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李崇庸也俯身看向永隆帝, 拱手叫了一聲, 「父皇。」他眉頭皺著, 看上去很是擔心的樣子。
「父皇沒事。」永隆帝艱難的擺了擺手,又垂下胳膊。他掃了一眼屋內的眾人, 又和謝光道, 「謝卿,這件事朕一定會徹查到底的。你們都先退下吧,讓朕和太子單獨說會話。」
謝光忙拱手謝恩。他出去的時候, 看了一眼侍立在床前的衛圳。衛圳微微斂眸,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庸兒。」永隆帝胳膊支著床板, 像要坐起來的模樣,李崇庸連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又拿了靠枕過來, 讓永隆帝倚在上面。
「咱們父子兩個似乎很久沒有這麼說過話了。」永隆帝拍了拍床沿,示意李崇庸坐在那裡。
李崇庸便坐了下來,皺著眉頭說,「父皇,你還是先歇息一下吧。」
「無礙。」永隆帝笑了笑, 又說, 「父皇精神好著呢, 你別擔心。」
李崇庸便不說話了,二人沉默了一會,只聽永隆帝笑道,「朕聽娘娘說, 你很是中意楊少詹事的嫡女。既然喜歡,不如就納進太子府吧。」
李崇庸笑了一下,點頭道,「不瞞父皇,兒臣確實挺喜歡楊小姐的。只是——」他頓了一頓,又說,「母后的意思是讓楊小姐以正妃的身份進府,但兒臣想了想,還是給楊小姐良娣的名號最為妥當。」
「這是什麼說法?」永隆帝問道,「朕聽娘娘說,楊小姐很是端莊大氣,且又知書達禮,是京城一眾世家小姐裡極出挑的。」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又笑著問,「難不成庸兒心裡早有太子妃的人選了?你且說來聽聽,父皇讓娘娘給你做主。」
李崇庸搖了搖頭,腦海裡卻一閃而過宋琬俏麗的身影。他微微愣了一下,又說,「兒臣其實還想納威遠將軍府的瞿二小姐入府。楊小姐和瞿二小姐都是很不錯的姑娘,但正妃只能有一個。兒臣不想得罪兩位大臣,便想著讓她們兩個都以良娣的身份進府。至於正妃的位置,兒臣還是想從民間的良家子裡來選。」
「這樣也好。」永隆帝笑著拍了拍李崇庸的肩膀,「等會子朕便給娘娘說清楚,就隨你的意思。」
李崇庸見永隆帝臉色越來越差,便又勸說一回,「父皇,要不您先睡一覺,等精神好了再召兒臣過來。」
永隆帝也覺著力不從心,說一句話都要喘好大一會子氣。他摁了摁沉悶的胸口,點了點頭。
衛圳便過來將靠枕撤了,扶著永隆帝躺在床上,又掖了掖錦被。
李崇庸站在一旁,俯身拱了拱手,「父皇,那兒臣就先退下了。」
他撤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永隆帝突然出聲叫住了他。李崇庸又連忙過來,「父皇,還有什麼事嗎?」
永隆帝閉著眼睛,許久才開口問道,「庸兒,你實話告訴父皇,謝嚴被刺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李崇庸搖頭否認。他看向床上的人,也在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李崇庸也緊緊的看著永隆帝,臉色沒有一絲變化。過了一會,永隆帝才笑道,「去吧。」
李崇庸又躬身行了一禮。他轉過來身,從容的出了後殿大門。永隆帝看著他離去,和衛圳道,「看來是朕錯怪太子了。」
很快,衛圳的消息便傳到了謝府。謝光將信紙燒掉,便去了謝嚴的院子。
「嚴兒,你怎麼說?」昨天晚上,謝嚴猜測是李崇庸下的狠手。可按今日這情形來看,似乎又不是李崇庸了。
可若是睿王的話,夏冕和詹士府裡的一眾文人,哪裡又能找來那麼多的江湖人士?
「這不好說。李崇庸心思極深,他不會輕易就露出破綻來的。」謝嚴搖了搖頭,又蹙眉道,「太子身後的英國公府和陸家,都不能小覷,父親你可要派人好生盯著他們。」
「咱們不是早就安插了人手,至今還沒有發現哪裡不妥。」謝光道,「我看真不是太子做的。」
謝光又道,「嚴兒,你知道夏老頭在民間的呼聲很高。說不定那些人,真是他召集來的。」
「也有可能。」謝嚴道,「現在還是不能夠確定,但父親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皇上是真的不行了,我聽太醫說,他最多也就能撐三個月,這三個月咱們可要把握好機會。」
謝光點頭,又和謝嚴道,「我已經讓申興石去做了,現在該是差不多了。」
「對了,昨兒救你的人已經打聽出來了。你猜是誰?」謝光笑著和謝嚴道,「我已經讓人備好了禮,給夏老頭送過去了。救你的是他的學生,名叫孟階,是個不錯的人才,估摸著能進今年殿試的前三甲。」
今日一早,底下的人就查清了孟階的底細。當然也包括孟昶被杖斃的事情,和英國公府的關係,還有宋琬。
謝光道,「那小子的岳父,是咱們的人。」
謝嚴笑了笑,點頭道,「我看他是個可塑之才,不如父親派人試試他。若是他願意跟著咱們,必不會虧待了他。」
下個月才是殿試,孟階待在家裡,倒也很清閒。用過早膳,宋琬又讓他小憩了一會,才放他去書房裡看書。
宋琬正在東次間裡做針線,就聽一個小廝急慌慌的跑進來道,「夫人,外面有個自稱梁大夫的人,說是謝閣老派他過來給少爺治傷的。」
謝閣老,謝光。
宋琬微微一愣,又連忙趿著鞋下了炕,急匆匆去了書房。孟階剛剛坐到桌案前,就見宋琬推門進來。
宋琬和孟階說了,孟階卻是很淡然的笑了笑,道,「既然來了,便把人家請進來吧。」
孟階在書房見了梁知。梁知喝了一鐘茶水,又給孟階換了藥,便回去了。宋琬讓劉保善將他送到門口,她自己卻來了書房。
孟階知道宋琬擔心,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道,「沒事的。」
謝家父子想要試探他,這只是第一步罷了。他若是連這個都處理不好,那也就不必要入仕了。
宋琬看孟階的眼神堅定了一些,她撇了撇嘴,說道,「我相信你可以處理好的,但是母親現在應該知道你受傷的事了。」
果然,唐雲芝沒一會便來了松竹堂。她滿臉擔憂,進來便要查看孟階的傷勢。
孟階搖搖頭道,「母親,沒有那麼嚴重。」
唐雲芝不相信,非要看傷口。昨晚宋琬便嚇到了,若是唐雲芝看到,估摸著也會嚇得不輕。宋琬連忙拉著唐雲芝道,「母親,孟階真的沒有傷的太嚴重。若是厲害的話,昨兒就請大夫過來了,哪裡又要撐到今日。」
「你們兩個別是合起伙來騙我?」唐雲芝看到孟階的臉色確實比素日裡蒼白了許多,他的身體一向是極健壯的,若不是大傷,不會這般嚴重。
宋琬見瞞不過唐雲芝,只好道,「傷在左胸口上,縫了七針。」她說著眼眶就不由得紅了起來。
唐雲芝眼睛也紅了,她顫抖的抓著孟階的手道,「我的兒——」卻是再說不出話來。
孟階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母親,也沒有那麼嚴重了,在家歇幾日就能養過來。」
唐雲芝想起昨日她看孟階一臉疲憊的模樣,原來不是會試的原因,而是受了傷,她竟然連一點察覺都沒有。她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道,「階兒,母親不管你要做什麼,你都不能再傷著自己。你知道你這樣會讓我和琬兒有多擔心嗎?」
說到這裡,唐雲芝也有些氣憤,她扭頭看向宋琬,「丫頭,你怎麼能幫他瞞著母親呢?」
宋琬低著頭,沒有說話。
孟階忙道,「母親,這不關琬琬的事,是我不讓她說的。」
唐雲芝瞪了他一眼,又道,「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孟階連聲說是,唐雲芝才拉著宋琬的手出了書房。
「琬丫頭,母親剛剛不是故意要吼你的。」唐雲芝臉上帶了一些歉意。
宋琬連忙道,「也確實是我們不對,出了這麼大的事,應該給母親說一聲的。」
唐雲芝拍了拍宋琬的手,「丫頭,你實話告訴母親。階兒他昨日是不是真的救了謝嚴?」
宋琬看唐雲芝一臉嚴肅,點了點頭道,「母親,孟階他有自己的想法,咱們還是不要干預為好。」
唐雲芝抬頭望瞭望天空,苦笑道,「這孩子,還是放不下啊。罷了罷了,既然他想這樣做,那咱們也就只能任他去了。」
院子還是記憶裡的院子,亭台樓榭,花草樹木,彷彿一點變化都沒有。唐雲芝看著眼前的景色,許久才嘆了嘆氣道,「我終究不再屬於這裡,也是時候走了。」
宋琬只聽清唐雲芝說的最後兩個字。她皺了皺眉道,「母親好不容易才來一趟,再多住些時間吧,至少也要等到發榜那一日。」
唐雲芝低頭看到宋琬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你羅伯父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他。等過些時日,我再過來。不如就讓衾兒在這裡陪你一段時間,給你解解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