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中場休息2

　　「完全沒有這回事， 我只是不想讓你家老頭子得逞而已。因為看見他，我就會不由自主想起我家那幫子糟心親戚，然後心情就會變得很差。」時隔三年，文靜坦白了，「事實上，你管不管得好公司， 我不是很在乎。反正不管怎麼樣， 我總是能賺錢把手上全部股份轉讓掉的。」

　　孫星耀情不自禁開始磨牙。比起處境相似， 看不慣孫家老頭子才是重點吧？？她有點後悔自己剛才問的太清楚了。果然， 距離才能產生美，誤解才是美好的。

　　「你走。」孫星耀黑著臉道。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還咬人。

　　文靜無辜地看著孫星耀， 振振有詞道，「不管怎麼樣， 最終的結果是我有幫到忙。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緣分了。」

　　「孽緣吧？」孫星耀忍不住吐槽。

　　她過去感念文靜對自己的鼎力相助， 雖然嘴上沒說什麼， 但實際上心裡卻非常感激， 行動上一向配合文靜。一會兒幫著找人，一會兒同意文靜隨意改劇本，完全聽之任之， 把人當菩薩供起來。結果呢？某人終於說了真心話！比起幫她，這貨其實更想看家裡老頭子吃癟！

　　孫星耀心裡清楚，她因此得益，就該感謝文靜。但心裡卻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來。

　　「你就知足吧。」文靜語重心長道，「我被親人排擠那會兒，誠心祈求有人能站出來幫我，可是誰都不搭理。如果三年前我無動於衷，沒有站出來，現在你會覺得開心麼？」

　　「……當然不會。」孫星耀無法否認。老媽留給她的家產被人搶走，她估計會鬱悶到吐血。

　　「所以嘛。」文靜聳聳肩，唏噓不已，「年輕的時候自尊心強，總覺得有人同情、有人可憐是因為看不起。後來卻覺得，倒霉的時候有人能搭把手，那簡直就是天使，命裡的貴人。」

　　「你在暗示我？」孫星耀木著臉問。天使什麼的，貴人什麼的……

　　「並沒有，這是我的真實想法。」文靜表情嚴肅認真。

　　孫星耀扶額，苦逼苦地說，「大佬，我知道你對什麼事都無所謂，也不在乎別人是討厭還是喜歡你。但我幫過不少忙，你能不能稍微上點心？這種時候就不要告訴我大實話了好麼！比如你可以告訴我，第一眼看見我就覺得兩人有緣，又或者覺得我以後會有大出息的，所以甘願冒險站在我這邊。這樣的話，我聽了會很高興，對你也會更加感激，不是很好麼？趁機做人情啊大佬。」

　　文靜撇過頭，輕嘆一聲，「所以我經常感慨，我可能不適合生活在人類社會。」她覺得這麼幹的人很虛偽，習慣這麼幹的傢伙大概會覺得她情商低，不懂人際交往。

　　這個耿直癌晚期患者！孫星耀憤憤地想，要不是某人自己會賺錢，鐵定早就餓死了。以某人的脾氣性格，根本沒辦法在公司裡跟人共事。

　　「算了，你想聽的話，我也可以說給你聽。」說著，文靜清了清嗓子，誠懇道，「其實，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咱倆有緣……」

　　孫星耀面無表情打斷，「就算是為了哄我，你能不能稍微有點誠意，換下台詞？」

　　文靜沮喪地低下頭，「好麻煩……」

　　孫星耀覺得自己拳頭癢，牙根癢。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看來生活無憂後，你是不打算改變性格了？」

　　「你真的覺得，比起實話，你更想聽其他人說好聽話？」文靜反問。

　　「是啊是啊。」孫星耀心說，多聽幾年文靜的大實話，她可能就要英年早逝了。

　　「好吧。」文靜無奈地笑了笑，「不過很遺憾，改是不可能的。忠於事實，不被其他人的語言觀點迷惑，我才能做出獨立判斷。所以，大概只能由你慢慢習慣我的處事風格了。」

　　孫星耀無言以對。但仔細一想，她又覺得文靜說的沒錯。大部分人長年累月地工作，所以必須跟同事、上下級處好關係。

　　可文靜不用。就算從此刻開始養老，豐厚的身家也足夠她瀟瀟灑灑過完下半輩子。這麼個人，在不觸犯法律的前提條件下，當然是過日子怎麼舒服就怎麼來。

　　至於文靜八面玲瓏，跟交際花似的把所有人哄得很開心……孫星耀嘗試想像了下那樣的場景，立即渾身起雞皮疙瘩，感覺違和感強烈。

　　長嘆一聲，她選擇認輸，「我猜也是，你大概永遠都點亮不了這個技能了，因為根本沒必要。如果肯出席宴會，很大可能你會被人群團團圍住，然後被拍馬屁、被恭維。哪裡用得著你會交際？你肯跟其他人多說幾句話，講講自己接下來的投資規劃，就算渾身散發著寒氣，對方也會覺得你很和藹。」

　　「是這樣沒錯。所以我早期參加過幾次聚會，後來就再也不露面了。」文靜垂下眼簾，輕聲嘟囔，「人多麻煩。」

　　「真是……任性到我忍不住羨慕。」孫星耀搖了搖頭，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劇本，「新弄到手的劇本，你看看，內容非常有意思。本來擔心你可能不合適，但聊完後，我發現自己想多了。」

　　文靜接過劇本，十分不解，「我應該跟你說過，我演戲是為了路陽，不是對娛樂圈多感興趣。」

　　「放心，劇本男主一角很出彩。如果你看過沒問題，願意出演女主，我會安排路陽出演男主。沒有你看著，他一個人演我很不放心。」說完，孫星耀不忘補充，「這次絕對會給你發放演員報酬。」

　　文靜開始翻閱。

　　劇本名字叫做「復仇」，是個古代劇。劇情是這樣的——

　　十五年前，女主的娘親師從高人，武藝高強，不過某次跟人打架受了重傷，所以跑到鄉間療養。誰知一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正好路過，看上女主娘親的美色，趁她虛弱無力，對她用了強。之後，這個紈袴把人養在了他鄉下宅子裡，每天好吃好喝供著，自己先回家了。

　　女主娘親咬牙切齒，每天吃大魚大肉，一心想養好身體，然後把紈袴千刀萬剮，殺了洩憤。誰知三個月後，她沒能等到紈袴歸來，卻發現自己懷孕了。

　　輾轉反側後，女主娘主決定去官府告那個強了自己的紈袴。誰知她剛進衙門，就被縣令請到宅子裡私下商談。

　　原來紈袴是京城人士，家中有妻有妾，品行素來不端。就連強搶民女，都不是頭一回了。可是沒辦法，紈袴他爹是當朝宰相，權傾朝野，門生遍地，就連當朝皇帝都要看他爹的臉色做事。曾經有被搶的的民女辛苦上京告御狀，結果人剛到京城，就出了意外。從蛛絲馬跡看，跟宰相大人應該脫不了關係。

　　縣令含糊著表示，希望女主娘親忍一忍，把孩子生下來，自己養大算了。

　　女主娘親氣的當場掀了桌子。

　　但是離開後，她又拿不定主意。肚子裡的孩子，她捨不得不要。並且如果想落胎，又傷身體，又容易出危險。可孩子生下來以後，她就不能趕到京城，親手殺死那個膽敢侮辱她的男人了——孩子要是知道自己的親娘殺了自己的親爹，她日後還怎麼生活下去？

　　萬般糾結之下，最終女主娘親選擇留下孩子，離開傷心之地重新生活。結果大半年後，孩子出生。一看，是個女嬰。

　　女主從小練武，平平安安長到十歲。

　　這天，女主問起自己親爹在哪時，她娘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女主天生早慧，想了很久後，她決定從這天起開始女扮男裝，長大後打算考取功名。

　　「你想壓過父系一族的權勢，然後報復他？」女主娘親這麼懷疑。

　　「不。」女主表示，「女扮男裝考取功名，甚至做了大官，按律應當被滅滿門。雖然那是我親爹，但他的確是人渣，甚至一家子都不是好人。所以我決定，做上大官後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讓皇帝滅他滿門，借刀殺人。另外我要練好武功，這樣他們上法場被砍頭的時候，我才能自己一個人逃出來。」

　　看到這裡，文靜表情微囧，「女主的想法很有創意。」

　　「好玩吧？」孫星耀嘿嘿直笑，「這是我見過最正當的女扮男裝理由！沒有之一！」

　　文靜繼續往下看。

　　協商好後，母女倆又換了居住地方。從這時候起，女主開始穿起了男裝。

　　十五歲那年，女主成了舉人。同年，她娘親因早年受重傷後心情抑鬱，沒能好好調理，所以留了病根，不幸去世。女主在娘親墳前發誓，一定要滅親爹滿門，還娘親一個公道！

　　之後女主進京趕考，特意去親爹家裡尋親。因為書讀得好，是舉人，並且當年渣爹走的時候留下了信物，滴血驗親也證實沒問題，所以不久之後，女主被收進族譜。

　　科舉比試中，女主榮登榜首，中了狀元。緊接著，借家族餘蔭庇佑，她被授了個有實權的官職。恰逢此時皇帝老邁，太子即將繼位，祖父身為宰相，卻霸佔著權力不肯撒手。朝野上下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所以說，這是女主幫太子穩固皇權，順便滅渣滿門的故事。」文靜總結道。

　　「是這樣沒錯。」孫星耀很認同。

　　文靜有些無語，「那我就不太明白，你找我出演是什麼意思了。你分明知道我有交流障礙，還讓我去官場上長袖善舞，跟一幫狐狸共事？」

　　孫星耀嘿嘿一笑，「你不懂人際交往，可是出演的人物武力值高、能威脅啊！你不會逢迎拍馬，可是你智商高、能坑人啊！再說，你還有耀眼的官二代背景。好好利用家族資源，仗勢欺人總沒問題吧？」

　　「路陽演太子？」文靜又問。

　　「對。明面上不學無術，整天吃喝玩樂，但其實暗中籌謀，籠絡人才。這樣的心機太子，人設很不錯吧？」孫星耀得意地笑，「女主娘親受欺負的時候，沒人出聲，沒人治紈袴的罪。律法幫不上忙，女主才決定靠自己復仇。」

　　「聽起來真不錯。」文靜頗為心動。她動心不是因為女主文武雙全、十項全能，而是因為劇本透露出的思想——律法給不了受害者應有的公道，那麼受害者接下來採取何種過激行為，律法也該無權過問，「不過我最近沒時間。兩個月後，得先把覺醒者下拍完。」

　　孫星耀點點頭，表示理解，「沒關係。馬上要元旦了，公司還得忙末世夢魘的有關事項。復仇的話，起碼得明年夏天才能開拍。」

　　「那行，我演。」考慮許久，文靜答應下來。

　　**

　　接下劇本後，文靜專程去找路陽，告訴他新劇的事。

　　結果路陽一聽，笑著打趣道，「不是說不喜歡演戲的麼？怎麼這次肯當主演？」

　　「……你的關注點不大對吧？」文靜心說，哪個演員聽說經紀人接了劇本，不問劇本怎麼樣，而是先關心經紀人為什麼願意出演？

　　「你挑的劇本不會差。」路陽對自家經紀人的眼光信心十足。

　　「這次比較特殊。」文靜邊說邊把劇本遞過去，「孫總誠懇拜託我出演，說她很絕望。據說之前已經找過幾個女演員試戲，結果要么女扮男裝扮的很不像，要麼就是女演員春心浮動，動不動就衝到男人面前，打算來場愛的告白。」

　　孫星耀原話是這麼說的，「妹子們，大仇未報，就不要一心想著談戀愛了好麼？！這哪是千方百計遮掩女性的身份，努力往上爬，等合適的時機滅親爹滿門？在影片開頭的時候，簡直就恨不得要公告天下，女主是女扮男裝！」

　　「所以……」文靜聳聳肩，表示自己很無奈。

　　路陽接了劇本，卻沒有翻閱，反而意味深長地看著文靜，「如果真的討厭演戲，不管別人怎麼勸、怎麼求，你都不會鬆口。為什麼明明喜歡演，卻一直表現的很抗拒？」

　　這個問題，路陽一直十分不解。他看的出來，文靜幾次拍完電影後都挺開心的。

　　「並沒有很喜歡。」文靜忍不住辯駁。

　　路陽靜靜看著自家經紀人，不說話，目光裡透著瞭然。

　　「好吧。」文靜摸摸鼻子，自暴自棄道，「真實電影是蠻好玩的。我排斥的不是拍電影，而是當演員，一輩子生活在燈光下。」

　　她早就習慣隱藏在陰影裡，安靜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