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宋琬梳洗之後就躺到了床上, 孟階拿了衣服正要去淨室, 就聽門外響起一陣說話的聲音, 「你們奶奶可睡下了?」
是尤氏。
宋琬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她趿著鞋,拿了一件披風裹在身上, 又讓明月將尤氏請了進來。
尤氏穿著縷金百蝶大紅洋緞的褙子, 身上披了彩繡鳳戲牡丹斗篷。領邊墜了一圈銀狐狸毛,越發顯得她唇紅齒白,面若春花。嫵媚無比。
看樣子是從唐老夫人那裡剛過來。
宋琬忙拉了她的手坐到炕上, 又命喜兒沏了茶來。尤氏看了一眼面色淡淡的孟階,笑著和宋琬道,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宋琬因笑道,「表嫂子這話如何說起?」
尤氏笑吟吟的朝孟階努了努嘴, 又執著宋琬的手道, 「老太君囑咐我過來看看。既然你們都睡下了,那我就先走了。」
尤氏一面下炕,一面說著,宋琬連忙起身送她。到了門前,尤氏拉著宋琬的手道, 「你頭次來, 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若是覺著哪裡有不妥之處, 儘管派人來告訴我。」
小丫頭打起簾籠,吹進來一陣冷風,還夾雜著片片雪花。宋琬穿的單薄,不免縮了縮脖子。尤氏忙道, 「快進去,可別凍著了。」
宋琬看外面的雪花飄得不小,蹙著眉道,「路上小心。」又吩咐外面的婆子和丫鬟好生送尤氏回去。
剛放下簾籠,宋琬就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抬頭看到孟階冷著一張臉看她。還沒等她出聲說話,整個人就被孟階懸空抱了起來。
宋琬慌忙摟住了他的脖子,低聲解釋,「我沒事,就是鼻子有些癢癢。」
孟階的臉色依舊很陰沉。他將宋琬抱到床上,拉了被子給她蓋上,冷聲道,「裹好了,不許再亂動。」
宋琬看他眉頭緊皺,乖巧的點了點頭,沒有再動。孟階這才揉了揉她額前的劉海,拿了衣服去了淨室。
直到孟階洗完出來,宋琬都沒有動。她整個身子被錦被裹著,只露出一雙晶亮的大眼睛,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孟階拿了銀剪子滅了幾個燭台,才和衣躺到床上。他和往常一樣,掀開被窩將宋琬拉到自己懷裡。宋琬卻絲毫不動,他使了勁,才將裹在宋琬身上的被子扯開了。
宋琬別不過孟階,氣悶的道,「你不是說不讓我動嗎?」
孟階看她櫻唇微撅,顯然是生氣了。他卻挑了挑眉,覆唇上去。一開始宋琬還牴觸的緊閉著嘴唇,奈何他一個勁的咬她。宋琬吃痛,微微驚呼,孟階就趁機溜到了裡面。
小舌被咬住,宋琬有些呼吸不過來,只能捶著孟階的胸膛抗議。孟階這才放過了她,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緊的將她摟在懷中,聲音有些低啞,「睡覺。」
隔著薄薄的衣料,宋琬能感覺到孟階下面的炙熱。她原本還想再翻個身,瞬間僵住了身子,一點都不敢再動彈。
二日清晨,宋琬聽到外面傳來『沙沙』掃雪的聲音,就醒了過來。孟階早已經起來了,正坐在臨窗大炕上看書。
他見床上的聯珠紗帳微動,淡淡的說道,「醒了?」
宋琬應了一聲,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明月和喜兒打了熱水進來,服侍宋琬梳洗。等她披上斗篷,孟階才執著她的手去了唐老夫人那裡。
地上積著厚厚的一層雪,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丫頭婆子已經掃了一條小道出來,宋琬卻撿著積雪的地方走,看上去還十分的樂不可支,和個小孩子似得。
孟階見她穿著羊皮小靴,便沒有管她。
唐老夫人也剛剛梳洗。她見孟階和宋琬進來,忙讓徐嬤嬤沏了滾燙的茶來。
她招著宋琬坐到她身邊,又問孟階,「你娘身子可還好?」
孟階放下手裡的茶鐘,才回道,「還好。她原本想跟著我們一道過來的。但天實在冷的狠,羅伯父不放心她,說等著開春冰化了,他再帶著母親過來。」
唐雲芝有腰疼的毛病,是在生孟階的時候落下的病根。到了秋冬天,總是疼的厲害。
唐老夫人點了點頭,說,「也難為羅謂處處顧唸著她。既然這般,我便放心了。」
唐雲芝雖不是唐老夫人親生的,卻一直養在她膝下,母女情分自是不淺。
當年唐雲芝再嫁,唐老夫人也是看著羅謂是個實誠的人,才同意了。要不然,她還真捨不得唐雲芝遠嫁。
唐老夫人又拉著宋琬的手問,「我聽說你哥哥的痴病治好了,可是真的?」
見宋琬點頭。唐老夫人甚是欣慰的道,「實在是老天保佑。你哥哥那般好的人,不應該遭此一難的。」
唐老夫人又問宋老夫人身體如何,宋琬都一一回了。徐嬤嬤看了一眼漏鐘,在唐老夫人耳邊提醒道,「老太君,唸經的時辰到了。」
宋琬便和孟階回來了。尤氏派廚房的婆子送來了早膳,就擺在了食桌上。
四道小點心,梅花香餅兒、菱粉桂花糕、棗泥山藥糕、水晶桂花糕,都用粉地蘭花的盤子盛著。又有豆腐皮的包子、二十四節氣雲吞,都是用籠屜蒸的,剛掀開還冒著熱氣。一盅山藥紅棗烏雞湯。另有一個擺盤,放著兩碗冰糖燕窩粥。
冰糖燕窩粥是用膳之前,空腹吃的。在皇宮和一些大家世族裡基本都是這般用的。
宋琬先淨了手,才到食桌前坐了。送早膳的裘婆子還沒走,就站在一旁。宋琬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才笑道,「大奶奶讓奴婢問問,這些飯菜可合奶奶的胃口?」
宋琬端了一碗冰糖燕窩粥,拿著湯匙喝了一口才道,「你回去和大奶奶說,都很好。」
宋琬說完又扭頭吩咐喜兒抓一把碎銀子給裘婆子。裘婆子接了,方笑呵呵的謝了恩走了。
明月撇了撇嘴,說道,「非等著咱賞了她再走,真是個臉皮厚的。」
宋琬笑道,「她可不是等著領賞,她是看我呢。」
喜兒送了裘婆子回來,聞言疑惑的道,「她看小姐做什麼?」
宋琬笑了笑,看了一眼坐在她一旁的孟階,問道,「你以前都是給我端粥的,怎麼今兒忘了呢?」
孟階夾了一個豆腐皮的包子放在宋琬面前的盤子裡,才道,「若是我先端了,那裘婆子不就沒法交差了。」
宋琬瞪了他一眼,哼道,「你什麼時候還有這般好心。還好我知道你們大家族裡吃飯的規矩,若是不知道,那豈不是要給你丟臉了。」
孟階見宋琬一副氣呼呼的模樣,笑著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不會。她既然試你,總得讓你表現一番。」
裘婆子從『蓼水軒』出來,果真沒有回廚房,而是去了尤氏住的『倚梅苑』。尤氏正在給唐湛布菜,她聞言點了點頭,便讓裘婆子出去了。
唐湛皺了皺眉頭,問尤氏,「你讓裘婆子監視表弟妹做什麼?」
尤氏道,「不是監視,我就看看她配不配得上咱階兄弟。」
唐湛聞言『啪』的一聲放下了筷子,說道,「珍珠,你怎麼能這樣?!你這般試表弟妹,讓子升他怎麼想?」
尤氏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唐湛見尤氏不說話了,又憤憤的道,「你剛剛也聽那裘婆子說了,表弟妹端了燕窩粥吃了一勺,才和她說話。說不定表弟妹也看出了你的意圖呢。咱英國公府還能比人家高尚到哪裡?!你這樣,豈不是諷刺人家連燕窩都吃不上。」
尤氏見唐湛吼她,也坐到了板凳上,委屈的抹著眼淚道,「我還不是為了你那表弟著想,用得著這樣生氣嗎?!我回頭給她道聲歉不就行了?!」
唐湛見尤氏掉淚,蹙著眉頭道,「罷了罷了,想來表弟和表弟妹也不會為了此事生氣,吃飯吧。」
孟階用過早膳便去書房看書了,宋琬就坐在臨窗大炕上做鍼黹。孫淑清卻過來了,宋琬忙下了炕把她請了進來。
後面跟著的小丫頭在收青油傘,宋琬問道,「外面又下雪了?」
孫淑清解了身上的斗篷,笑道,「剛飄了幾朵雪花。不過我看這天陰的很,怕是還要下大。」
喜兒沏了熱茶來,孫淑清接了一盞捧在手裡。她見小炕幾上擺著笸筐,便道,「原來表弟妹在做針線呢。我剛剛也在做,看得眼酸,便想著出來走走,沒想到就逛到表弟妹這裡來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拿起笸筐裡剛繡了一朵梅花的瓔珞,詫異的道,「表弟妹會繡蘇繡?」
宋琬點了點頭,「跟著繡娘學過一段時間,繡的並不好,讓二表嫂見笑了。」
孫淑清將瓔珞重新放在笸筐裡,含笑道,「表弟妹如此說便是謙遜了。我以前在家裡的時候也跟著繡娘學過一段時間,不過和表弟妹的女紅比起來,真是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