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熒熒火光照拂在宋琬嬌美的臉上, 只見她櫻唇輕抿, 一雙明眸帶著絲絲寒意。秋風吹來, 髮絲飄動,渾身都散發著肅然的氣息。
眾小廝一時都看呆了。宋琬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 語氣冰冷, 「把綠荷給我綁了。」十分的果斷伐決。
小廝們面面相覷,明明是綠荷叫了他們過來抓賊,怎麼大小姐反而讓他們把綠荷綁了?他們只猶豫了一下, 便將綠荷的雙手背過去綁在了一起。
綠荷滿面驚恐,不停地掙扎。奈何小廝們的勁道太大, 她根本動彈不得。綠荷看向宋琬,不甘的道, 「大小姐, 我綠荷雖是奴婢,但也是老夫人身邊得臉的丫頭,豈能容你說綁就綁。」
綠荷看著衣著整齊的宋琬,滿臉都是不相信。這個計畫明明是天衣無縫的。為何宋琬卻能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宋琬這時候不應該衣衫破爛, 被陳升壓在身子底下十分絕望嗎?
綠荷這才發現陳升竟然不見了。不對, 她明明看著陳升進了東跨院, 難道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宋琬冷哼了一聲,輕笑道,「你區區一個奴婢,竟敢謀害主子。綠荷, 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別說綁你,此刻我就是要了你的命,也沒什麼不可以。」
不等綠荷狡辯,宋琬便瞟了一眼她身旁的小廝,「堵上嘴,帶到前廳裡去。今日本小姐要親自清理門戶。」
兩個小廝輕鬆的拖著綠荷往前廳的方向去了。宋琬抿了抿唇角,徑直往院子深處走去。小廝們相視了一眼,沒有說話,都齊刷刷的跟在宋琬的身後。
紅玉看著宋琬朝她一步步走過來,疼的扭曲的臉上有了一絲微微的笑意。她閉了閉眼,兩股熱淚流了下來。
宋琬淡淡的瞟了紅玉一眼,越過她走到陳升昏倒的地方,冷冷的道,「綁起來也帶到前廳裡去。」
小廝們看到陳升都驚呆了,聽到宋琬咳嗽了一聲他們方回過了神。立即有三五個小廝上前,將陳升翻了個過,五花大綁的拖著去了前廳。
雙雨還在昏睡。宋琬蹙了蹙眉頭,讓小廝喚了幾個婆子過來。紅玉勉勉強強站了起來,沉默著跟在宋琬的身後一起去了前廳。
孟階看到宋琬從容淡定的指揮,清冷的雙眸帶了一些笑意。看著宋琬走遠,他才從牆頭上跳了下來。
就著月色,洗墨看到一身藍衣的孟階跳下牆頭,猶如鬼魅一般。他好半天才回過來神,只見孟階已經走遠了。他連忙跟上去問道,「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爬到牆頭上去了?」
孟階難得心情好,回頭看了洗墨一眼,淡笑著道,「救你以後的女主子去了。」
洗墨似乎不大明白孟階話中的意思,蹙著眉頭嘀咕,「女主子?」
「對,就是我婆娘。」
孟階邁著輕快的步子進了聽雨堂。只留洗墨一個人在皎潔的夜色中凌亂。
前廳的燈燭又重新亮了起來。宋琬踩著腳踏上了榻,丫鬟、婆子和小廝看到主子臉色肅然,連走路都躡手躡腳起來。有丫頭片子捧了小茶盤過來,宋琬沉默了一會才接過來。她撥了撥茶蓋,輕呷了兩口茶水,又將茶盅放到一旁的高幾上。
宋琬抬了抬眼皮,掃了一眼依然昏睡的陳升,說道,「拿冷水潑醒他。」
宋老夫人已經睡下了,她聽到這裡的動靜,急忙穿上衣裳,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方媽媽攙著她,也走的很快。
到了前廳,宋老夫人看到坐在榻上安然無恙的宋琬,終於鬆了一口氣。她顫顫巍巍的走到榻前,握住宋琬的手問道,「可傷著了哪裡?」話語裡滿是擔憂。
宋琬搖了搖頭,臉色微微緩和了一些,她往旁邊挪了挪,拉著宋老夫人坐到了榻上。宋老夫人依舊握著宋琬的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見宋琬身上沒什麼傷處,才放下了心。
宋老夫人這才看到跪在堂下的綠荷。她蹙了蹙眉頭,疑惑的看向宋琬,「綠荷怎麼了?怎麼也將她綁了起來?」
宋老夫人知道東跨院裡遭了賊,還是綠荷派小丫頭給『春澤齋』報的信。不知這綠荷怎麼也被綁了起來?
宋琬看向宋老夫人,平靜的道,「祖母,賊是在東跨院裡逮著的,琬兒想親自審。還請祖母不要包庇。」
宋老夫人聽宋琬這樣說,隱隱猜到了一些苗頭。難道說今日的事情和綠荷有關?宋老夫人雖然想知道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看宋琬一臉嚴肅,她什麼都沒說,只鄭重的點了點頭。
丫鬟婆子端了幾盆涼水過來,都潑在了陳升的臉上。冰涼的水順著衣衫滲近裡衣,陳升打了個激靈,睜開了眼。
燭光刺眼,陳升驚叫出聲,「鬼啊——」
整個前廳裡靜悄悄一片,赫然聽到有人驚叫,都不約而同的往聲源的方向看去。宋琬蹙了蹙眉頭,給一旁的婆子使了一個眼色。那婆子還算機靈,拿了一塊破布就塞到了陳升的嘴裡。
宋老夫人看到賊人竟是陳升,一股怒火從心中噴薄而出。這陳家的人,怎麼還沒走?她不是已經讓綠荷去給管事說了嗎。不管他們願不願意,立即攆出去。
宋老夫人還不算太笨。想到這裡,她才看出來綠荷是和陳升是一夥的,怪不得宋琬讓人綁了她。
綠荷是她身邊的人,怎麼和陳升搞到了一起?宋老夫人臉色一僵。她竟不知,綠荷被陳月娥收買了。
只聽宋琬道,「綠荷,我只問你一次。你把喜兒和明月怎麼了?」
婆子連忙拿下來堵在綠荷口中的破布。綠荷咬了咬嘴唇,淚眼朦朧的看向宋老夫人,委屈的道,「老夫人,奴婢不知道犯了什麼過錯,就被大小姐綁了起來。什麼喜兒,什麼明月,我哪裡知道。」
宋老夫人冷冷的看了綠荷一眼,沒有說話。宋琬卻笑出了聲,「綠荷,我說過我只問你一次。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為難你。只是你以後也別再想說了。」
宋琬說到這時,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語氣卻很平靜,「把她的舌頭給我拔下來。」
眾人聽到這裡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似乎不大相信這話是從宋琬嘴裡說出來的。大小姐平日裡溫溫婉婉的,沒想到處事卻是這般陰狠毒辣。
丫鬟婆子都踟躕不前,只聽宋琬又道,「若是再猶豫半分,就把你們自個的舌頭給我拔掉。」
話音剛落,那丫鬟婆子都上前抓住綠荷。綠荷出了一身冷汗,她瞪大了雙眸,不敢相信的看向宋琬。直到身子被丫鬟婆子抓住,綠荷才知道宋琬不是開玩笑,她連忙喊道,「大小姐,我說,我什麼都說。明月和喜兒關在了西跨院的柴房裡。大小姐,這都是陳姨娘指使我的,奴婢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你饒了奴婢吧——」
宋琬沒有看她,和站在一邊的方媽媽道,「媽媽,還拜託你去看看。」
方媽媽上前給宋琬作了一揖,帶了兩個丫鬟婆子出了前廳。
綠荷的哭叫聲越來越小。不一會,外面就傳來一陣慘叫聲。聲音極是淒慘,在場的人無不豎起了寒毛。一婆子用小茶盤端了綠荷被拔下來的舌頭進來道稟報,「大小姐,綠荷昏死過去了。」
宋琬點了點頭,淡淡的道,「將舌頭喂給外面的野狗吃。」她頓了一頓,又道,「將人賣到花柳巷裡去。記得給那鴇子說,也不必憐惜。」
在大寧皇朝,窯子也分三六九等。高一等的,便是青樓裡的『清倌』,她們只賣藝不賣身。中等的是陪貴人們享樂的『麗人』。最下等的窯子就是花柳巷了,只要是個男人,給錢就可以隨便出入。稍微有些姿色的,一日不知道要服侍多少人,還要被鴇子打罵。除了死,別無他法。
陳升驚恐的望著端坐在榻上的嬌俏女子,才明白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之人。他不停的磕頭,撞得地板『咚咚』作響。宋琬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裝到木袋裡,給我往死裡打。留一口氣扔出去。」
小廝們應聲上前,七手八腳的將陳升拖了出去。宋琬聽著一聲聲慘叫,端起茶盅喝了兩口清茶。
潤了潤嗓子,宋琬方抬起頭掃了一眼廳內的眾人。只見他們都斂著眸垂手侍立,臉上全是一種極為惶恐的神色,竟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宋琬笑了笑,看向怔忪的宋老夫人,「祖母可也是覺著琬兒十分的陰狠毒辣呢?」
宋老夫人聞言連忙搖頭,她緊緊的握住宋琬的手道,「不,這是他們活該,不是琬兒的錯。」
宋琬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這些手段都是她在深宮裡學到的,沒想到今日有了用武之地。
她其實並不想這樣的,但他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她。她不是聖人,做不到輕易寬恕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她給過他們機會,是他們自己沒有好好把握,怨不得她心狠手辣。
紅玉鼻頭酸澀,輕輕地喊了一聲『小姐』。宋琬沒有看她,閉了閉眼道,「咱們倆的主僕情分,就到此為止。你走吧,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宋琬有些累了。她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出前廳,眾人看著她的身影,只覺著無比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