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請安
魏祁從蕭謹言的院子裡出來時,臉色比來時更差了。
初冬的風吹在臉上,帶著些許寒意,他披著斗篷翻身上馬,向魏宮走去。
在宮中偶遇幾個與魏延議事後散去的官員,對方笑著與他打招呼。
「世子,這麼快就回來了?」
魏祁點了點頭:嗯,被蕭謹言趕出來了。
那傢伙說什麼為公主鳴不平,不願招待他這種不懂憐香惜玉之人,連茶都沒讓他再喝一口,就讓人送客了。
魏祁新婚無事,也沒別處可去,就只好又回了宮中。
因為他的寢宮多出了一個女主人,所以下人也比往常多了一些。
但楚瑤不喜歡太多人近身伺候,所以待在房中的只有青青,另有兩個她自己的婢女守在門外,其餘人在各處各司其職,倒也不顯混亂。
雨彤和襲風是他的貼身婢女,從他回到魏國之後就開始伺候他,此時見他回來,立刻走上前來,準備跟他一同進屋,伺候他梳洗更衣。
魏祁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進去,他自己來就可以。
兩個婢女對視一眼,沒說什麼,退了下去。
魏祁進殿後沒有直接去內室,而是先去了淨房,一邊收拾一邊想著,自己昨晚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不太妥當?
不然蕭謹言也不至於直接把他趕了出來。
腦子裡想著事,回屋時就沒太注意腳下,直到楚瑤叫了他一聲,他才停了下來。
「世子,小心,別過線了。」
楚瑤看著他腳邊說道。
魏祁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地上躺著一根繩子,顏色與地板差不多,小指粗細,從房間那頭繃到這頭,正將屋子分成兩半。
而此時他一隻腳正踩在繩子邊上,只差一點就要越到另一邊去。
這是……
「誰先邁過去誰就是狗」的分界線!
魏祁臉色鐵青,冷哼一聲向旁邊挪了兩步,再也不覺得自己昨晚的話有什麼不妥了。
跟這個女人還是分開過的好,免得他被氣死。
…………………………
翌日,魏祁像往常一樣天不亮就起床,去校場習武。
楚瑤在他起身時其實就已醒了,但因還不到自己平日裡起床的時候,所以並未起來,打算再睡一會兒。
誰知魏祁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進入了永福宮,說是老夫人讓過來問問,世子夫人怎麼還不去給她請安。
青青聽了面色一沉:「老夫人起得這麼早嗎?這天都還沒亮呢。」
進入魏國前他們可是事先把很多事情都打聽清楚了的,包括魏老夫人和魏夫人的作息,公主應該什麼時候去請安才合適。
現在明顯還不到魏老夫人往常起床的時候,這一看就是在刁難公主,有意找事。
來人是老夫人身邊的趙媽媽,她笑了笑,陰陽怪氣的道:「老夫人向來起得早,這個時候已經等候多時了。」
「她老人家原本也不想來催促公主的,但見世子都已經起了,以為公主身為人妻,為了伺候夫君沐浴更衣應該也已經起了才是,這才讓我來問問。怎麼,難道公主還沒起嗎?」
青青繃著臉心想:去你的向來起得早!她往日明明要至少再過一個時辰才起!
可這話她卻不能說,只能幹生一肚子悶氣。
還是楚瑤聽到動靜,把她叫了進去,她才強壓下怒火,轉身走了進去。
「那魏老夫人一定是故意的!」
青青一邊伺候楚瑤更衣一邊說道。
楚瑤淺笑:「故意的又如何?她一個七老八十的婦人,能早起刁難我這一回,還能每日都這麼刁難我嗎?那不等先收拾了我,她自己的身子就扛不住了。」
青青當然也知道這個,但難免還是生氣,手上故意放慢了給楚瑤更衣的動作,直到趙媽媽在外面又催了好幾回才扶著楚瑤走了出去。
趙媽媽見楚瑤出來,還想再刺幾句,但見她穿著大紅色繡鳳穿牡丹圖樣的斗篷,頭上戴著九鳳銜珠的金簪,嬌豔的面龐明豔逼人,通身氣派讓人不敢直視,最終還是老老實實低下頭在前面帶路,不敢像面對青青時那般放肆。
楚瑤卻沒有跟上,而是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不用等世子一起嗎?」
趙媽媽腳步一頓,垂眸道:「老夫人早已免了世子的晨昏定省,公主自去就是了,不用等世子一起。」
楚瑤笑了笑沒有說話,青青則嗤之以鼻。
什麼免了世子的晨昏定省,分明是你家老夫人惹了世子不快,世子不願意去罷了,如今只在每月初一十五才去一趟。
真當我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知道呢?
…………………………
一行人走了兩刻鐘左右來到了魏老夫人的舒寧宮,宮中四處瀰漫著一股難以消散的檀香味兒,證明宮殿的主人常年禮佛。
楚瑤在趙媽媽的帶領下進入了正殿,魏老夫人正閉著眼跪坐在殿中捻著一串兒佛珠,另有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坐在一旁,安靜端莊。
楚瑤對魏老夫人見了禮,喚了一聲:「祖母。」
魏老夫人這才睜開眼,嗯了一聲,卻並未讓她坐下來,而是指了指那少女。
「這是我娘家的侄孫女,按輩分亦算是你的表姐,名郭婷,已在宮中陪伴我多年,你與她見過禮吧。」
郭婷跪坐在蒲團上,淺笑施禮:「公主。」
楚瑤含笑點了點頭:「郭娘子。」
魏老夫人蹙眉,顯然對她沒有稱呼郭婷為表姐,而是直接稱呼她為郭娘子感到不滿。
「昨日認親婷婷不在場,便沒有對你引薦她,今日你既來了,那便給婷婷也敬一杯茶,算是認過這個表姐。」
說著讓人端了杯茶上來。
楚瑤看著下人端來的茶盞,輕笑出聲。
早聽說魏老夫人不靠譜,沒想到會這麼不靠譜。
她笑了笑,沒說什麼,示意青青把這杯茶端給郭婷。
魏老夫人眉頭一豎:「讓你給婷婷敬杯茶,你讓下人插手作甚?」
楚瑤沉聲道:「祖母,郭娘子既非我的長輩,亦非魏氏族人,孫媳沒有給她敬茶的道理。」
「我這個老婆子說的話就是道理!我是你的祖母,你初來魏國,我不過是讓你給你的表姐敬杯茶你便推脫?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祖母放在眼裡!」
尋常晚輩見到長輩生氣,未免擔上一個不孝的罪名,怎麼也會惶惶的跪下來賠罪了。
楚瑤卻仍舊脊背筆直的站著,臉上絲毫不見慌亂之色。
「祖母,即便放在尋常人家,也沒有嫡子長孫的妻子給外姓表姐敬茶的道理。」
「這一杯茶敬出去,知道的說是這位表姐受我們魏家寵愛,不知道的還以為魏家在郭家面前抬不起頭來,連一個表姑娘都要戰戰兢兢的伺候著,被堂堂世子夫人尊為上賓。」
「您若是覺得魏家在郭家面前丟了顏面也無所謂,或是覺得您的娘家本就比魏家高上一頭,那這杯茶孫媳也不是就真不能敬。」
「不過此事事關重大,還是稟報了君上與夫人,先問問他們的意見才好。」
「他們若都覺得這杯茶我應該敬,那孫媳便謹遵您的意思,給郭娘子敬杯茶。」
「若他們也覺得不該,那就恕孫媳難以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