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工分

她平靜的問話，讓本已經轉身的田金花愣住了，不止是她，就連這會吃飽了再歇息的唐家人，都愣在原地。

　「呦，我沒聽錯吧？」胡秀花掏了掏耳朵，湊上前來，「你這個賤骨頭還想吃飯？」

　「這飯是我做的，糧食也是我掙工分得來的，憑什麼沒我的！」或許是因為平時她太沉默，唯唯諾諾，這會發起火來，一大家子全都盯著她看！

　「娘，我管不了，您快看看吧，別介我前腳說了啥，後腳就傳著我當後娘的虐待孩子！」胡秀花煽風點火，她可不傻，沒瞅見門口已經有人冒頭看熱鬧了?

　「吃飯有吃飯規矩，你該吃飯的時候跑的沒影兒，這會還想吃？吃屎去吧！」本來看她半天放不了一個屁，這才一直養活著，現在看來，這是打算造反了？田金花目光陰沉。

　「好，那我明白奶的意思了，該啥時間就做啥事對吧？」

　田金花冷笑，還以為這丫頭多厲害呢，還不是三兩句就被嚇唬住了？

　「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等著就是你這句呢！

　「那成，往後夜裡小叔打牌回來了餓了，我不起來做宵夜，小姑早上貪睡不起來，錯過吃飯點了，也別指望我給做吃的！凡是都得有個規矩，這是奶奶你說的！」

　「你！」田金花一時被噎住，她這麼多年在家裡說一不二的，突然被人頂撞，哪裡能吃的了虧？

　加上這丫頭變了性子，不受掌控，更讓她不能接受！在唐家人眼裡，她就跟外面流浪的狗一樣，要不是他們收留，能活到現在？早死了！

　這地位卑賤的畜生敢這麼跟她說話，她哪裡能忍受的了？隨手拿著地上的掃帚就要打！

　唐蜜瞅著因為動靜而聚集過來的鄰居，目標總算達到，唐家婆媳不是會哄騙人嗎，就讓大家看看你真面目！

　「奶，我錯了，我再也不喊著吃飯了！我往後多干活，餓了就喝水，把我餓死也得把糧食分給小姑大哥吃！」

　她就是要讓人知道，憑啥沒血緣的唐繼軍能大大方方的吃唐家的用唐家的，自己跟二哥就不行？

　胡秀花看熱鬧的神色一頓，死丫頭！又提她兒子做什麼！生怕他過不好是吧！

　當下也不看閒話了，幫著婆婆一起堵她！

　「哎呦，真是開了眼界了，這後娘啊，一輩子都不能成親娘，唐蜜這小丫頭，白天當個男人去地裡受罪，掙工分，回來了還得給一家子當丫頭，到頭來還是被毒打啊！」

　說話的是隔壁鄰居錢美芹，她為人最是潑辣，看不得這些腌臢事。

　果然，她說罷，周圍人七嘴八舌的開始說了起來，胡秀花平時教訓人都是背著人教訓，村子裡都說她好名聲，這會卻被人拆穿，臉上火辣辣的！

　「誰說不是呢！唐蜜雖然說是個領養的，可到底是打小養活的，跟她親點，能不孝順？這唐大山啊，也是個傻的！」

　人群裡不知誰開口，把矛頭指向了那個男人，唐大山當即氣勢洶洶回瞪了過去！

　「誰說不是呢！愛民可是他自個的種，過的那是啥日子？給人家養孩子那麼痛快，自個兒子……嘖嘖」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雖然大家平時都議論著唐家的家事，可這是第一次被人擺在明面上，一時間，大家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唐家眾人臉色更是發青！

　「夠了！」一家之主唐青山把碗摔在田金花腳上！這死婆子，沒事找事！

　「往後再讓我聽你胡咧咧，我不揍死你！都閒著沒事幹是吧？沒事給我下地去！」

　說罷，氣勢洶洶走了！

　田金花第一次被老漢在眾目睽睽下辱罵，臉又青又紫，死瞪了唐蜜一眼，扭身回屋！

　胡秀花更是氣的發瘋，她這麼說，怎能不會給兒子招恨？！她就知道這丫頭不是個好的！

　不過，她壓下脾氣，這丫頭蹦跶不了多久了，只要今晚，只等今晚了！

　一場硝煙，看似落幕，唐蜜卻知道，遠遠沒這麼簡單。

　…………

　黑夜寂沉，冷風習習，院門輕輕被打開，貓在屋子裡的胡秀花，終於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這麼晚了還不睡啊！」唐大山聽到動靜，翻了個身，嘴裡嘟囔著。

　胡秀花臉上笑意滿滿，真好，這丫頭果然沒讓她失望，今個跑吧，先讓你嘗點甜頭，等會了，呵呵。

　她突然理解，為啥這死丫頭今個突然底氣足，敢頂嘴，原來下了決心不回家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呢！

　夜裡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一下雨，溫度馬上就降下來了。

　胡秀花一晚上睡得不大安穩，才迷糊了小半天，就聽到門外傳出嘈雜的聲音。

　「田嫂子，開門啊，大山，大山快開門！」雨聲裡叫嚷跟啪啪的拍門聲交叉在一起。

　胡秀花鯉魚打挺的起身，壓抑著興奮，推著身邊睡得跟豬一樣的男人。

　「快聽，外面有聲兒呢！」

　「愛有啥有啥！」死老娘們，白天躲懶不去地，他去了一天，晚上想睡會，還一個勁的折騰他！

　胡秀花呸了他一嘴！她緊著往窗戶貼著，知道田婆子去開門了，這才壓抑著興奮，快速往身上套著衣裳。

　田金花開了門，摸著黑瞅見外面都是生產隊的熟人，尤其是最前頭的，還是村子裡的支書！

　這麼多人聚在她家門口，這是做啥呢？

　「老大哥，這是干啥呢？」

　「幹啥！你說干啥！」李旺才臉黑的跟鍋底似得，沒好氣的呵斥著田金花。

　他們李家村這麼多年安分過日子，可沒出過這麼大的醜聞！下放的知情跟村子裡的人私奔了！這要是傳出去，隊上丟了人，他擔責任不說，多丟臉啊！這要是被其它公社的人知道了，他腰桿能直了？

　心裡憋著火，所以也沒給她好臉色看。

　田秀花也不樂意，深更半夜敲門，開口還這麼嗆人，這明擺著要欺負她了！

　「支書，有話咱就明說，我們老唐家這祖祖輩輩在這塊生活，可從來沒做過啥虧心眼的事，你帶這麼多人來俺家，啥意思？」

　「啥意思？！你看看啥意思！把人帶來，讓她看一下，這沒皮沒臉的東西，到底是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