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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難為》第26章
第26章

  包括沈嫣在內, 屋中請安的這些妃子聽聞方容華告假了, 反應都很淡然。

  能不淡然麼,上月告假了三回,這月才出頭呢, 皇上連著去了兩晚清秋閣,她就連續告假,這等路數,起先大家還會面上不平,這會兒面上都從容的很, 聽習慣了, 半年下來不都這樣。

  不過其中還有是有人忍不住要說, 姜淑妃坐在那兒, 手裡端著茶, 笑靨的臉說的萬般誠懇:「上月就告假了好幾回, 這才月初又病了, 還病的這麼厲害, 床都下不來,皇后娘娘, 這可得找太醫仔細瞧瞧去,別是有什麼其它問題才好, 要不然傳染給了皇上事兒可就大了。」

  前頭聽著還行, 越到後面話越不對,陰陽怪氣的。

  姜淑妃這身份,別人是不敢接她的話的, 在屋裡也就皇后娘娘和白貴妃,話不是衝著白玉瀅去的,她便坐著沒作聲,臉上噙著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看著便是。

  沈嫣有條不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語氣隨意的很:「姜淑妃說的是,是該讓太醫仔細瞧瞧,皇上時常去清秋閣,對容華妹妹也是十分的喜歡,本宮還盼著她早早為皇上誕下子嗣,這宮裡啊早該鮮活些。」

  聽到子嗣二字,眾人的臉色都有變化,姜淑妃的神情更是噎著似的,那一口茶在嘴裡,吐不得,嚥下去又十分的難受。

  白玉瀅瞟了她一眼,冷哼,偏要在口舌上和皇后爭,爭得過麼,隨即心也跟著一沉,不管皇后是不是真心盼著方容華早日為皇上誕下子嗣,這第一個孩子,從誰的肚子裡出來可是講究的很。

  眾人各懷著心思,姜淑妃卻是不肯歇的,她就不信皇后的心能這麼定,讓別人先生下孩子,遂她笑著接話道:「皇后娘娘說的是,皇上登基已有一年,若是方容華能為皇上生下子嗣,養在娘娘的膝下,便也是一樁好事。」

  在這宮裡,只要皇上和皇后沒有開口,生下來的孩子都能自己養著,如今姜淑妃這麼一說,眾人便想到皇后娘娘如今是膝下無子,不論誰先懷有身孕,這孩子都可能會被皇后抱走。

  養在誰身邊就與誰親近,只要皇后娘娘想,自己就可能見不到孩子,那豈不白生,十月懷胎換來的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想到這兒,大家嘴上沒說,心裡便都掂量上了,有人覺得姜淑妃說的很對,也就不再妒忌方容華會不會有身孕,先生下孩子的未必好,像貴妃娘娘這般可以養在身邊,她們這樣身份的可敵不過皇后娘娘家大業大,只要皇上一句話,她們不都只有看著的份。

  「姜淑妃有心了,本宮聽聞近些日子陳太醫早晚都在去景仁宮,姜淑妃可是有哪裡不舒服?」沈嫣含著笑意,語氣甚是關切,「本宮看姜淑妃的氣色是不大好,如今天冷,更得多加注意,小年的事暫且就不勞你再煩心了,陳昭儀,此事就由你替姜淑妃去辦,讓姜淑妃好好歇一陣子,將身子養好,才能更好的侍奉皇上。」

  陳昭儀怔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從容的應了下來:「是,臣妾遵命。」

  沈嫣像是沒瞧見姜淑妃瞬變的臉色,望著她笑意盈盈:「姜淑妃,回去之後你就派人將東西送去長禧宮,離小年還有一陣子,托出去也都來得及。」

  姜淑妃僵在椅子上,臉上扯著抹笑意,話有些急了:「皇后娘娘,那是皇上交託給臣妾的事,臣妾答應了皇上會將此事辦妥。」

  沈嫣點點頭:「嗯,本宮會和皇上說的,你且安心養身子,宮裡的事多,等你養好了身子,到時候不想做都推脫不能,皇上知道的話也會體諒,畢竟不能把你累著,生病容易養病難。」

  姜淑妃緊握著杯子,快要將其捏碎,半響,她撐著那抹笑意,不願在這些妃子面前失了體面,硬聲道謝:「臣妾謝過皇后娘娘關心,回去之後臣妾就會派人將東西送去長禧宮給陳昭儀。」

  說罷,她還看了陳昭儀一眼,偏生這陳昭儀和皇后娘娘一個路數,從容的很,直接將她那剜人的眼神給忽略了,輕笑著點頭:「娘娘放心,臣妾一定竭盡所能辦妥這些事。」

  坐在最外頭的陸婕妤她們悄悄抹了把汗,往後這些日子可得避著些姜淑妃,以免她亂撒氣到自己頭上。

  沈嫣吩咐了些臘八的事後,眾人離開永和宮,沈嫣留下陸婕妤問了下方容華的病情,一刻鐘後,沈嫣帶著紅鶯她們去往清秋閣。

  據陸婕妤所說,方容華是累病的,皇上連著去了兩宿,侍奉著不容易,便累著了,就和之前沒兩樣,但看陸婕妤支支吾吾的樣子,沈嫣總覺得不放心,還是得她親眼看了才行。

  沈嫣想著,可能是受了風寒,再嚴重一些的也想了,染了風寒多休息一陣子,可她萬般沒有想到的是,到了清秋閣後會發生那樣的事。

  ……

  到了清秋閣後,在屋外沈嫣就聞到了藥味,這回方容華沒有親自出來行禮,但進屋時,沈嫣還是聽到了內屋那兒傳來的動靜,進去一看,沈嫣愣住了。

  沒見到人不是她改了,而是她下不來床。

  半個月前她才到過清秋閣,就是兩天前,方容華才去永和宮請安過,這眼前這人,因為發燒漲的通紅的臉上,眼窩子整個凹進去的,凸顯著她那雙原本就很大的眼睛,乍一看卻是有些嚇人,眼眶還泛著青腫,睡眠不足精神不濟。

  兩天未見又消瘦了許多,臉孔上寫滿了憔悴,沈嫣都快認不出來,這整個人像是被折騰過,恍恍惚惚坐在那兒,若非好好躺在那兒,她會以為她是受了什麼酷刑,被折磨成了這幅樣子,可憐得很。

  「快別動!」見她還想下床給她行禮,沈嫣也顧不得了,上前攔住了她,方容華的手正好抓在了她的手腕上,燙的不行。

  手都燙成這樣,人該發燒成什麼樣,沈嫣神色一凝:「紅鶯,去請方太醫來。」

  「皇后娘娘,已經請過大夫了,妾身藥也喝了。」抓著沈嫣的手都沒幾分力氣,方容華這一喊,整個人搖搖欲墜的,就像是要暈過去,整個人顯然有些燒渾了。

  沈嫣扶了她一把讓她靠在床上支撐,方容華臉有慼慼:「又勞煩娘娘過來,妾身過意不去。」

  都病成這樣了,幸虧她來了一趟,沈嫣摸了下她的燙人的手,伸手朝她額頭捂了下:「什麼時候病的,燒的這麼厲害。」

  方容華被她這動作弄的有些懵,怔怔望著她,微憨。

  「回皇后娘娘的話,上個月您來看的時候,娘娘的身子就沒好利索,這幾日天冷,昨天一早娘娘就起了燒,請太醫看過後下午退了些,夜裡時卻又燒起來了。」不等方容華回答,一旁的宮女就將事兒給說了,末了還添了句,「昨天皇上過來,娘娘一夜沒睡,天亮還…」

  「香菱!」

  方容華急急喊了她一聲,又帶出了一連串的咳嗽聲,捂著嘴肩膀聳動,還想忍著,臉憋的通紅,香菱忙上前替她撫背,眼眶都紅了:「娘娘您別急,奴婢不說了。」

  「休得胡言亂語!」方容華沉聲呵斥,很快又向沈嫣解釋,「皇后娘娘,是妾身自己身子不好的緣故,前幾日天冷,夜裡受凍,一直沒好才會如此,並不是這兩日,和皇上更沒有關係…」

  「胡鬧,你都病成這樣了。」沈嫣聽那宮女說是昨天一早燒起來的,那昨夜皇上在這兒歇了一宿還不讓方容華休息,這不是胡鬧是什麼。

  「不是這樣的,皇后娘娘,皇上他並沒有…」方容華眼裡含著焦急,這廂人都不暈了,全顧著解釋,可再什麼解釋她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這下,直接急哭了。

  豆大的眼淚滾下來時,沈嫣是真感覺到了她委屈,也是該委屈,都病成這樣還伺候一夜,還不能說。

  「身子不舒服你該說,哪能就這麼順著的。」提到這事兒上,沈嫣也不好說的太直接,她也沒經驗啊,只得隱晦提過。

  方容華坐在那兒寒噤若蟬,像是要說什麼,卻又不敢說,哭過之後這神容越發可憐憔悴,沈嫣都要心疼上她了,便拉著她的手安撫:「你有什麼就直說。」

  「妾身…」方容華嘴角微動,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講出來,最後淚眼汪汪看著沈嫣,明著是委屈的,卻不肯說。

  沈嫣猜到了幾分,肯定是因為皇上的緣故,心中想著,皇上這回也太沒分寸了,再怎麼寵愛方容華也不能這樣啊,眼見著人瘦了這麼多,半年來該多折騰。

  「本宮不會怪你,你有什麼想說的,不必忍著。」

  沈嫣的柔聲安撫似乎沒有作用,方容華搖著頭,迷濛著淚眼,可憐的很。

  解鈴還須繫鈴人,也該讓皇上心疼一下才是,沈嫣撫了下她的手說道:「你是不是想見皇上,本宮派人去乾清宮請皇上過來看你,可好?」

  卻不想,這一句說完,原來還有幾分猶豫的方容華,神情震動後,直接撲到了沈嫣的懷裡,崩潰大哭了起來。

  「我不要見皇上,我不要見皇上,皇后娘娘,不要去請……」

  沈嫣被她撲了個滿懷,久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包括她在內,內屋中的人都沒反應過來,還是紅鶯最先怔醒,忙朝門邊走去,將內屋門給關上了。

  方容華哭成這樣,要是傳出去,還以為皇后娘娘在欺負人。

  門一關,屋裡儘是方容華的哭聲,動容到她身旁的兩個宮女眼眶都紅紅的,偷偷抹著眼,像是受著多大的委屈。

  十五的年紀,因為養在那樣簡單的人家,瞧著比沈嫣青稚太多,如今這嚎啕大哭的模樣,更像是個孩子。

  「……」沈嫣抬了下手,頓在半空中,猶如她這會兒還沒來得及理清的思緒,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半響,沈嫣落下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卻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都不清楚方容華為何會忽然這樣,她不要見皇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許久之後沈嫣才開口,依舊是充滿疑惑的:「出了什麼事?」

  「皇后娘娘,我不要見皇上,不要讓皇上過來,我身體好得很,不要去請皇上。」

  方容華哭的連稱呼都忘了,驚慌失措的樣子,整個崩潰了,說的是皇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可怕的人,這般讓她忌憚害怕,失控到抱著沈嫣大哭。

  能怎麼辦呢,沈嫣都有些哭笑不得了,只得哄著,就像是哄妹妹似的:「好好好,不見皇上,那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先別哭。」

  方容華從她懷裡出來,原來因為發燒紅著的臉,這會兒更紅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還打著哭嗝,可憐兮兮的看著沈嫣。

  「我不要見皇上,他……他在這裡批了一夜的奏摺……我一整夜都沒睡,前天他……他還要我陪他下棋,我不舒服,可皇上不睡,我也不能睡,我難受。」

  方容華啜泣著,沈嫣好不容易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皇上在這兒歇的兩宿,一宿要她陪下棋,一宿批了一夜的奏章,所以兩個晚上她就是這樣累病的。

  「你不舒服,可以和皇上說啊,批一夜的奏章也不用你整夜侍奉。」再者,哪有下一整夜棋的。

  「我說了……可我不敢睡……」方容華說著說著眼淚又崩了,抽抽搭搭的,說話斷斷續續,「我要侍奉,我不能睡,皇上之前來我也不能睡,要侍奉的。」

  皇上在永和宮時也時常批奏章,沈嫣會侍奉左右,有時批的晚了難免會侍奉的晚一些,但從來沒有整夜批的,第二天還要早朝,要是來清秋閣是為了整夜批奏章,那何不留在乾清宮裡。

  沈嫣越聽越不對勁,打斷了她的話:「你是說,皇上在清秋閣時常批一晚上奏章。」

  沈嫣話音剛落,「噗通」一聲,宮女香菱跪了下來,也是哭腔著說道:「皇后娘娘,容華她身體不好,之前的都還沒恢復,前天皇上來清秋閣,讓容華陪下棋,夜深時本該睡了,皇上卻看了一夜的書,皇上不睡容華怎敢睡,就在旁邊侍奉了皇上一夜,昨天皇上過來時容華已經發燒了,皇上說在隔壁批奏章,讓容華休息便是,可皇上都沒睡,容華怎麼睡得著,撐著身子陪了一夜,今早皇上走了之後容華直接暈過去了,皇后娘娘來之前才醒過來的。」

  香菱開了口,便倒竹筒似的往前說了很多事,這次是,上次也是,上上次也是,上上上次也是,一直追溯到了方容華入宮被封為貴儀後皇上第一次臨幸她。

  「皇上和容華下了半宿的棋,最後二更天不到時皇上提前回了乾清宮。」

  沈嫣抬了下手,在腦海裡搜尋了一下之前的事,她要是沒記錯的話,方容華第一次侍寢後的當天就晉陞成了婕妤,還賞賜了許多東西,並直接搬到了清秋閣這兒,獨居一處。

  後來這些妃子中,也沒誰像她晉陞的這麼快的,皇上對她算是寵愛有加,每回到清秋閣後都會賞賜一些東西,還比別人要多一些。

  等等。

  沈嫣猛然想到了什麼,看向方容華,這會兒就算是羞於啟齒她也得問:「你們可圓房了?」

  方容華啜泣著搖頭,胸口起伏著,說話還一頓一頓:「沒……沒有。」

  「內庭拿走的元帕是怎麼回事。」

  「是,是雞血。」

  「那這半年!」沈嫣吸了一口氣,說了一半沒再繼續往下說,她明白了,這半年來皇上到清秋閣,就是在這兒批批奏章,和方容華下棋談詩。

  難怪每次皇上來過後方容華都要告假,來的頻繁了她還會生病,難怪人日漸消瘦,每回都一整夜不睡,得戰戰兢兢的伺候著,還弄不明白皇上為什麼這樣,時間一長,人怎麼會不累。

  「之前本宮問你時,為何不說?」

  方容華擦了下眼淚,她不敢啊。

  皇上第一次來的時候她有些怕皇上那不苟言笑的樣子,下了一個時辰的棋後本是要睡了,皇上卻沒作聲,在家時這時辰她早就躺下了,當時她只能強撐著陪皇上下棋,後來下了半宿,快子時時,人都餓了,便叫御膳房送了吃的過來,吃過之後已經一更天了,皇上便讓她自己去休息,沒呆多久,就回了乾清宮。

  跟在皇上身邊的李福公公還拿了一塊沾了雞血的元帕給她,一早內庭中的嬤嬤要來收的。

  方容華不明所以,更不敢問什麼,皇上沒碰她卻要假裝已經和她圓房,還要瞞下這件事。

  正當她以為皇上再也不會過來時,第二天一早內庭的嬤嬤離開後,賞賜就下來了,不僅晉陞了她的份位,還賞她獨居清秋閣,不必和其餘新進的妃子住在一起,清秋閣清淨,和乾清宮離的又不遠,更方便皇上過來了。

  但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此後,皇上每月都會來兩三回,有時還會多一些,來的時候不是看奏摺就是和她聊天下棋,最遲到三更天就離開,有時會早一些,方容華侍奉的很累,每次都要全神貫注的去應付,她也不明白皇上為什麼來這兒什麼都不做,圓房的事都要隱瞞。

  可這件事方容華誰都不敢說,更不敢問別的那些侍寢過的妃子,她怕皇上對別人也是如此,更怕皇上這麼做是有別的不可告人的隱情,倘若傳出了什麼不好的事,她在背後亂嚼舌根損皇上威嚴,她的罪就大了,所以方容華就將這些事瞞的死死的。

  起初她是能應付的,後來便越來越力不從心,先是心中藏著事兒,再是皇上每次過來,她都侍奉的很累,皇上不苟言笑滿是威嚴,她做什麼都得小心翼翼,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多了,前一回還沒緩過勁來,下回又來了,如此對她而言就是惡性循環,夜裡睡不好,白天也不安穩,時間長了人也瘦了,還得時不時告假休息才能緩過勁來。

  這次原本不會病的這麼厲害,是上月皇上多來了一回,這月初又接連兩日,便將她直接給拖垮了。

  人病著的時候就是如此,脆弱的很,方容華滿心想的都是病了之後可以不用再見到皇上,她寧願多病幾日也不願意提心吊膽的侍奉皇上,所以沈嫣提起那句話時,她才會崩潰大哭,沒能忍住,都說了出來。

  內屋中很安靜,除了方容華克制不住的啜泣聲,跪在地上的宮女紅著眼眶不敢出聲,沈嫣看著她,來之前,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以為皇上是很喜歡方容華,寵愛有加,最多是『索取無度』了,但那都是他們之間的事,即便是她身為皇后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關切一下方容華的身子,讓太醫來調理調理。

  來之前她還期盼過,方容華能早日為皇上生下子嗣,可現在情況變成這樣,她始料未及。

  她更不明白的是,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

  許久,沈嫣輕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養病,不要想太多。」

  方容華直起身子看著她,這神態,就像是在等她給答覆,急切的,又不敢開口說。

  沈嫣知道她要問什麼:「皇上不會過來的。」

  「真的?」

  沈嫣低頭看她拉住自己的手,不知該笑還是無奈:「真的。」

  眼見著方容華鬆了一口氣,沈嫣無語,交代了幾句後離開了清秋閣。

  ……

  回永和宮時沈嫣走的特別慢,她一直在想事情。

  紅鶯跟在她身旁,快過橋時,一陣風吹過來,有冰涼涼的東西打到了她的臉上,沈嫣抬起頭,半空中順風飄飄揚揚落下晶瑩。

  「娘娘,下雪了。」紅鶯輕呼了聲,抬頭一看,剛剛還在她前面的娘娘,一下拐過彎兒朝橋右邊兒走去了,可回永和宮得朝左啊。

  紅鶯忙跟了上去:「娘娘。」

  「去長禧宮。」

  沈嫣是越想越不對,別的事也就罷了,事關這個必須要弄清楚才行。

  去長禧宮要走半刻鐘的路,到門口後,守在外面的宮女匆匆進去稟報,很快陳昭儀帶人前來恭迎。

  沈嫣讓她起來:「外面冷,進去說。」

  陳昭儀跟了她進屋,遣散了屋子侍奉的人,就留下一個貼身的宮女端茶遞水,等皇后坐下後她才在對面坐下:「娘娘怎麼會過來。」

  沈嫣和陳昭儀過去就認識,沈家和陳家走的也近,沈嫣也就沒繞彎子:「我有件事問你。」

  聽皇后娘娘自稱是『我』,陳昭儀微端起了身子:「您說。」

  「皇上到長禧宮來過夜,可與你圓房了?」

  陳昭儀一怔,對上皇后娘娘那目光,稍作片刻,她捧起宮女遞上來的茶盞,捂了捂手,心中權衡幾分後回答道:「還未。」

  皇后娘娘會這麼問就是有所依據,陳昭儀不會在這是上拿喬,身份有別,她也不能反問皇后娘娘為何這麼問,便只有照實說。

  得到回答後,接下來的沈嫣就能料到了,長禧宮這兒皇上每月都會來一兩日,既然沒有圓房,那便和方容華那兒差不多。

  這樣的事,沒人會說出去。

  一來丟面子,皇上夜宿卻沒碰自己,說出去臉面往哪兒擱;二是不敢說,說出去之後不知會生出什麼樣的話來,到時候揪到自己頭上,可是會倒大黴。

  唯一和清秋閣那兒的區別是,陳昭儀的狀態要好太多。她的心態好,夜裡侍奉過皇上,三更天走,她便三更天休息,一更天離開,她便一更天休息,睡的很好,饒是呆到上早朝再走,她也能在去永和宮請安後回來接著休息,她平日裡又沒多少事,皇上也不是天天過來,所以很容易就緩過勁來,也不會委屈了自己,所以並不會像方容華那樣。

  而眼下,沈嫣開始擔心,這麼多妃子中,還有多少位是「假圓房」的,皇上該不是有什麼不能說的隱情。

  沈嫣想到了安嬪。

  ……

  這天傍晚,沈嫣派了人去乾清宮,請皇上入夜到永和宮來。

  這是破天荒的頭一回,沈嫣從未在這時辰派人去乾清宮請過皇上,有事也都是白天。

  所以皇上來的格外早。

  天還沒暗下來皇上就來了,沈嫣正在架子上找書,好不容易找到了,皇上進來了,沈嫣又將書放了回去,出去迎人。

  皇上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

  用過晚膳後時辰尚早,沈嫣就陪皇上下了一盤棋,大寶蹲坐在桌旁,像是能看懂似的,腦袋隨著那黑子白子動著,格外認真。

  下過一半,沈嫣這邊碗裡的白旗子已經不多了。

  「有心事?」紀凜故意放水了一步,沈嫣還沒察覺,仍舊是按著那步驟下了棋子,這根本不像平日裡的她,紀凜便將棋子放回了碗中,望著她,「發生什麼事了?」

  「我今天去清秋閣了,方容華病的很厲害。」沈嫣抬起頭與他對視,手裡捏著一枚棋子輕輕放到棋盤上,隨著棋子落下,儘量讓這語氣平和些,「她說皇上去的這兩日,忙於批奏摺,整宿沒睡,十分的辛苦。」

  紀凜從碗裡重新拿起一枚,放到她前方的位置,大有要攻略她最後防線的意思,淡淡哦了聲,沒說其他。

  沈嫣阻擋了一枚:「皇上之前去清秋閣,也是忙於這些事,都未曾有空躺下休息。」

  紀凜沒作聲,下的那位置來的凌厲許多。

  沈嫣將棋子捏在了手中,定定看著他:「皇上並未與方容華圓房。」

  紀凜坦然的很:「是。」

  沈嫣不解:「為何?」

  「大選時送進來這麼多人,總是需要做樣子。」一個都不去,太后娘娘都不會答應,更別說那些朝中大臣,對子嗣一事異常關切。

  下午從長禧宮出來後沈嫣還去了安嬪那兒,基本能確定皇上挑選她們的緣由,都是低調的人,不會挑事也不會與人交往太多,守口如瓶,尤其是方容華,膽子又小,沈嫣問了多少次,這回是崩潰了才肯說,個個都瞞的這麼死,若非她今天去了一趟清秋閣,等方容華身子骨好起來後,她要等到什麼時候才知道。

  但其實,臨幸妃子和別的事並不衝突,生子嗣又是另外一回事,沈嫣疑惑不解的是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

  紀凜望著棋盤,輕輕摩拭著手裡的棋子,語氣清淡的很:「若是臨幸了她們,之後送出宮去就難了。」

  沈嫣一怔:「皇上想將方容華她們也送出宮去?」

  「是啊,這次大選,入宮的都是他們所送,要找機會都送出宮去。」

  「方大人在翰林院中並未與誰過於親密,安家也是如此。」硬要說陳家和沈家走的近也就罷了,安家和方家都沒有參與到這些朝堂紛爭中來,皇上的話,沒道理啊。

  再者,白貴妃和將淑妃那兒,也不知道是什麼情形,宮裡如今還有十來位妃子,白貴妃她們若也是這樣,那……

  沈嫣看著他,不忍問,又止不住,便迂迴道:「皇上,不如請方太醫給您看看。」

  屋內徹底安靜。

  靜了不知多久,嘩啦一聲,放在塌上,連桌帶棋盤都被撥到了一旁,喵嗚一聲,大寶從桌子上挑開站到了窗檯上,沈嫣面前,他欺身朝她壓了過來,一手按在扶板上,一手在她肩旁,不到一寸的距離,都能清晰感受到呼吸吐露的熱氣。

  沈嫣的心猛的一顫。

  紀凜朝她緩緩靠去,沈嫣不自覺朝後退,但後邊就是靠墊,再往後也不可能陷進去,他的頭側到了她的耳畔,聲音傳來。

  「你在擔心什麼。」

  沈嫣輕咳了聲:「皇上這般,怕是不妥。」

  紀凜垂眸:「皇后尚未誕下嫡嗣,後宮之中,不宜紛爭。」

  守在外面的紅鶯聽到了動靜,想要去敲門問問,木槿拉住了她,輕輕搖頭:「有什麼事娘娘會叫。」

  紅鶯低聲說道:「好像是棋盤倒了的聲音,你聽見沒,還有大寶的叫聲。」

  木槿當然聽見了,但娘娘沒叫她們,就不宜進去。

  這時屋內,沈嫣先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靠近嚇了一跳,又被他那話驚了下,如今,她還沒反應過來。

  「你……」又靠這麼近!

  這麼近的距離,紀凜很容易就能發現她紅起來的耳後根,她原本皮膚就白皙,稍有些紅就很明顯,從耳後根到臉頰,紅撲撲的,染著暈。

  瞭望塔擁過一回,紀凜現在駕輕就熟了:「你為什麼會想知道這些。」

  沈嫣朝後躲了下,她當然是怕他有什麼不能說的隱疾,去了妃子那兒又不做什麼,一個兩個三個都是這樣,她能不擔心麼。

  「這些都是後宮之事,我自然要管。」

  紀凜的視線定在了她的眼眸上,瞧著神情輕鬆:「那你想請方太醫替我看什麼。」

  「您先讓我起來。」沈嫣推了他一下,沒推動。

  紀凜依她的意思鬆了手,可他松的是放在扶板上的手,鬆開前用它支撐著兩個人之間還有空隙,拿開之後他要另外找支撐點,整個人便與她貼近了,似乎是覺得這姿勢不錯,紀凜乾脆把手往她身後的靠枕上一放,沈嫣躲避間,整個人從靠枕上滑了下來,這下,她躺在了臥榻上,他撐在她身上,居高臨下。

  「起不來。」紀凜顯得分外無辜。

  「別鬧。」沈嫣拍了下他,好好說著話呢。

  紀凜的聲音一下沉了許多:「我沒有鬧。」

  沈嫣抬了下頭,撞入了他的眼眸中,像是跌入了深邃淵谷,失重般沉下去。

  猛的回神,他的眼裡全是她的樣子,紅著顏,有些失措。

  「菀青。」

  沈嫣聚了焦,嗯了聲,用來抵禦心中的作鼓。

  「我要食言了。」

  食言什麼?

  沒等沈嫣想明白,他就已經低下頭來。

  沈嫣躲不及就被他包圍了起來,這次沒有淺嘗,儘是侵吞。

  頭下的軟墊很好的阻絕了她再往後縮,沈嫣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別的,由嘴角蔓延開來,傳至四肢百骸的酥麻,令她連思考都很難。

  腦袋是空空一片,心跳快速。

  一陣狂風暴雨襲擊後再是溫柔輕撫,紀凜食髓知味的捨不得放開,握住了她揪住自己衣服的手,五指交握,低下頭去,週而復始。

  沈嫣覺得自己像是一葉飄在平湖上的小舟,被一陣席捲起來的巨浪打翻,水將她淋透,無法呼吸。

  想要阻止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時變成了輕聲嚶嚀,一隻手矇住了她的眼睛,阻絕了她最後的感官,全然溺在了水中,快要窒息過去。

  醒來時,沈嫣喘息,貪婪呼吸。

  肩膀上溫熱,沉沉的,他靠在那兒,沈嫣並未覺得他的人有多重,紀凜單手撐著,後而往旁邊一靠。

  燭火照耀處,到了臥榻上還有一抹陰影,沈嫣抬了下眼眸,看到蹲在那兒的大寶,眼睛滴溜溜看著他們,見沈嫣看它,衝著她喵了聲。

  紀凜抬起頭,大寶從臥榻上跳了下去。

  沈嫣伸手想將自己撐坐起來,發現手還與他交握著,沈嫣微動了下,紀凜沒松開,反而自己先起身,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你放我下來。」沈嫣又羞又惱。

  紀凜依言將她放到了床榻上,單手撐著,還替她拉開了被子:「睡吧。」

  緩過神來的沈嫣,很想拿起身後的枕頭丟他。

  紀凜心情大好:「睡不著?」

  沈嫣忙閉上眼睛,生怕他再來一回,捏著被子那姿勢,就像是抵禦敵人似的,隨時準備蒙頭躲藏。

  這可比瞭望塔上要慌亂多了,如此不冷靜,心裡正攪這一鍋粥呢。

  偏生沈嫣是個理智的人,想事情都會追究細因,她自然不信他所說的不圓房是為了將方容華她們送出宮去,不管真實是如何,內庭中都有記了,哪裡是能送出宮的。

  至於不圓房的原因,沈嫣便想到他最後說的那些話,皇后未有子嗣,他要食言了。

  好麼,這鍋粥直接成糊了。

  ……

  沈嫣一夜沒睡。

  閉上眼就想到那些事,越想越清醒,後來乾脆是睜著眼到天亮的。

  後來皇上醒來時她才急急閉上眼,可閉上眼沒多久,她便感覺到他欺近,在看她,看了會兒在她額頭上親了下。

  沈嫣又熬了一會兒才「醒來」。

  比昨晚要鎮定許多,不管心裡如何,面上沈嫣恢復如常,侍奉皇上更衣後,在永和宮用過早膳,五更天不到皇上走了。

  此時天都沒亮,灰濛蒙的,昨天一夜過去後牆角積了些雪,屋簷外照亮的地方簌簌的飄著雪,用不了幾日這兒便會被大雪覆蓋。

  沈嫣在門口站了會兒,冷冷的風襲面,將人吹的越發清醒。

  沈嫣嘆了口氣,轉身回屋正要叫木槿去內務府請掌事的公公過來一趟,外頭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薄青頂著一頭雪跑到了屋簷下稟報:「娘娘,冷宮那兒派人來報,尤良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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