欲來之時才真正能涼快一次。

　古裝的衣服精致，繁復地分了好幾層，好在室外鏡頭少，不然秦暖陽覺得自己分分鍾都能中暑昏一個，到時候沒准還能炒一下敬業愛崗……

　《夜長安》收尾在即，《盛世京華》已經上星播出，最熱的頻道，最黃金的檔期，加上之前給力的宣傳以及秦暖陽微博公開戀情的話題熱度加持，第一天的收視率就完爆別的電視節目，一頭領先。

　反響不錯，連帶著演員的關注度也開始增高，秦暖陽這個名字，在一夜之間，紅了。

　米雅這兩天幫她接廣告都接到手軟，代言的合約每份都是7位數以上。更別提別的電視，電影合約，一時忙得她人仰馬翻。

　S市剛下過雷雨，天空還都是烏蒙蒙的，空氣夾雜著一股雨後草木的清香，帶著濕漉漉的霧氣，沁人心脾。

　沈默哲見她坐在廊簷下看劇本，拿著礦泉水走過去。

　秦暖陽看見礦泉水的牌子就知道來者何人了，順手接過來，指了指自己的對面：“坐。”

　“接下來你是什麼打算？”沈默哲問道。

　秦暖陽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那冰涼的液體從喉嚨間劃過，她緩緩呼出一口氣，微微笑了起來：“打算休息一段時間，米雅給我接了很多廣告，假期裡就安排了兩個，然後再做打算。”

　“不乘勝追擊？”他對這個回答倒是有些意外。

　“《盛世京華》能夠維持一段時間的熱度，到時候別的訪談節目估計我也會接，不會淡出公眾視線。”她抿了抿唇，很認真地和他道謝：“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提拔。”

　“舉手之勞。”他倒是不在意，微微撩開古裝的裙擺，坐了下來。

　秦暖陽其實是真的喜歡演員這個職業，先不說她有沒有天賦，因為程安安的原因，她從小就對這個職業有別樣的關注，後來真正的踏入這個行業，雖然知道它辛苦，也知道它鮮少才有半寸光明，卻依然還是喜歡的無法自拔。

　尤其偏愛古裝。

　入戲的時候，就像是真的變成了那些人物，重新走了一遭，看盡了那時候的人心浮華，體驗了各種不一樣的感情，為了角色的悲痛而感傷，為了那一點的微薄而心醉。

　這些，都是她喜歡的。

　所以有時候累得說不出話裡，也始終咬牙堅持著，不為了人前光鮮，只是因為喜歡那些故事，或婉轉的，或內斂平淡的，或轟轟烈烈的故事。

　《夜長安》最後一場戲，是葉長安被皇帝以皇太後病重想見她為由召進皇宮，當做七皇子質子軟禁。七皇子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而來，逼宮而反。

　臨進宮前，他承諾葉長安，待繁華落盡，他踏馬歸來，迎她為後。

　葉長安知道自己一去無回，千般心思都隱藏在了心裡，連夜進了宮，被皇帝軟禁在了皇太後的殿中。

　她長跪佛堂前，持著他送的一百零八顆紫檀念珠替他祈禱，整整幾日都伏在窗前抄寫佛經。

　最後那日收到宮外傳遞來的今夜就動手的消息後，無盡的苦澀下，終是落筆寫了一封絕壁封存下來，由自己身邊的親信交給他。

　他的大軍兵臨城下時，她被抓起來，逼上高高的城牆，以示威脅。

　葉長安站在城牆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看見他身後兵馬數萬，知道他手裡握著兵權此役必勝。

　看著他抬手一揮，大軍馬前無聲全聽他的號令，終是滿足得笑了。

　原本她身旁安排著的人是他的人，但這也是皇帝試探防備的棋子之一，為了他的大業，為了她的族人，為了萬無一失，他能坐擁江山，她卻毅然踏進了皇帝設下的陷阱裡。麻痺了皇帝，也麻痺了他。

　七皇子看著高高城牆上的她，不敢置信。

　葉長安在夜色裡淒涼的笑，笑自己為了他，為了他的江山，甘願犧牲自己。隨即，轉身撲向了身後的利劍，穿心而死。

　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

　成了他的帝皇夢，也成全自己不用成為他的六宮粉黛三千佳麗，她要得始終是他心尖上唯一的位置，而不是母儀天下。

　絕情，亦癡情。

　******

　殺青的時候卻出了一點意外，最後一幕是城牆上的對峙。導演剛好喊完“ok”的下一秒，不知道哪頭馬受了驚，突然發起狂來，一個群眾演員從馬上被摔了下來，連帶著別的馬匹都躁動不安起來。

　沈默哲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手臂骨折。

　因為很多配角都已經殺青回去了，片場留下來的藝人除了主演之外寥寥數人，沈默哲的經紀人便直接拉上她和小凌一起去幫忙。

　秦暖陽原本想推脫給場務，可隨即想到沈默哲和她好歹是同一個公司，交情也還不錯，這麼做反而是自己不懂事了。便直接和小凌坐上沈默哲的保姆車，一起去醫院。

　凌晨兩點的醫院，寂靜又空曠。

　秦暖陽陪著沈默哲拍片打石膏，沈默哲的經紀人則跑上跑下交費，小凌偶爾搭把手，忙了一個小時多這才出院。

　沈默哲一晚上被折騰得夠嗆，臉色都慘白的，怕是痛得不清。

　他的經紀人滿懷歉意地對著秦暖陽千恩萬謝，看清她眼瞼下方的烏青時，更是一路從醫院道謝到門口，反而弄得秦暖陽哭笑不得。

　“沒關系，我和沈默哲也是朋友，這點小忙應該的。”

　幾個人一路走到車前，剛准備上車，沈默哲突然用完好的那只手輕輕地拉了她一把。

　秦暖陽回頭看向沈默哲，問道：“怎麼了？”

　因為疼痛，沈默哲的臉上隱隱蒼白，但此刻唇邊卻漾開淺淺的笑意來，朝對面的馬路抬了抬下巴，“你看是誰來了。”

　秦暖陽轉身看過去，就看見漆黑的夜色裡，他正靠在車頭，指尖夾著根煙，一雙眸子裡印著那明明滅滅的煙頭，深邃間引亮了一簇火光。

　秦暖陽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把小凌交托給沈默哲之後，快步就往馬路對面跑去。

　醫院門口的這條馬路，還有行車和行人走動，她一邊看路，一邊飛快地往前跑過去。

　唐澤宸驀然站直了身體，揚高了聲音吼道：“秦暖陽，你慢慢走過來！”

　秦暖陽被他嚇了一跳，速度卻絲毫沒有減緩，馬路那麼空曠，前後左右都沒有車，她便顧忌不了除了他以外的任何。

　等到他跟前的時候，他已經彈掉了煙頭，朝她張開手來。

　秦暖陽的淚點不知道怎麼的就被觸到了，鼻尖一酸，眼眶就微微地紅了起來，幾步跨做一步，直接撲進他的懷裡。

　剛抽完煙，他的身上還有很清晰的煙草香氣，雖然有些濃，卻並不討厭。

　但……秦暖陽還是被嗆到了，她掩著唇咳嗽了好幾下，這回眼眶是真的蓄滿了水汽，就差梨花帶雨了。

　唐澤宸這次卻反常的沒有松開，反而抱得更緊了一些，緊得她都有些發疼。

　“怎麼了？”察覺他的反常，她很乖巧地窩在他的懷裡，只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的手勁這才微微松了松，一只手握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他的舌尖有些苦，還帶著煙草氣，她呼吸一窒，被他咬得嘴唇都有些發疼，她微微掙了一下，沒掙開，反而讓他吻得更重更深。

　秦暖陽這才遲鈍的發覺——唐先生貌似現在很不爽。

　片刻，直到唐澤宸終於平息了火氣，這才松開她。一雙眸子漆黑深沉地看著她，專注得令人發指。

　秦暖陽回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跟沈默哲在一起，你不高興了？”

　唐澤宸挑了挑眉，沒有回答。

　“我沒聽你，直接跑過來，所以你不高興了？”

　唐澤宸抿了抿唇，眉頭微蹙，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還是沒有接話。

　交往這麼久以來，唐澤宸還真的沒對她板過一次臉，以至於這第一次，秦暖陽一點頭緒都沒有。

　她現在腦子一團漿糊，看見他的驚喜，殺青的興奮，還有一直叫喧著的困意，昏昏沉沉的。

　兩個人靠得近，她干脆直接把身體的重量全部依附在了他的身上，微微踮著腳尖摟住他的脖子，撒嬌一般在他身前蹭了蹭，“我好久沒好好睡一覺了，我現在困死了。”

　她是真的很困，被他抱上車之後，就直接窩在他的懷裡睡了過去。車到了酒店門口，唐澤宸輕聲叫了她幾聲，都不見她有反應。

　借著酒店外透過來的燈光看過去，她臉上倦意明顯，一張素淨的臉上，有淡淡的烏青的眼圈。

　他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頗有些無奈地抱起她下車回房。

　房間裡放著一個已經整理好了的行李箱，顯然是准備馬上就要回A市的。

　他走到床前把她放下來，想了想，還是叫醒她：“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秦暖陽不情不願地起來去洗澡，洗完澡人也精神了，穿上睡衣的時候才突然發現……自己少拿了睡褲！！！

　她尷尬地咬了咬毛巾，拉開浴室的門，探出一個腦袋來叫他的名字：“唐澤宸。”

　唐澤宸正站在露台上，聽見她的聲音走進來，就看見她臉紅紅地站在浴室門口，一臉嬌羞……

　他這會慢條斯理了，懶洋洋地應了個“嗯”後，就站在原地看著她。

　“那個，床上，我的睡褲，幫我遞一下。”

　唐澤宸挪開視線看過去，神色更淡了：“又不是沒穿衣服，自己出來拿。”

　秦暖陽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唐澤宸立刻心軟了一半，拿起睡褲遞給她，等她穿好了出來，他這才開始秋後算賬，“手機呢？”

　秦暖陽認真地想了想，大驚失色：“我好像落在片場了。”

　唐澤宸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裡拿出她的手機遞過去：“我知道你今天殺青，開完會直接過來，下飛機之後就一直在打你的電話，打不通。米雅也聯系不上你，等聯系到導演的時候是他助理接的，說你去醫院了。他沒有說清楚，米雅以為是你……”

　他頓了頓，眼底都是細碎的燈光，淺淺的浮動著，“我不是在和你生氣。”

　他接到米雅的電話之後，直接讓司機去醫院，到了醫院門口看見沈默哲的保姆車時，那一瞬間以為她出事了的恐懼緊緊地扼住了他的心口，疼得他喘不上氣了。

　可到了醫院，看見她在那裡為別的男人忙前忙後的，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升騰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焦灼得似火在燒。

　他這輩子，第一次有這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