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這種愉快的情緒一直保持到了錄音棚。

　秦暖陽下車的時候，正好遇上同時到錄音棚的溫景梵。兩個人之前也是在這裡有過一面之緣……唔，嚴格的來說，是溫景梵親自蒞臨指導了她。

　她頓了頓，彎唇對他笑了笑：“你好。”

　“溫景梵。”他伸出手來，手指修長白皙。

　秦暖陽愣了一下才緩緩握住他的輕輕收緊，隨即很快松開，“秦暖陽。”

　溫景梵微一頷首，下一刻便四下看了眼，輕聲道：“唐澤宸居然沒來？”

　秦暖陽：“……”大神你別這樣！

　見她面上那一瞬閃過的表情，溫景梵笑了笑，和她一起上樓，“不如打個賭？晚上肯定會出現。”

　“他晚上會來接我。”

　“我猜到了。”他目光清潤，在她身上一掃而過，再開口時聲音裡有著很淡卻很容易讓人察覺的調侃之意：“頭一次見他談戀愛，大家都很好奇。”

　秦暖陽又一次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不要誤交損友什麼的，真的很重要啊……

　因為《夜長安》的電影拍攝就在幾天前，秦暖陽對劇本也還算熟悉，只需要對以前背過的台詞再溫習一遍，能容易便能找到情緒。

　所以一天下來，配音工作雖然乏味，但因為有溫景梵這個業界前輩在，格外受益匪淺。

　米雅提前半個小時離開去接正新，接到人回來就遇上了唐澤宸，他的車正停在前面的停車線上，看見保姆車撐傘走了下來。

　米雅拉開門讓他進來，“暖陽大概還要幾分鍾，正新我剛接過來。”

　“嗯。”他懶洋洋地應了聲，傘並未收起，斜斜地拿在手裡，一腳邁上車，看向裡座，“正新。”

　許正新背著書包“吧嗒吧嗒”地就小跑到了他的跟前，“唐叔叔。”

　唐澤宸伸出手來要抱他，“等會你暖陽姐姐要跟我一起去吃飯，你跟我走。”

　正新看了眼米雅，又轉眼看了看唐澤宸，還是往唐澤宸那裡邁了一小步。

　“你不怕唐先生是壞人麼！”米雅笑道，說著，轉身去拿了他的小雨傘遞給他。

　許正新眸子清澈，很篤定地說道：“唐叔叔不是壞人，不然暖陽姐姐這麼好的人不會嫁給他。”

　米雅發愣之時，唐澤宸已經用一只手把許正新抱進了懷裡，神情格外愉悅地看了眼米雅，轉身就走。

　外面下著不大不小的雨，天色陰沉沉的，熹微的一絲亮光照得地面都有一層水潤的亮澤。

　兩輛車離得不遠，只有十幾步的距離。

　雨聲敲打在傘面上，發出不大不小的動靜來。

　許正新抬手環住他的脖子，減輕唐澤宸的壓力：“唐叔叔，我們晚上要去哪裡？”

　“你想吃什麼？”他步子略微一頓，似乎是察覺到什麼，微微側目往馬路對面看去，除了一輛商務車外，別的都沒看見。

　他這才邁開步子，手上的傘卻微微傾斜而下，徹底擋住正新的臉。

　“我都沒關系，什麼都愛吃。”他聲音小小的，在雨聲裡便有些聽不真切。

　唐澤宸走到車前時，換了只手拿傘，拉開車門彎腰把他放進車內，見他眼睛骨碌碌地打量著，輕聲交代道：“你等我一下，我現在去接暖陽。”

　話落，他微微抬起頭看了眼前排的李牧，見他輕點了下頭，這才關上門離開。

　秦暖陽一整天都在錄音棚裡，時間過得緩慢又漫長，以至於她看見唐澤宸的那一瞬間還有種好久不見的時空感。

　溫景梵正坐在一旁的高腳凳上，一條長腿微微曲起踩在腳踏上。擰開礦泉水的瓶蓋抿了口水，這才不疾不徐地跟剛走進來的男人打了個招呼：“來接女朋友還是看看朋友？”

　唐澤宸睨了他一眼，回答地毫不猶豫：“接女朋友。”

　話落，又懶洋洋地提醒了一句：“我在樓下看見了隨安然。”

　溫景梵心裡微微一動，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哦。”

　“她沒帶傘。”唐澤宸很溫和地笑了笑，又補充道：“不知道有沒有淋濕呢，下了一下午的雨了。”

　溫景梵手裡的礦泉水瓶頓時被捏出短促的聲響，他沉沉地看了眼唐澤宸，起身便走了出去。

　秦暖陽收拾好東西過來時，這個位置已經換成唐澤宸在坐了。她四下看了看，問道：“溫景梵呢？”

　“走了。”

　“走了？”她剛才還約了他一起吃飯的啊……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想法，唐澤宸略勾了勾唇，笑道：“下次再約吃飯吧，正新已經在車裡等了。我的助理也等著下班跟女朋友約會，現在可以先走嗎？”

　說這話時，他站起身來，手虛攬在她的腰上，靠得她極近。

　錄音棚裡還有很多工作人員，見他們的目光都似有若無的停留在這裡，秦暖陽立刻明智地選擇了——先離開。

　唐澤宸的傘放在了門邊放著的木桶裡，臨出去前順手拿回了自己的那一把，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緩緩往外走。

　秦暖陽看見木桶上放了那麼多傘之後才恍然驚覺外面正在下雨，她看了眼走廊盡頭的窗口，上面濕漉漉的布了一層雨霧。

　已經是秋天了，下一場雨天氣便會冷上幾分。

　她走出電梯時，還有些不放心，“正新有沒有帶外套過來啊，不然生病了就糟糕了。”

　唐澤宸想了想，“等會吃過飯帶他去買一身。”

　好像只能這樣了……

　計劃中有了逛商場這一項之後，吃飯的地方便有了一定的局限性。最後衡量了一下天氣原因，直接回了TC會館吃飯。

　在知道這家會館現在落在她的名下時，秦暖陽再次走進這裡，心裡就多了一絲很微妙的感覺。

　吃過飯，就近去街對面的商廈買衣服。

　兒童區在三樓，商廈占地大，三樓一半是童裝店，一半是占據面積很大的兒童樂園。

　正新從兒童樂園前經過的時候，略停頓了一會，仰頭看著牽著他的秦暖陽：“暖陽姐姐，我能不能在門口看一眼？”

　秦暖陽心頭一怔，抬手揉了揉他細碎的短發，“要不要進去玩一會？我跟你唐叔叔在門口等你。”

　“不用。”許正新搖搖頭，對她笑得格外燦爛，“我是大孩子了，我就是看看，看十分鍾就回來。”

　許正新的身體情況是不允許他到這種公共場合玩的，再加上他從小身體不好，所以童年單調的可怕，這種普通孩子經常光顧的地方，他卻只能在這種時候停在門口看看。

　唐澤宸察覺她瞬間低落下去的情緒，緩緩牽住她的手，指了指對面空蕩蕩的家長區：“我們去那坐會。”

　雨下了一下午，地面上都濕漉漉的，所以晚上出來逛街的人很少，連帶著這種繁華的商廈平日裡爆棚的兒童樂園也一並的冷清了下來。

　她嫌帶著口罩悶得慌，取下來後直接塞進外套的口袋裡。壓低了鴨舌帽，就坐在他的右手邊和蘇曉晨發短信。

　唐澤宸靜靜地看了一會，突然問她：“我上次給你的卡你一直沒用？”

　秦暖陽觸屏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用一種抱怨的語氣道：“沒有能用到的地方。”

　她是公眾人物，不經常逛街，通常忙起來整日整夜地待在劇組裡，哪有空消費。

　唐澤宸立刻給了她這個機會，給正新買完幾套換洗的童裝之後，經過二樓的精品男裝時，唐澤宸突然一頓道：“我好像也缺一件衣服。”

　秦暖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看得上這裡的衣服？”

　她因為上次醫院裡的那件外套一直對他常用的品牌記得清清楚楚，這種再精品，也不是他的風格。

　唐澤宸沒答話，一手抱著正新，一手牽著她走進去，邊走邊煞有其事地說道：“我缺休閒時穿的衣服。”

　秦暖陽對挑衣服還是很有眼光的，見他這麼說，在男裝區逛了一圈，就給他挑好了兩套。唔……顏色比較鮮明的秋款。

　後來看看，又覺得模特身上的風衣好看，一股腦都塞給他讓他穿上試試。

　她就坐在試衣間對面的沙發上和正新你一頁我一頁地翻著當季的服裝搭配雜志。

　唐澤宸換好出來的時候，門口的導購員立刻驚呼了一聲，說道：“先生，你太太的眼光真好。”

　秦暖陽抬眼看去，不由挑了挑眉，他身材本就好，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修長立體，再簡單的款式都被他穿出了不一樣的風格來。

　秦暖陽沒在意導購員那句“先生太太”，低頭問旁邊的小男人：“怎麼樣？”

　許正新立刻豎起大拇指來：“好看！”

　等唐澤宸回去換衣服的時候，秦暖陽拿出他的那張卡給導購員遞過去：“剛才那兩套都要了。”

　她這麼一抬起頭來，導購員這才看清她的臉，失態得差點連卡都沒接住。

　“秦暖陽？”身後傳來不輕不重，卻頗有些詫異的聲音。

　秦暖陽轉頭看過去，身後的女人遮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來看著她。

　她的視線從她的眼睛落下去，看見她凸顯的肚子，半晌才叫出她的名字來：“許雅淑。”

　許雅淑身邊除了她的經紀人之外還跟了一男一女，面色都是冷冰冰的，並不親近。

　“這是誰？”許雅淑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正新身上，眼神復雜得有些莫測，“沒聽說過星光的太子爺有孩子了啊。”

　秦暖陽的眼神也是一冷，緩緩地笑了笑：“他是誰跟你有關系？”

　“是沒有。”許雅淑摘下口罩來，一張臉煞白得毫無血色，那雙眼睛便顯得格外的黑亮：“我說唐澤宸怎麼就看上你了，原來你是星光的大小姐，呵，虧我還以為我們是同類人。”

　“她就算不是秦暖陽，也跟你不是一類人。”唐澤宸一邊扣著襯衫上的紐扣一邊走過來，那眼神凌厲冷漠，絲毫不帶一點溫度。

　許雅淑身後的一男一女立刻恭恭敬敬地叫了唐澤宸一聲：“唐先生。”

　“大後天就要做羊水穿刺了，這種時候還是別讓許小姐隨意出來溜達了，帶回去。”說這話時，他的眼神並沒有看向許雅淑，反而半蹲下/身子把正新抱進懷裡，一手牽住她，往收銀台走去：“原本買東西不用自己付錢的感覺這麼棒。”

　秦暖陽：“……”前後的畫風略清奇啊。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許雅淑正死死地咬住下唇，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們的方向，沉如死水一般。

　“她真的沒關系嗎？”

　唐澤宸側目看了她一眼，理所當然地反問：“前後三個人伺候著，哪裡有關系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收銀台，秦暖陽接過筆簽下他的名字，順手把小票塞進他西裝外套的上口袋裡。

　動作流暢自然，還真有幾分暴發戶的風骨。

　回家的時候因為去誰那裡起了一點意見分歧……最後唐澤宸以“既然你那麼想和正新在一起那就一起住進我這裡吧”拍板定案。

　唐澤宸的公寓秦暖陽不是第一次來了，一回生二回熟，給許正新安排整理好客房之後，她站在客廳裡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客房給正新了，那她睡哪裡？

　唐澤宸正好從廚房出來，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了，也不點破，好心情地把手裡的那杯牛奶遞給她，“我去看看他洗完澡了沒有，享受下哄小孩子睡覺是什麼感覺。”

　秦暖陽還沒接話，他已經拿著另一杯奶茶走了進去，還很順便的關上了門……

　******

　唐澤宸主臥的位置視野極佳，能看見貫穿整個小區的小溪流，小區環境清幽，一眼看出去，隔著一條河便是A市的萬家燈火。

　她喝完牛奶，細細地洗了杯子，這才在他房間的大落地窗前盤膝坐下來。

　窗口微微開著，下雨時絲絲涼爽的風隨之吹拂進來，揚起落地窗兩旁層層疊疊的窗簾，悠然轉了一個弧度，緩緩沉寂下去。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就知道坐得雙腿麻木，昏昏欲睡時，唐澤宸回來了。

　他掩上門，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也隨著她坐在了地上：“不涼？”

　她搖搖頭，然後感覺他緩緩貼上來，手臂環住她的，把她抱進了懷裡，“不高興？”

　“沒有。”相反的，她今天心情一直很好，從見到他起。

　唐澤宸沉沉的“嗯”了一聲，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下巴轉過來，他壓低了頭就著這個略有些變扭的姿勢去吻她。

　她心顫得厲害，那些萬家煙火的燈光此刻就像是盛開在他的眼底，匯聚成了璀璨的一條河，讓她一時有些分不清她看見的到底是不是他眼底明亮的光。

　不遠處廣告燈的光影落在他的臉上，他那雙眸子越發顯得清俊沉涼。她嗚咽了一聲，卻換來他更直接地掠奪。

　她一動腿就麻得厲害，到最後已經難受得完全沒法好好沉浸在他溫柔的吻裡，只能咬住他的舌尖，含糊地投訴：“唐先生，我腿麻……”

　唐澤宸低低地笑起來，一雙眸子裡盛滿了星光。這才松開她，屈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彈了一下，“那你別動。”

　秦暖陽眨了眨眼看著她，眼睛黑白分明，濕漉漉地看著他。

　他微微調整了下她的姿勢，抱住她的腿彎和後背輕輕抱起來，走至床邊時又如置放珍寶一樣放到床上。

　他坐在床邊，一只手覆住她的眼睛，低頭去親她。

　這次吻得很輕柔，一寸寸摩挲著她的唇，溫和得更像是安撫。

　“正新已經睡了。”他抵著她的唇含糊地說出了這麼一句後，另一只往下緩緩握住她因為緊張而緊緊扣住的雙手，低低的，略帶一次沙啞的說道：“我們也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