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阿白,你再吃兩口,他們來之前你就要吃沒了。」老唐明明正把手裡的鐵鍋翻得烈烈著火,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
阿白連忙把手裡的干炸小黃魚塞到寧不歸嘴裡:「是不歸,是不歸想要吃,我說啊,不歸,你也挺大人了,這麼饞嘴呢。」
寧不歸特委屈地叼著小黃魚,嚼了兩口,眼睛不由一亮,阿白連忙伸手去搶,寧不歸一仰頭,舌頭一卷就全落進嘴裡,他得意地吧唧著嘴,繼續剝著手裡的花生。
阿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又拿了一條,剛要往嘴裡送,旁邊驀地鑽出個腦袋來,一張嘴就咬掉了一大把,就給阿白手裡剩個魚尾巴。
越山青這一口把嘴裡塞得滿滿噹噹的,他和著面,袖子上臉上都沾著麵粉,跟小花貓似的。
阿白再次伸手,剛拎起一條,卻又被人劫了去,偏那人還大言不慚地說:「老唐,我舉報,阿白又偷吃!」
「你先把贓物留下再說!」阿白氣得指著司文鷹罵,司文鷹將手裡的菜刀挑著刀柄轉了一圈,那麼大一面菜刀在他手裡跟玩具一樣,哆地剁在案板上,上面碼著整整齊齊的土豆絲、蘿蔔絲、黃瓜絲,各色蔬菜水盈盈的,老唐今兒可是真拿出存貨來了。
阿白不甘心地伸出手又拿了一條,一堵結實的人牆立在面前,杜峻站在他面前,眼睛瞥瞥干炸小黃魚,又瞥瞥阿白,一臉視察工作的嚴肅,一口領導慰問的親切:「我抓的魚好吃不?」
「……」阿白把手裡的小魚塞到杜峻嘴裡,杜峻抿著一絲笑,邊吃著邊提著手上洗剝乾淨的山雞進了廚房。
阿白拎起一條,轉身比了個手槍的手勢:「誰也別動啊!」
老唐無奈地轉頭:「你們再這麼吃,蘇木台的來了可真吃不到了!」
「這條是給你的,我的好大廚。」阿白一臉無辜可愛,十分貼心小棉襖地湊到老唐面前,將小魚舉到老唐面前,老唐張嘴咬住一半,正往嘴裡吃,阿白摟著他脖子踮腳把剩下那一半咬了下來,順便在老唐嘴上親了一下。
「小祖宗我手裡有鍋呢!」老唐無奈地數落了一句。
阿白偷了香,滿臉竊笑,就聽外面傳來了雪地車的聲音。
大傢伙兒連忙迎出去,就看雪地車的司機是個穿著雪地迷彩的哨兵,戴著黑色護目鏡,後面車座上則是一個人形的大厚球,再後面則跟著兩隻大老虎,一頭狼,以及,一頭獅子!
「都別堵著,先讓進屋裡來。」還是老唐比較心疼人,招呼著堵在門口的越山青和寧不歸,四隻身軀龐大的猛獸依次擠進門裡,老唐指著阿白的屋子,就見屋子裡團團走著四頭毛茸茸的猛獸,兩頭老虎一個偏橘黃,一個偏橙黃,巨狼則一身灰白相間,一雙眼睛泛著森森綠色,最威猛的當數那頭獅子,脖頸上的鬃毛威風凜凜,步子邁得緩,最後進到屋裡,卻有股反客為主的架勢。
「老唐!」丁昊摘下護目鏡,先把車座上那個裹著厚厚白色雪地大衣的身影抱下來,「老唐,我車座上有衣服,你幫個忙。」
老唐連忙過去把車座上的迷彩攜行包拿進來,拎進了阿白的屋子,然後就要關上門,阿白正鬼頭鬼腦往裡看呢,老唐瞪他一眼,毫不留情把門合上了。
「阿白,你看什麼呢?」趙文犀的聲音從大包裹裡傳出來,只見白色的雪地大衣下面是一件軍綠色大衣,大帽子兜頭蓋著他,裡面還圍著一條厚厚的圍巾,加上他還戴著眼鏡,基本看不到一塊皮膚。
把這件解下來,趙文犀裡面穿著迷彩服,看著也魁梧的不行。
「這屋真熱。」趙文犀四下看了看,就要脫衣服,丁昊連忙抓住他手腕:「誒誒,文犀,別急別急,先暖和兒一會兒。」
這時候阿白屋子的門開了,當先竄出來的是個高壯的小伙子,單眼皮,咧著嘴,一口白牙,看著特別精神,特別樸實,他很靦腆地敬了個軍禮:「杜哨長好,阿副哨長好,各位班長好!」
「真有禮貌,不客氣,不客氣!」越山青賊兮兮地笑著,小伙子的臉一下漲紅了。
「敖日根,揍他,別客氣。」司文鷹絲毫不嫌事兒大的慫恿道。
緊跟著出來的是個精神利落的哨兵,身量頗高,笑容爽朗:「杜峻,老鷹,老唐,山青!」
「這是我們同年兵,許城。」杜峻向阿白介紹道。
「這就是白副哨長吧,早就聽說英雄的後代回到了白駝山,今天終於有幸能見一面兒了,你叫我阿城就行,杜峻老鷹他們都這麼叫我。」許城特別熱情地伸出雙手,抓住了阿白的手用力晃了晃,然後輕輕錘了杜峻肩膀一下,「行啊,杜老大,有了副哨長就是不一樣,滿面桃花啊。」
「瞎叫什麼,沒個正型。」杜峻臉色瞬間又僵又尷尬。
「杜老大?這是怎麼個說法?」阿白眼睛一亮,許城立刻興致勃勃地轉向阿白:「我跟你說,這還得說到我們剛入伍的時候,那時候杜峻就特別拔尖兒……」
「阿白,你來認識一下,這是,蘇木台哨所的秦暮生。」杜峻插過手,把阿白從許城的身邊拉開,許城樂呵呵地說:「不急,咱不急,杜老大的故事我能給你講一晚上!」
阿白一看就知道許城是個能說會道愛侃大山的,一點也不急,轉頭一看,也是一愣,烏蘇裡哨所有個越山青,有個和名字極不相符的歡脫性格,而這個秦暮生,也是一眼就覺得和名字太不符了。
他是出來的幾個哨兵裡唯一一個敞了兩顆領扣,袖子也挽到小臂,迷彩服底下沒穿軍裝制式毛衣而是一件橘黃色毛衣,雖然看著比敖日根和許城略矮,也偏瘦,卻只一抬眉,一雙如狼的雙眼四下一打量,就透出一股痞氣:「你們聊,你們聊,可憋壞我了!」
只見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包煙,著急地喊:「有火兒沒有火兒沒。」
「後廚後廚!」老唐連忙指點。
一轉眼就見秦暮生又從後面拿著一盒兒火柴火燒火燎地趕到門口,他身子都跨出門外,回頭在屋裡避著風點燃了火柴,將火柴扔到了老唐手裡,然後轉頭站到門外,就見一團煙霧從他面前向著外面冷冽的空氣擴散。
「三根了,暮生,我數著呢。」趙文犀趁著丁昊沒盯著他把軍裝脫下了,裡面穿著V領毛衣和一件白襯衫,看上去書生氣十足。
秦暮生把耳朵探進門裡聽了,對著外面吐了一口煙,臉上是特別幸福的表情,回頭很不耐煩地哼哼:「行了行了我急著呢,這盒裡總共就五根!」
這時候最後一位終於走了,首先身高就冠絕兩大哨所,哨所的建築都是考慮到哨兵特別高大的體型,這還是第一個需要低低頭才能出門的,也是唯一一個進屋穿了衣服還戴著大簷軍帽,穿著整齊襯衫薄絨馬甲套著正裝常服的哨兵,他臉色一片淡然,又有一分高冷,他將帽子摘下,以條令上規定的夾持大簷軍帽姿勢夾在小臂和腰側,然後伸出手來,姿態無可挑剔地和杜峻握了握。
「宋學長?!」阿白吃驚地叫了一聲,聽到這聲,對方露出一絲笑意:「阿白。」
阿白很主動地過去握著他的手,用力晃了晃,十分吃驚地問:「宋學長,你不是分到首都警備區了麼,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不用那麼客氣,我叫宋玉汝,你們隨便稱呼。」雖然他說的很客氣,卻偏偏給人一種沒法在他面前隨便的感覺。
「宋學長可是我們那屆的名人,參加國際哨兵青年學員比武拿了第一的牛人!」阿白非常興奮地介紹道,「他父親就是……」
「咳。」宋玉汝輕咳一聲,微微一笑,「阿白,先讓大家都坐下吧。」
「對對,都坐都坐,吃水果!」老唐熱情地招呼著,桌上早放好了水果,乾果,糖果,一群高大的哨兵坐在屋子裡,烏蘇裡哨所的空間一下子就小了,只有阿白和趙文犀兩個,看著像一群大個裡的矬子,偏偏兩個哨所,卻是隱隱以他們為核心的。
「文犀,咱們兩個哨所挨得最近,卻一年來都沒見上你的面,要不是今年燕然堡壘在邊境全線啟動無人機巡航,咱們還真沒這個機會聚到一起過個大年呢。」阿白坐到趙文犀旁邊,舉止也顯得成熟很多,一副副哨長的領導架勢。
趙文犀擦擦眼鏡上還沒下去的霧氣,然後戴在鼻樑上,帶著微笑四下看了一圈:「雖然佈局有點區別,但是感覺就像還在蘇木台似的,今年真是趕上了好機會。」
「就是不知道無人機巡航是不是成熟,又非要趕在過年這個時候。」杜峻忍不住皺眉,語氣裡透著擔憂。
「無人機巡航替代消耗人力物力的哨兵巡邏,早就已經列在了技術改革的計劃裡。」宋玉汝微微一笑,一開口就有種指點他人的氣勢,「正因為是亞國春節這麼重要的時候,才能檢驗無人機巡航的可靠性,咱們亞國的一貫作風是不打無準備之仗,既然敢開始測試,一定是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說的也是。」杜峻不由點點頭。
兩邊話一說開,哨所就漸漸散開了,越山青帶著寧不歸和敖日根兩個小夥伴不知道竄到哪個屋去了,杜峻司文鷹和許城是同年兵,一起參軍入伍集訓又一起分到邊防,自然感情最深,丁昊和他們也談得來,四個人說的特別熱絡。老唐和一身兵痞氣息的秦暮生反而最談得來,阿白還少見地看到老唐抽起了煙,仔細想想,他記得剛來哨所的時候老唐還抽煙來著,後來卻再沒見過。
這邊兒就剩阿白趙文犀和宋玉汝了,三個人都是同一所學校,阿白和宋玉汝還有父輩圈子的交集,不過宋玉汝其實並不太愛說話,尤其趙文犀還給他找了個活兒。
就見趙文犀一邊和阿白說著話,一邊將兩根毛衣針舞得飛快,毛衣已經織了大半,而一根深紫色毛線就連著宋玉汝張開的雙手上套著的毛線圈,隨著毛衣針不斷在毛衣上左右移動,宋玉汝的雙手也輕輕擺動,讓毛線始終保持一個不鬆不緊的程度。
「我說,你來哨所還不忘了織毛衣啊……」阿白聊了一會兒,實在沒法忽視了,「你就讓宋學長這麼給你當毛線架子啊,讓學校裡那幫花癡看到,不得大呼男神受苦了?」
宋玉汝微微一笑,脊背挺得筆直,雙手手腕上卻套著毛線圈,和他的氣質實在太不搭了:「文犀給誰織誰就幫忙,這是哨所的規矩。」
「一開始我是看暮生穿得薄,給他織了一件,結果個個都想要,你看,玉汝的我織到現在還沒好呢。」趙文犀無奈地推推眼鏡,又夾住了毛衣針。
「你怎麼就沒給我們做點什麼呢?」這時候杜峻坐到阿白身邊,連帶著丁昊一起,圍成個大圈子,看得出他心情極好,也沒有當大家是外人,對阿白玩笑道。
丁昊嘿嘿笑著和宋玉汝一左一右夾住了趙文犀,翹著腿對杜峻說:「阿白來了,不就是為了做點什麼?」
趙文犀用膝蓋撞了他一下:「別老開黃腔!」
丁昊把腿放下,宋玉汝這時候柔聲對趙文犀說:「文犀,歇會兒吧,別累著。」
阿白偷偷用胳膊肘頂頂杜峻,兩個人默不作聲看著丁昊和宋玉汝你一句我一句,表面和氣融融,其實都試圖讓趙文犀多說幾句。
還是趙文犀最先察覺出來,放下毛衣,拍拍丁昊:「別鬧了,讓人看笑話,你們哨兵聊去,我和阿白還有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