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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難為》第104章
第104章

  內屋中安靜了會兒, 紀凜望著她,眼底動容。

  想要開口說什麼,紀凜卻覺得那些感人肺腑的話都不足以表達他的心情, 他不止一次的慶幸過。

  若說出生, 天底下哪有比投生皇家更幸運的,生下來就是最尊貴的, 高人一等;享錦衣玉食,受人跪拜, 這是平民百姓做夢都到不了的高度。

  但紀凜從未覺得這麼覺得, 直到遇見了她。

  與他而言, 投生皇家不是幸運,她才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皇上,您輸了。」

  輕吟的聲音傳到了耳中, 紀凜回了神,沈嫣手裡一枚棋子落了下去,正好阻絕了他的路,將他的黑子團團圍住, 抬起頭,她正衝著他盈盈笑著,小勝後的愉悅盡寫在她的臉上。

  紀凜跟著她一起笑了, 將手裡的黑子放回棋簍中,聲音慢慢:「願賭服輸,你想要什麼。」

  「還沒想好。」沈嫣喝了一口棗茶,笑著建議, 「不如再來一盤。」

  「再來一盤是好,不過贏的歸贏的,輸了歸輸的算。」紀凜依了她的意思,將棋子都撿回去了,慢悠悠補充了一句,「不可以抵消。」

  偏偏沈嫣記性好,這就想起了前些天另一場合中他說的話,臉頰不爭氣的紅了幾分,紀凜將棋子都擺好,放下一枚黑子,看著她道:「元宵燈會的獎賞你也還沒要。」

  沈嫣拿起一枚白子放下,輕哼:「那就算在一塊兒欠著。」

  紀凜點點頭:「也好,不過我記性不好,贏了的還是得盡快兌了。」

  話裡有話,接下來的他的攻勢猛了很多,他要一認真,沈嫣肯定是會輸給他,這不,才不到剛才一半的時間,沈嫣就被圍剿了,她嗔著他,故意的。

  紀凜給了個她適才那樣的愉悅表情,笑著道:「嫣嫣,你輸了。」

  木槿將棋盤撤下去後,沈嫣假裝鎮定:「皇上想要什麼。」「朕也沒想好。」紀凜朝她靠去,背靠著窗框,讓她到懷裡來,把玩著那縷垂下來的青絲,「再過會兒應該能想到了。」

  過會兒可就要就寢了。

  沈嫣無恥不過他,按住了他的手後,將話題拉回了之前的:「皇上準備如何處置王家。」

  「處以絞刑後,長子卸任查辦,次子降職,至於王府尹,讓他在南平多留幾年。」

  處置了王國公,長子受牽連,次子降職,這判的算輕了,若是將王家一門全部遣出阜陽城去,這也不為過,再要說,這件事中還有王府尹的功勞,皇上是看在他的份上才饒過與這件事無關的人。

  幸好阿詩和王世均的婚約已經取消了。

  「我聽聞有大臣啟奏,請求將母妃的陵墓遷到皇陵去?」

  紀凜搖搖頭:「她不會喜歡呆在皇陵裡的。」母妃一生最想逃離的,就是皇宮,死後再將她移葬至皇陵,她不會願意。

  「明年開春,我陪您去春山拜祭一下母妃。」

  「好。」紀凜摟住她,低下頭去,一親芳澤。

  還沒等這吻深入些,沈嫣輕推了他一下:「皇上。」

  見她表情有些驚訝,紀凜又啄了下後才道:「怎麼了?」

  「他動了。」

  紀凜一怔,沈嫣已經握住了他的手,朝腹部撫去,攤開的手心覆在了她的腹上,隔著衣襟,紀凜的手心裡,忽然被什麼輕輕頂了一下。

  紀凜沒有反應過來,又是一記,朝手心的下邊兒挪了些,沈嫣按著他的手緩緩朝下,比剛才還要重一些,頂到了他的手指間。

  之後沒有動靜了,沈嫣抬起頭看他,他還呆著呢,她手鬆開後他的手還覆在那兒。

  「皇上。」

  紀凜回了神,眉眼都舒展開來了,嘴角揚起著笑意,看著她一直傻樂。

  沈嫣被他逗樂了,重新將手覆到了他的手背上,紀凜手心一轉,兩隻手交纏在了一起,紀凜低下頭,臉頰貼著她的額頭,親了親,還是那傻乎乎的神情:「要像你一樣。」

  說話時語氣有些抖,顯露著他的激動情緒,沈嫣撫著他的手背:「像您一樣好。」

  「為什麼?」

  「像您一樣聰明。」

  紀凜的笑收不回去了:「還有呢。」

  沈嫣抿嘴:「像您一樣英賢。」

  「還有呢。」

  沈嫣低低笑著:「像您一樣寬厚。」

  紀凜垂眸看她,聲音黯了幾分:「還有呢。」

  「像皇上您一樣,善用賢人,心繫著黎明百姓。」

  好聽的話多少都聽不夠,更何況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紀凜的眼神越發沉了幾分:「菀青。」

  「嗯?」

  「朕想好要什麼了。」

  …………

  年關這幾日無需早朝,第二天沈嫣醒的也晚,與皇上一同用過早膳後,沈嫣送了他出門,很快內務府那兒送來了宮宴所用的清冊。

  已經是二七了,家家戶戶都忙著準備慶賀新年。皇宮上下這幾日也十分的忙碌,沈嫣看過這些清冊後,改了其中兩樣,讓紅鶯送回內務府去,木槿又送上來一份禮單,這是給沈家的回禮。

  四天前沈家為沈嫣準備的年禮已經送入宮了,除了和往年一樣的東西外,多了些孩童的衣物,之前沈大夫人已經送來過,但禁不住她再準備,兩份東西,一份留給兒媳婦腹中的孩子,一份和年禮一同送了過來。

  「大嫂的日子與我差不多,前些天太后娘娘賜下的雲錦,嫁兩匹進去,讓大嫂給幾個孩子做衣裳。」

  木槿記下來,笑著道:「大夫人送過來的您還沒用呢,要不等天暖和些,奴婢給縫了做被囊。」

  「多的也不必留著。」沈嫣頓了頓,隨即想到了已經跟著陶大人去遼城的陶夫人,「就添那裡罷,一道送出去。」

  「哎。」木槿點點頭,將所有的都記下後,帶著薄青去了庫房,取出沈嫣吩咐的,添進幾個箱子中去,繼而叫人來永和宮裡抬,一批批送出宮去。

  這般忙過,很快就到了正午,乾清宮那兒沒有派人來,沈嫣自己用了膳後,帶著木槿去了延壽宮給太后娘娘請安。

  沈嫣到的時候,屋子內有兩個太妃娘娘在與太后聊天,她們都是沒有子女的人,所以不像張貴太妃那樣可以跟著兒子出宮去住,在宮裡住著平日裡也不會出來走動,最多是到太后這兒,說起來,沈嫣也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她們。

  坐下後,太后娘娘問了下她的身子,兩位太妃看沈嫣的眼神也是十分的慈愛。

  「我們正說起德王的婚事。」太后娘娘見沈嫣氣色不錯,放心了許多,「開春讓齊王去鄭家下聘,算算日子也沒多少了。」

  德王成親,齊王做弟弟的,送聘禮去遼城也是很正常的事,太后早在這親事定下時就打算好了一切,成親的禮服都已經備妥了,就等這成親的日子到來。

  沈嫣臉上噙著微笑,聽她們說著,偶爾搭兩句話,很快大半個時辰就過去了,兩位太妃都有午睡的習慣,便告辭回了自己宮中。

  這屋子裡靜下來後,太后招手,讓沈嫣坐到她旁邊去,看著她隆起的腹部囑咐:「皇上近日常去永和宮,可不能由著他胡來。」

  已經胡來過很多次,以及昨夜才剛剛胡來過,沈嫣端的正經,垂眸乖乖應下:「兒臣知道。」

  「如今天冷,可別著了寒氣,哀家看這天,今年要多冷上一陣子,下這麼大的雪,等到融時可不得了,宮裡也別受了潮,叫她們底下多留心點。」

  「宮裡的嬤嬤倒是留有好幾個,不過這宮裡已有許多年沒有添人了,讓沈家也給你備兩個,到時送入宮,不打緊。」

  太后叮嚀了不少事,說到了最後,太后拉著她的手嘆了聲:「皇上是個愛藏事的人,你有時啊,要多想著些。」

  原本沈嫣就想問太后關於南平公主的事,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如今太后這麼開口,沈嫣便順著往下說:「母后,您這兒可有南平公主留下的東西?」

  太后一怔:「是皇上說起來的?」

  沈嫣搖搖頭:「是兒臣的主意,之前聽聞南平公主的東西都燒了,就想到母后這兒問問,或許您這兒還留有。」

  「先帝將她打入冷宮後,身邊伺候的人也都遣出了宮,後來她在冷宮自縊身亡,她所住的地方,所有用過的,留下的字畫都燒了,哀家趕到的時候,就只有半幅畫像留下,這些後來都交給容婕妤了。」太后手中還真沒有南平公主留下的東西。

  「兒臣也是試試。」若是太后娘娘這兒也沒有的話,這皇宮上下,真的就找不到南平公主留下的東西了。

  「倒是有一處。」太后的神情閃了閃,「先帝陵墓中,那些陪葬品裡,或許有。」

  沈嫣有些奇怪,先帝對南平公主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態度,燒燬了她生前留下的東西,卻獨留下一些放到自己的陪葬品裡。

  她轉頭看太后:「母后,您能與兒臣說說南平公主的事嗎?」

  太后也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南平公主的東西她沒有,不過關於虹玥的事,那四年裡,太后倒是知道不少。

  「皇上從不問哀家這些。」太后看著沈嫣,語氣溫和,「二十年前的事,先帝正當年。」

  太后初次見到虹玥時是在先帝凱旋歸來的車馬上,眾多妃子站在宮門口迎接,先帝下了馬後,去後面的馬車上迎下來的人,就是虹玥。

  那時太后與先帝成婚已有六載,算起來她的年紀也不大,這些後宮妃子也都是芳華的年紀,但看那個身著異族服裝的女子從馬車上下來時,太后的確是被驚豔了一把。

  宮裡的妃子哪個缺美貌呢,但有時說起來,總覺得少了分生氣,而這個被先帝帶回來的南平公主,身上就有這樣的氣質,看著她,會讓人覺得鮮活,打扮還沒這些妃子精緻的虹玥,便將大家給比了下去。

  先帝對她的寵愛,從第一天時太后就看出來了,親自扶她下馬車,帶她到她們面前,把她交給太后之後,先帝就帶著諸位大臣去了玉明殿。

  當著先帝的面不敢造次的妃子們,在先帝和諸位大臣離開後,膽子大的便開始當著太后的面刁難起虹玥來。

  女人看女人,總是充滿了敵視,不管她家境如何,在後宮中,是以受寵來區分的,如今來了個異族公主來瓜分先帝的恩寵,平日裡關係不太好的這時都一致對外,懇請當時的太后做主,不要讓這個異族公主入宮為妃。

  而從始至終,這個南平公主都是微笑著神情,十分和善的看著大家。

  太后自然是沒有如她們的意思,虹玥最終入宮。

  先帝對虹玥的寵愛超過了當時宮中的許多妃子,賞賜下去的東西也很多,入宮後先是封了淑華,兩個月後就封了昭儀,就因為這個,當時對虹玥這個亡國公主看不大上的張太貴妃心中都有了危機感。

  太后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一來先帝每月到她這兒的日子不見少,二來虹玥只是個亡國公主,先帝再寵愛,也不會威脅到已經是太子的灝兒,在太后看來,寵她和寵別的妃子都一樣。

  「不過那陣子的宮中,著實也不太平。」太后不介意,其他妃子卻介意的很,虹玥得寵就意味著她們要失寵,皇上少來一回就減少了一次懷上子嗣的機會,所以時常有人對虹玥下絆子。

  要說先帝當初寵她到什麼程度,分派過去的嬤嬤都是內庭中資格很老的宮人,從吃食到出行都為虹玥打點好了,那些個絆子根本礙不到虹玥跟前。

  很快的,如此受寵下,虹玥有了身孕,先帝即刻晉陞了她的份位,封了德妃。

  因為一直以來虹玥都是笑盈盈對著眾人,太后也沒覺得有什麼,直到有一回,宮中宴會時,太后意外看到她獨自站在湖畔,看著滿池的荷花一臉愁容,而等宮人過來後她又恢復了笑意。

  太后這才知道,她一直以來都過的不快樂。

  發現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太后多注意她一些,就能發現她許多時候都是在強顏歡笑,派人打聽後得知,她在宮中,時常一坐便是一下午,望著高牆外,在宮中時除了先帝去時,她都鮮少說話。

  放到現在來說,太后是知道虹玥是為了南平那些被俘虜的官員和將士在撐下去,逢迎先帝,但在當時,太后不知道王國公做的那些事,自然也想不到這點。

  沒多久,南平傳來了噩耗。

  「南平那些官員自縊身亡的消息傳來後,虹玥去求了先帝,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殿內說了什麼,先帝盛怒,不顧她還懷著身孕,直接將她貶入了冷宮。」太后也曾去求過先帝,就算是真要打入冷宮,也等她將孩子生下,那是都十一月了,阜陽城的天冷的很快,虹玥一個從南平來的人,怎麼受得住冷宮的冬天,腹中的孩子萬一保不住怎麼辦。

  「但是先帝沒有答應,還勒令我們不許去看她。」

  太后清楚的記得,從虹玥被打入冷宮到她過世,先帝都沒有踏入過長門宮一步,皇子長到三歲後虹玥在冷宮中上吊自縊,安排皇子去處時,皇上也都交給了她沒有過問。

  沈嫣聽的心中微抽,心疼皇上,更心疼那個素未謀面過的南平公主,她那短暫的一生才是真正讓人唏噓和疼惜的。

  「先帝是在皇上五歲啟蒙時才見了他,之後見的次數雖然不多,卻勝過以前,皇上養在容婕妤膝下,小的時候就很乖巧,人也聰明,哀家想著,也許是他生的和虹玥太像了,所以先帝才不喜歡他。」

  在冷宮的那三年裡,虹玥比呆在先帝身旁要開心許多,換做別的妃子,太后根本不會去上這份心,也正是因為心疼,在之後的日子裡,太后給與了當時撫養皇上的容婕妤不少幫助。

  「你要問哀家如何看虹玥,她是個令人敬佩的女子,雖看著柔弱,性子卻十分的堅韌,她能在冷宮中那樣惡劣的環境下順利生下皇上,將他撫養到三歲,其中的不容易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的清的,更重要的是,她從未教過皇上一些仇恨的事。」

  太后是如何知道這些的,那是宮嬤領著才三歲的皇上來見他時,他說的第一句話:「母妃說,皇后娘娘是個好人。」

  之後太后提起先帝,還在這個孩子稚氣的臉上看到了對父親的期盼,冷宮裡的生活從未影響到過他對別人的看法,這些難能可貴的品質在這個孩子身上出現,太后是沒想到的,虹玥竟將他教的這麼好。

  而皇上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是在容婕妤膝下撫養時,見了太多皇宮中的冷暖,變得內斂,不再喜形於色。

  「先帝駕崩後,朝中不少大臣也用皇上是南平公主所出這個理由來反對,哀家也算是沒有看錯人。」說了很多,太后有些渴了,林嬤嬤端上來一杯茶,太后抿了幾口,看著沈嫣道,「這些事,皇上若是問起來,你都告訴他也無妨。」

  「是。」

  沈嫣微垂下眼眸,太后拍了拍她:「哀家累了,你回去罷。」

  「兒臣告退。」

  沈嫣起身離開,太后看著她走出去,手裡的茶沒有放下,又長嘆了一口氣:「你說哀家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

  林嬤嬤接過茶盞後放到一旁,將她從坐塌上扶下來進了內屋,開解道:「娘娘也是在虹玥公主過世後才查到她的死可能與王國公有關,但那時若稟明先帝,皇上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這些年您待皇上的好,皇上豈會不知。」

  王國公當時算是大功臣,幫著先帝平定了南平,又成功讓一部分南平官員歸順,安置妥當後讓南平連續三年繳貢,這些都是深得先帝心意的事,勢頭正旺。

  那時太后也不能說是證據確鑿,稟明先帝只會讓當時的六皇子日子更不好過。

  太后嘆了口氣,又想起了另外一樁事,朝堂之上,父親和灝兒為王國公開脫所說的那些話,現在她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你派人去衛家,把大老爺請進宮來一趟。」

  …………

  沈嫣回到永和宮後,停了幾日的雪又開始下了起來,就如太后所說的那樣,今年這雪下的大,持續的時間也長,來年融雪時恐怕會更冷。

  春凍和這冬雪是不一樣的,下雪時覺得冷,還不至於到那程度,但融雪那一陣子,若是時間太久,還會引發一些瘧疾。

  沈嫣在窗檯前坐了會兒,雪勢越來越大。

  快有一刻鐘時,大寶從外面的走廊裡跳上了窗檯,蹲在檯子上,看著沈嫣。

  「喵~」

  沈嫣看它頂了一頭的雪就知道它剛從雪堆裡玩回來,可能是這雪太大了,它才沒有繼續。

  「大寶。」沈嫣撥了下它毛髮間藏著的雪粒子,大寶親暱的在她手心裡蹭了蹭,叫的分外粘人。

  「你呢,最是無憂無慮了。」沈嫣抬起它的軟爪,想起最初見到它時的情形,捧在手心裡都還覺得大,叫起來聲音細細弱弱的,但沒養一個月呢,滿地亂跑後就會欺負人了。

  大寶朝外抖了抖身子,跳到窗檯下,窩到了沈嫣懷裡。

  窗外的大雪依舊,一轉眼,便是年三十的宮宴。

  在阜陽城裡,新年的氣氛很是熱烈,花得起錢買炮仗的,一年到頭,這會兒最捨得放,大戶人家的煙火沒有斷過,從宮裡往外看去都能感受這一份喜慶。

  但是今年的宮宴氣氛卻沒有這麼好,花園這兒女眷們和去年一樣,主要是玉明殿那兒,全因著王國公的事。

  即便是罪名已經定下了,這件事的影響也不小,有些還沒被問責的官員,坐在玉明殿裡自然也沒心思好好喝酒聊天。

  坐在前面些的衛大老爺臉色也不太好,他在前來參加宴會時剛去過延壽宮見了太后娘娘,出來後就一直是這樣神色。

  宴會過半時皇上離開,殿上的氣氛喧雜了些,這些官員開始交頭接耳,年紀不輕的沈老侯爺等人卻是先行告退,準備出宮回府。

  待到近子時時,外面煙火齊放,餘下的那些官員才紛紛出宮。

  子時一過,年初一,阜陽城中的寺廟內人滿為患,都是前去上香的百姓,山腳下許多香燭攤子冒雪擺在那兒,這樣的熱鬧一直持續到三更天,寺廟內的人才漸漸少起來。

  城中的煙火是放了一整夜,從年三十到新年初五,阜陽城便一直處在這氣氛中。

  到了初六時各司衙門開始值守,走親訪友過後,初八開始早朝,阜陽城的雪才剛剛開始融化,氣溫驟降。

  春寒料峭,到了十四,元宵燈會開始時,氣溫要比往年來的低,如此一直持續到了二十左右,遠山那兒望出去還有雪封頂,二十一這天,是王國公被處以絞刑的日子。

  下午未時左右,法場外圍滿了人。

  主審的刑部尚書親自到了法場,坐在棚下,他身旁坐著的分別是楊大人和孔學士,很快,王國公被人押了上來。

  上了些年紀的人都知道王國公,以往跟著先帝親征過南平,也提出過不少有利百姓的舉措,在百姓的眼中,這就是個好官。

  在衛老國公和楊大人眼中,王國公同樣也是個好官,即便是他縱火燒了那些俘虜官員,逼死了南平公主,但他一心為著大晉,與大晉而言,那就是個好官。

  要論王國公的罪,他這輩子除了這件事被人詬病之外,沒做過別的對不起人的事。

  被關了一個月的王國公整個人看起來很狼狽,即便是帶出來時換過一身衣裳梳了頭髮給了他體面,這憔悴的神容和瘦削下來的身子是不能掩蓋掉的。

  在套上絞刑的繩索後,王國公站在那兒,看著法場外這些人,原來是死寂的神情,忽然開始放肆大笑。

  坐在那兒的孔學士皺了眉頭,呵斥:「王洙,你笑什麼。」

  王國公笑的臉色通紅,這一看,氣色都比剛才好了不少,他看著孔學士,還止不住的笑,便笑便道:「我笑你們蠢,被皇上騙了還在這兒表忠心,這江山都快要改成南平人的天下了,我王洙何錯之有,何錯之有。」

  孔學士是有些古板的,聽不得他說這種什麼南平人的天下,大晉的天下,沉聲道:「死到臨頭還不知錯,數百條人命喪在你手,德妃娘娘的性命喪在你手,皇上已是對王家法外開恩,你竟還在這裡口出狂言!」

  「孔學士啊孔學士,你光顧著捧書,就沒看看上頭寫著什麼,我王洙殺俘虜有什麼錯,先帝御駕親征平定南平時,殺敵無數,豈止是百人,上千人上萬人,你是不是也要說這些人命喪在了先帝手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南平被攻破後這些人本就該死,他們要是活著,對大晉來說就是禍害!」王國公說罷哈哈大笑著,對著那些法場外的人大喊,「我王洙行的端做得正,敢對天發誓沒有做對不起大晉的事,兢兢業業為國為民四十載,如今皇上卻要向著一群南平的俘虜來定我的罪,我王洙不服!」

  「再這樣下去,大晉是要亡啊,南平公主好計謀,生下皇子登上皇位,最後要把我們大晉推給南平,最毒婦人心,這是要報復我們大晉報復先帝,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我王洙一生為國為民,最後卻是要眼睜睜看著先帝打下的江山被一個外族人佔著,可笑這群自以為是的臣子,還覺得皇上英明,可憐我大晉的百姓啊,還覺得他是個好皇帝。」

  王國公說到後來,眼神都跟著有些瘋癲,可這瘋癲很有效,圍看的那些人聽到說的這些話後開始騷動。

  所為無知百姓就是如此,聽到南平二字,這些人是由心底裡的不喜歡,原來皇上就是皇上,現在皇上流著南平人血液還幫那些人,法場外的百姓都有些激動。

  孔學士見場面有些亂,轉頭看常大人,神情有些焦急:「常大人,怎麼還不行刑。」

  常大人顯得很淡定,看了眼那邊掛著的沙漏:「還有兩刻鐘。」

  「還有這麼久為何要先將他帶出來,關在裡面不就好了。」孔學士不能理解啊,還沒到時辰行刑,這麼早拉出來做什麼,「你看看他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怕死了沒機會說,如今一次性說個夠,你說是不是啊楊大人。」

  常大人的這反應,說話時還帶了幾分調侃,像是有意將王國公提前帶出來的,就是讓他在這法場上多說一點。

  楊大人和孔學士一樣,一直在看王國公大笑,聽到刑部尚書叫他,回了回神:「常大人說的沒錯,死之前說個夠,也好讓他走的安心些。」

  一個兩個都這麼說,孔學士可看不明白了:「再由他這麼胡說八道下去,可是要對皇上的聲譽造成影響,你們看這些百姓,這要是傳開去還得了!」

  笑著的王國公看到了孔學士,似乎也猜到了他說了什麼,大喊了聲:「孔學士,皇上還派了你兒子去南平,你就不怕他死在南平,二十年前南平人在最後守城的那陣子,城中糧草殆盡,他們可是靠吃人肉才活下來的,你就不怕你兒子也被他們給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王國公,你這麼刻意詆毀皇上,是要置王家於不顧是不是。」

  「你們看吶,他還拿王家來威脅我,你們殺我王洙一個不夠,還要殺我全家是不是。」王國公的眼神頓時爆紅,瞪著孔學士大吼,「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孔學士被他給氣著了,瘋子,真是瘋子!

  王國公笑了一半,忽然神秘兮兮了起來:「你們都當那些南平官員死了,其實他們很有可能都還活著,當日都燒成炭了,誰還能認得出他們的身份,我告訴你,這些南平人早就和皇上聯繫上了,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大晉,就要改朝換代了。」

  法場外的人群裡,祁風身旁的男子聽著王國公那些瘋言瘋語,即刻否定:「不可能,他怎麼可能知道相國大人他們還活著。」大哥入宮的事更是不可能會別發現。

  「你看那些百姓。」祁風指了指圍在最前面那些百姓,神情都快和王國公一樣激動了,連帶著後頭那些百姓也有些激動,「他這是想激起百姓對皇上的怒意。」

  「那些人看著也不尋常。」

  「這裡混了很多造勢的人。」祁風眉頭微皺,他來阜陽城的這一年裡,早就認識到過這裡的人對南平抱有的敵意,言辭中那些野蠻人,凶殘,殺人不眨眼的字眼,也許就是王國公這種偏激的人散播出去的,阜陽城中如此,那距離南平近一些的地方,恐怕還要嚴重。

  男子見那些人還不斷往法場中間湧,試圖撞破護欄:「他們該不會想要劫法場。」

  「不會,他們要是劫了法場,那王國公那些話就沒什麼用了。」祁風指了指幾個人之間抓著護欄的地方,「你看他們雖然是往裡面擠的,但手一直在往回拉,不可能沖的進去。」力道掌控的這麼好,不是演戲是什麼。

  「皇后娘娘懷有了身孕,你們等著吧,生下來的皇嗣都有南平人的血脈,這大晉的皇家很快就要被南平人佔據,皇帝是南平人,皇子也是南平人,要不了多久,泱泱我大晉,就要變成一個野蠻之地,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王洙愧對紀家的列祖列宗,沒能攔住六皇子登基,孔學士你們可得小心了,往後再要有什麼上奏,千萬不能逆了皇上的意思,否則我就是你們的下場。」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什麼話不能說。

  王國公的聲音很大,即便是人群喧雜,他的聲音還是蓋過了所有人往法場外傳去,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在喊,又是笑又是哭,一會兒凶惡一會兒憂愁,像是瘋了一樣。

  人群中忽然有人爆出一聲:「是皇上把王國公逼瘋的!」

  「王國公是大功臣,他做這些都是為了大晉,放了他,放了他!」

  「南平人該死,南平公主也該死……」

  「放人,放人!」

  就在法場外的百姓激動的要衝破這護欄時,擺在那兒的沙漏正好掉盡,常大人鎮定的從面前的簽令筒中抽出令箭,往地上扔去,一旁負責報聲的下屬中氣十足的高喊:「行刑——」

  王國公瞠目瞪著要開架的人,嘴裡還一直不斷的喊著。

  來自人本能的求生欲,王國公下意識踮起了腳,試圖往旁邊去避,看起來滑稽無比。

  只聽見轟的一聲,他腳下兩塊木板同時裂開下沉,失重後他整個人掉了下去,繞在脖子上的繩子一緊,帶的上面響了一陣。

  「唔——」王國公神色猙獰,痛苦的掙紮了兩下。

  正這時,那些百姓衝破了護欄闖進了法場,但為時已晚,王國公被吊在那兒,已經沒氣了,頭垂著,隨著那繩子來回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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