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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總是被打臉》第22章
第22章 了解

 離開舒寧宮, 楚瑤沒有回到永福宮去,而是直接去給魏延和魏夫人請安。

 魏延跟魏祁一樣早早就去校場習武了, 魏夫人則剛剛起床,聽說兒媳婦來了,有些驚訝。

 「公主起這麼早?」

 說完一邊讓人將楚瑤請去偏殿, 免得凍著她, 一邊讓人抓緊給自己洗漱更衣。

 片刻之後收拾完畢,楚瑤在下人的引領下走了進來,與魏夫人見了禮。

 「你這孩子, 請安也不用來這麼早啊,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魏夫人說著讓人給楚瑤倒了杯茶。

 楚瑤握著茶杯,垂眸輕笑:「剛從老夫人那邊過來,看著時辰也差不多了,懶得再往回走, 便直接到母親這兒來了, 還望母親不要嫌我煩才是。」

 魏夫人怔了怔,旋即瞭然的點了點頭:「她為難你了?」

 「沒有。」

 這世上能為難她的人不多,魏老夫人絕對算不了其中一個。

 魏夫人輕嘆一聲, 有些無奈:「你既然過去了, 那應該也見過郭小娘子了吧?」

 「有些事我也不瞞你, 這郭小娘子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孫女, 從祁兒回國開始, 老夫人就一心想把郭小娘子許配給祁兒。」

 「但是祁兒不喜歡, 我和君上也沒有與郭家結親的意思, 便也沒有答應。可老夫人卻固執己見,一直將郭小娘子留在宮中。我們雖然覺得不妥,但也不好直接把人趕出去,所以直到今日,郭小娘子還留在舒寧宮陪老夫人禮佛。」

 「不過你放心,無論郭小娘子在宮中留多久,我們都不可能讓她跟祁兒在一起的。等再過幾年她年紀大了,老夫人總不好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就一直把她留在宮裡,斷了人家女孩子的姻緣,屆時也就只能把郭小娘子放出去了。」

 如今郭婷十六七歲,魏老夫人還能堅持己見。

 等到郭婷十八.九歲,二十歲了,她還能再繼續這樣嗎?

 俗話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到時候就算她還有這個心思,郭婷自己只怕也不願意了。

 楚瑤笑了笑:「此事兒媳之前也略有耳聞,並沒有放在心上,母親多慮了。」

 魏夫人聽了卻有些無奈。

 不放在心上那就說明也沒把祁兒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在意他納不納妾,納的又是什麼妾。

 不過左右公主才嫁來沒多久,他們小夫妻倆還有的是時間相處,不著急。

 魏夫人想著便也將這件事拋開,張羅下人準備早膳,就等魏延父子回來後一家人一起用飯了。

 魏延比魏祁來得早,習武過後直接便回來了。

 魏祁則先回永福宮沐浴更衣過後才來,進屋後看了楚瑤一眼。

 下人將早已準備好的早膳擺了上來,誰知還沒等幾人動筷,舒寧宮那邊便傳來消息,說是老夫人暈過去了,請了宮裡的好幾位大夫看了,都還沒醒過來。

 魏延眉頭一擰:「好端端的怎麼會暈過去?下人是怎麼伺候的!」

 說著便起身準備往舒寧宮去。

 那來傳話的宮人瞥了一眼楚瑤的方向,猶猶豫豫的道:「老夫人早起還好好的呢,但剛才公主離開的時候就不大好了,奴婢們本想趕緊請大夫來看看,老夫人卻強撐著說不必,怕讓君上和夫人誤會,以為是公主把她老人家氣壞的。」

 「奴婢們不敢違逆,只得小心翼翼的伺候著,誰知剛才……老夫人卻忽然暈過去了,怎麼都叫不醒,大夫看了也還是不行,奴婢們實在沒辦法了,這才來稟報君上的。」

 話裡話外說了半天,還是說楚瑤把老夫人氣暈過去了。

 魏延皺眉回頭看了楚瑤一眼,想說什麼,但想到自家母親那個不靠譜的性子,又怕其中有什麼誤會,終究還是沒有當場發作,只道先去看看再說。

 身為一國之主的他都去了,魏夫人和魏祁楚瑤自然也隨之前往。

 魏祁與楚瑤是晚輩,自然不能與魏延夫婦並肩而行,始終走在他們身後。

 魏祁又刻意放慢了腳步,楚瑤作為妻子,與他保持著一致的步調,不一會兒便與前面的人拉開一段距離。

 「怎麼回事?」

 確定聲音不會傳到前面去,魏祁這才問了一句。

 楚瑤似有不解,轉頭看他。

 「我問你怎麼回事?你特地起個大早去給祖母請安,怎麼還把她氣著了?」

 魏祁是深知自己祖母的脾性的,所謂的氣暈了八成是裝的,不然下人早就急了,哪會不緊不慢的挑著他和父親都回來的時候才來報信。

 讓他不解的是楚瑤,既然她打定主意要討好祖母,又怎麼會與她起衝突呢?

 這個女人可是最擅長哄長輩開心了!

 楚瑤聞言卻是嗤笑一聲:「世子誤會了,不是我特地起了個大早去給老夫人請安,而是老夫人特地起個大早叫我過去給她請安。」

 說完轉過頭再也懶得理會他。

 魏祁面色一僵,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婢女,沒再說話。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舒寧宮,就見幾個大夫跪在殿中,戰戰兢兢誠惶誠恐。

 「老夫人怎麼樣了?醒來沒有?」

 魏延沉著臉問道。

 「還沒有。」

 有人顫聲回了一句。

 「什麼時候才能醒?」

 「這……」

 不知道啊,一個裝暈的人什麼時候醒,那全看她自己啊!

 大夫覺得鬱悶極了,有些話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魏延也覺得老夫人可能是裝的,但又怕她真的出事,此刻聽著大夫模棱兩可不清不楚的話,就有些不耐煩。

 正想再說什麼,卻聽楚瑤道:「君上,不如讓兒媳的婢女青青給老夫人看看吧。」

 魏延皺眉,還未說話,舒寧宮的趙媽媽就先不樂意了,故作擔憂的道:「這怎麼可以?老夫人金尊玉貴,怎可讓一個婢女給她看診?」

 楚瑤對她的突然插話也不惱,笑道:「青青在大燕時有幸得周老先生指點過幾年,醫術不敢說冠絕天下,但尋常的頭疼腦熱還是不在話下的。」

 「周老先生?」

 幾位大夫紛紛抬頭,眼冒金光。

 「公主說的可是周伯庸周老先生?」

 在大燕行醫能被稱一句先生的,除了周伯庸他們再想不出第二人了。

 「正是。」

 這回不用楚瑤回答,青青自己便答道。

 「周老先生與徐公乃是好友,當初公主跟隨徐公讀書,周老先生無事,便教了奴婢一些醫術打發時間。如此這般,奴婢在周老先生身邊斷斷續續的學了幾年,但因學藝不精,所以不敢稱先生一句師父,免得墜了先生名號。」

 能跟隨周老先生學醫多年而不被嫌棄,怎麼可能真的是學藝不精?

 不過是周老先生早年間便已放出話來說不再收徒,所以不受這師徒名分罷了。

 但有沒有名分又有什麼打緊?只要能得周老先生指點一二,那也是終身受用不盡的啊!

 魏延見幾位大夫對這周老先生都多有推崇,便准了青青去為魏老夫人看診。

 左右他們都在這裡,這婢女也不敢當著他們的面把老夫人怎麼樣。

 趙媽媽想要阻攔卻又找不到藉口,只得眼巴巴的看著青青走了進去,還把她擋在了門外。

 片刻之後,房中傳來魏老夫人的一聲尖叫,緊接著是難聽的咒罵聲,聽著聲音中氣十足,哪像是暈厥過去剛剛醒來的人。

 魏延面色一黑,確定了老夫人確實是裝的,更為煩躁了。

 但家醜不可外揚,還是先將幾位大夫以及閒雜人等屏退了,才進入房中仔細詢問老夫人怎麼回事。

 房中青青將一根金針收起來放入了髮簪中,魏老夫人咬牙憤憤的瞪了她一眼,被拆穿了卻還硬要裝作一副剛醒過來的樣子,靠在郭婷身上埋怨著楚瑤的不是,說她如何言語頂撞她,又如何不肯給她讀經書還甩袖而去。

 楚瑤始終淺笑著不言不語,倒是魏夫人聽到讀經書這幾個字後臉色變了變。

 魏延不是偏聽偏信之人,即便說話的人是他的母親。

 他轉頭看向楚瑤,希望她能解釋解釋,楚瑤這才開口,將魏老夫人說舒寧宮沒有多餘的蒲團,讓她跪在地上讀經書的事情說了。

 末了又道:「兒媳早年間在燕國時曾受過傷,膝蓋是受不得寒的,不然一到冬日或是陰雨天氣,兩條腿就會疼痛難忍,故而才與老夫人說看能不能讓宮中下人勻個墊子給我,我讀完了經書就把墊子還回去。」

 「老夫人卻以為兒媳是藉著腿疾為由故意推脫,讓人將我趕走了,所以……」

 「你說謊!」

 魏老夫人豎眉道:「你剛剛根本就沒跟我說過你有什麼腿疾!」

 趙媽媽等人也跟著作證:「是啊,公主根本就沒說過,不然我們怎麼會不給您準備個蒲團呢!」

 言語中卻是承認了之前真的沒給楚瑤準備蒲團。

 楚瑤垂眸,抿了抿唇:「那便當兒媳沒說過吧。」

 這模樣看上去卻怎麼都像是委曲求全,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樣子。

 又來了!

 魏祁心裡說了一句。

 老夫人這廂還在說著什麼不用蒲團是為了表示誠心,只有身體直接觸地才能表達對佛祖的敬意,婷婷也經常給她這樣唸經書諸如此類。

 一直沉默的魏延卻忽然間怒火衝天,兩隻眼睛死死的盯著躺在床上的魏老夫人。

 「當年我不在宮裡的時候,您是不是也是這樣讓梅梅給您讀經書的?」

 梅梅就是指魏夫人梅氏,這暱稱還是魏延自己給她取的,私下裡一直這麼叫她。

 魏老夫人怔了怔,不知道他在氣什麼,還梗著脖子道:「是啊,若不是我一直讓梅氏誦讀經書,她這些年怎麼會過的平平安安順順遂遂的?當年她小產的時候性命都差點兒沒了,最後卻好端端的活了下來,過幾年還又生下了阿祐,這都多虧了……」

 「夠了!當年梅梅小產就是因為腿疾犯了!走在路上沒能站穩,所以才會從台階上跌下去!」

 「我先前一直不知道她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患上腿疾!今日才知道……原來竟是母親你為了表達向佛祖的誠心,讓我的梅梅整日跪在地上念什麼經書!」

 「您的誠心難道就是將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奉上去嗎?佛祖若是要如此才能感受到誠心,那和吸血的惡鬼又有何區別?」

 「從今日起您也不要供奉什麼佛像了!這舒寧宮的佛堂全部拆掉!不然我怕再供奉下去,我的妻兒就不知還要遭什麼罪了!」

 說完猛地站起身來,掃了一眼周圍。

 「舒寧宮裡的蒲團既然無用,也不用留那麼多了,留下兩個就夠了,其餘的全都撤掉。」

 之後不顧眾人的臉色,親自將魏夫人扶了起來,拉著她向外走去。

 魏祁楚瑤等人自然跟上,轉眼間原本在宮中的人就走了大半。

 魏老夫人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想著魏延剛剛說的那些話,急喘幾聲,兩眼一翻,這回是真的暈過去了。

 …………………………

 長樂宮中,魏延扶著魏夫人回來後臉色仍舊不好。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不在宮裡的時候你受了那麼多苦,為什麼不告訴我?」

 魏夫人低著頭沒有說話,魏延卻知道她為何不說。

 他倒也不是真的要得到她的回答,擁著她許久沒有出聲。

 子不言父之過,這句話不僅適用於父子之間,於婆媳之間亦是如此。

 大部分的兒媳都不會去說自己婆婆的不是,即便這個婆婆再怎麼刁蠻不講理,作為晚輩的兒媳也大多會選擇隱忍,不然難免落個忤逆不孝,或是挑撥婆婆與丈夫之間母子關係的罪名。

 況且那個時候魏延還在外征戰,魏夫人即便派人告訴了他,除了讓他徒增擔憂之外,也沒什麼用處。

 而魏老夫人那時之所以那麼張狂,主要是因為魏延的大哥剛剛過世沒多久,魏延成了新一任的國主,梅氏則成了新一任的國主夫人。

 她怕梅氏不像郭氏那樣好掌控,所以才趁著魏延還沒有趕回來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梅氏,想殺一殺她的風頭,讓她知道在內宮當家作主的到底是誰。

 但梅氏顯然與郭氏的性格不同,不過半年便掌握了內宮,只留了舒寧宮這一個小小的地方還可以供魏老夫人當家作主。

 魏老夫人骨子裡是有些欺軟怕硬的,見自己壓不過梅氏了,也就不敢太過分了。

 而她今日敢這麼對楚瑤,無非也是因為楚瑤剛嫁來,根基還不穩,所以覺得她軟弱可欺罷了。

 誰知楚瑤卻是個比梅氏還硬的骨頭,這一口沒啃好,她自己碎了滿嘴的牙不說,還沒傷著人家分毫。

 魏夫人想到剛才魏老夫人那驚愕的神情,就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

 這個兒媳婦娶的,真是太好了!

 不僅能幫她氣他兒子,還能幫她氣她那個蠻不講理的婆婆,真是個寶貝!

 正想著,宮人回稟說公主來了,還帶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魏夫人理了理衣襟,整了整髮髻,讓人將楚瑤迎了進來。

 楚瑤向兩人行了禮,讓人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搬了過來。

 這些東西魏延與魏夫人以前從未見過,不免有些好奇,不解的看著楚瑤。

 楚瑤解釋道:「兒媳也是今日才知道母親竟有腿疾,想了想便將這些東西給母親送來了。」

 「這是交椅,從胡人那邊傳來的一種坐具,因為咱們漢人習慣跽坐於席,所以不常用,也很少流到咱們這邊來。」

 「兒媳先前在大燕受傷時,不便跽坐,便有人給我尋來了這種東西,那段時間我便是靠著這種坐具過來的。」

 「不瞞父親母親說,其實在楚國時,我的公主府裡也有不少這樣的坐具,平日裡腿疾發作,或是在蒲團上坐累了的時候,就坐在這交椅上,比跽坐在蒲團上要舒服多了,也不會損傷膝蓋,母親哪日若是覺得腿腳不舒服了,可以試試。」

 魏夫人對這交椅感到十分新奇,但卻有些猶豫。

 畢竟時人仍舊習慣跽坐,坐在這樣的東西上……於理不合,讓人知道了還以為她這個魏國夫人不懂禮節。

 魏延卻是眸光一亮,一聽說不損傷膝蓋就來了興趣,讓人將那交椅放在殿中,非要扶著魏夫人坐上去試一試,試過之後直接做主將這兩把交椅留了下來。

 「擺在內室,沒人的時候你自己坐一會兒又沒人看見,不礙事的。」

 他溫聲說道。

 魏夫人笑了笑,便也沒再推拒,收了這兩把椅子,回贈給楚瑤一對兒鐲子表示謝意。

 「兩把交椅而已,不當謝的,母親若是喜歡,兒媳的嫁妝裡還有不少這類家具,改日都搬來您這裡您試一試。若是得用,咱們還可以請木匠照著打新的,左右這些東西也不是非要從胡人那裡買才可以,找到合適的木匠要多少可以打多少。」

 魏夫人還沒開口,魏延先點了點頭:「好,你有心了。」

 說完又對魏夫人道:「你看上了什麼就直接讓宮人找木匠照著做,不用再來問過我,這種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楚瑤看著魏延對魏夫人關切的神情,垂眸笑了笑。

 原以為自己要討好三個長輩,現在看來只要討好一個就可以了,倒是輕鬆不少。

 …………………………

 永福宮,婢女雨彤不知犯了什麼錯,被世子魏祁罰奉半年,在院中跪了三個時辰。

 魏祁雖然看上去性子冷,不容易親近,但回國後也從來沒有為難過下人,輕易更不會懲處,今日這般倒是前所未見。

 有人偷偷去問與雨彤同為世子貼身婢女的襲風,雨彤究竟如何觸怒了世子,讓世子動了怒。

 襲風看著只穿著一件單衣跪在院中的雨彤,嗤笑道:「因為說錯了話。」

 說錯話?說錯什麼話?

 幾人不解,襲風卻也沒有詳細的說明,而是趁機教導他們:「咱們既然在永福宮,那就是永福宮的奴婢,事事要將世子與公主放在首位。」

 「世子與公主問咱們什麼,咱們便老老實實的答什麼,不要答非所問,更不要有意隱瞞,不然……」

 她衝著院子裡的雨彤抬了抬下巴。

 「喏,那就是下場。」

 清早世子習武回來,問了句公主去哪兒了。

 當時原本是襲風近身伺候,正準備告訴他公主被老夫人派人叫去請安了,雨彤卻搶著答了一句:「公主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襲風當時愣了一下,覺得不妥,但世子已經嗯了一聲抬腳走了。

 她礙於面子,也不好再說什麼,想著左右都是去給老夫人請安,也沒多大差別,便將這件事放下了。

 誰知道,世子一回來,雨彤就被罰了。

 可見雖然只是幾字之差,但差別還是挺大的。

 還好世子沒有因此遷怒於她,不然她也要因為雨彤倒霉了。

 以後可得離雨彤遠點兒,免得禍從天降。

 …………………………

 宮裡這一次的動靜鬧得不小,許多人雖然不知道細節,但還是隱約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舒寧宮裡的佛堂被拆了,魏老夫人身邊的下人全都受了罰。

 蕭謹言嘖嘖兩聲:「這珍月公主……真是厲害啊!」

 魏老夫人在她手底下這才走了一回合,便徹底宣告慘敗,而且是敗的爬都爬不起來的那種。

 不過這也是魏老夫人手段太差,戰鬥力太低的緣故,換了別人,不一定輸的這麼快。

 魏祁則是喝了杯茶,神色有些罕見的凝重。

 「還好她是我祖母,不然今天可能就鬧出人命來了。」

 蕭謹言一驚:「不至於吧?這麼嚴重?」

 魏祁卻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像無底的深潭。

 「你不瞭解她,不知道有些事是決不能在她面前做的,有些話是決不能在她面前說的。」

 「……什麼事?」

 「詆毀楚家,貶損楚國。」

 「……」

 「上一個這麼做的人,是燕國的七皇子和他身邊的貼身小廝,你知道這兩人最終什麼下場嗎?」

 蕭謹言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不可置信。

 「七皇子……是公主殺的?」

 魏祁勾了勾唇角:「是,燕七皇子與珍月公主向來不合,所以也格外不喜楚國人,不止一次在公主面前說楚國是一塊彈丸之地,於大燕而言可有可無。」

 「原本這一句也不會讓珍月動怒,但怪就怪他有一次急怒之下說了更過分的話。」

 「他說楚國百姓皆是畜類,楚國國主是萬畜之首,國主夫人孟氏只配被畜生騎在身下……」

 話音落,蕭謹言再次吸了一口涼氣。

 「這……這話也太難聽了!他好歹也是一國皇子,受過徐公教導讀過聖賢書的!怎麼能……怎麼能說得出口!」

 「是啊,正常人都說不出這樣的話,可他偏偏就說了。所以……他死了。」

 「死前被去三指,剜一眼,去勢,然後與他的小廝一起被扔到了關著發.情的野獸的山洞中,被畜類騎於身下,被發現的時候幾乎屍骨無存。」

 蕭謹言聽著魏祁的講述,久久回不過神來,半晌才問了一句:「公主那個時候多大?」

 「十二歲。」

 「……」

 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竟然能做出這種事!

 「可是……她就不怕被人發現嗎?」

 魏祁再次笑了笑:「珍月心思縝密,遠非你所能想像,她既然敢做,就是有絕不會被人發現的把握。」

 蕭謹言:你不是不喜歡她嗎?這種有些讚賞又有些炫耀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不對啊,既然沒人發現,你怎麼知道的?」

 「……我那時剛巧在附近一棵樹上睡覺。」

 蕭謹言:「那還真是……巧啊,公主沒發現你嗎?」

 「發現了。」

 「那她竟然沒殺人滅口?」

 「……」

 「公主真是好心胸!換我一定會殺人滅口的!」

 「……」

 「看來公主很信任你啊!」

 「嗤,」魏祁這回終於不再沉默了,「你想多了,她不殺我只是因為沒做好殺我的準備,多殺我一個的話之前的事就難以周全,不殺我的話即便我去拆穿她,也沒有人會信我的話,甚至因為我在場,會讓人以為人是我殺的。也就是說,於她而言,我只是個意外,但並沒有威脅。」

 「……世子,你很瞭解給公主啊!」

 「……」

 魏祁再次沉默了。

 蕭謹言是不太明白魏祁跟楚瑤這種明明互相瞭解讚賞卻又互相排斥的行為的,更讓他不解的是:「楚家人待公主並不好啊。」

 排擠她,針對她,搶奪她的嫁妝,甚至刺殺她。

 「她為什麼還要幫他們呢?」

 在大燕時為了楚國怒殺皇子,在魏國時為了楚國頂撞老夫人。

 「因為楚國再不好,也是她的母國。」

 魏祁答道。

 蕭謹言眼尾掃了過去:「你又知道了?」

 「……換我我也會這麼做,身為國主之子,本就應該維護自己國家的利益。」

 蕭謹言卻搖了搖頭。

 「公主被送去做質子時只有六歲,家國觀念應該並不深厚。」

 魏祁卻不以為意:「我們哪個質子被送去的時候不是只有五六歲?回國後不都照樣心向自己的國家。」

 「那怎麼能一樣?你與其他質子在大燕時都受盡苦楚,自然思念對自己更好的母國。而珍月公主卻是備受寵愛,回國後反倒過得還沒有在大燕好,按理說她不會對楚國有這麼深的感情才是。」

 一個能夠一怒之下火燒舊時住處的人,感情該是濃烈而又極端的。

 絕不會是因為簡單的一句家國大義,就會為母國奉獻犧牲一切的人。

 「或許……還是有什麼讓她牽掛的人和事在楚國吧?不然就憑楚國近來對她做的那些事,她不與楚國斷絕關係才怪。」

 魏祁:「你又知道了?」

 蕭謹言:「……」

 …………………………

 魏祁直到傍晚才回宮,進屋後卻愣了一下,彷彿有些認不出來自己的屋子了。

 那根與地板顏色差不多的繩子還躺在地上,他那邊的一應陳設也都沒有變,楚瑤那邊卻全部換了全新的家具,且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樣式。

 若非確定自己來時沒有走錯路,他幾乎要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楚瑤正坐在一把交椅上看書,見他進來,抬起了頭。

 「世子,我們先前既然說好這屋子各用一半,那我更改一下這半邊的佈置,你應該不介意吧?」

 「……」

 我介意又如何?你不是已經改了嗎?

 魏祁看著她在奇怪的坐具上的奇怪坐姿,說了句「隨你」,便坐到了自己的小塌上。

 這坐具他之前在大燕見過,是從胡人那邊傳來的,但在漢人這邊應用並不廣泛。

 楚瑤忽然換上了這樣的家具,估計是今日聽說了他母親有腿疾,所以先給母親送了一套。

 為了讓母親不覺得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特殊,不好意思用,便自己也換上了。

 她向來這樣,做事做全套,只要有心討好誰,總能讓人感到如沐春風般的舒適。

 魏祁已經能想像到母親對她越來越喜愛的情景了。

 若是他們夫妻二人也能琴瑟和鳴,這個家倒算得上溫馨美滿。

 不過可惜,他與珍月注定不可能舉案齊眉,能像現在這樣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打擾誰就不錯了。

 嗯,就這樣也挺好,最起碼表面風平浪靜。

 …………………………

 魏老夫人佛堂被拆那天,魏延就做主免了楚瑤今後每日給魏老夫人晨昏定省,只要初一十五的時候跟魏祁一起去一趟就是了。

 魏夫人也說讓她不用每日都去長樂宮,但楚瑤卻仍舊堅持前往,沒有一天懈怠。

 這日她像往常一般給魏夫人請了安,陪她一起用了飯,要離開的時候說自己想去宮外轉一轉,她嫁來這麼些日子,還沒有欣賞過魏國的風土人情呢。

 魏夫人笑道:「你嫁過來那日宮中不就給你準備了令牌嗎?想出去的時候直接去就是了,不用特地跟我報備,只要按時在宮門落鑰前回來就好。」

 楚瑤卻道:「雖然是可以隨意出去,但還是跟母親打聲招呼的好,不然母親不知道我去了哪裡,找不到我擔心我怎麼辦?」

 魏夫人沒養過女兒,卻也知道她是在故意撒嬌。

 偏偏這女孩兒不僅長得漂亮,還懂事乖巧又聰明伶俐,換到誰家不喜歡?

 「好好好,還是瑤瑤懂事,不像祁兒這臭小子,每次都是說走就走,從來不知道跟我打招呼,也不管我但不擔心。」

 魏祁:這才幾天您就一口一個瑤瑤叫上了?還有你們說話關我什麼事?拉上我做什麼?

 楚瑤笑著與魏夫人道了別,跟魏祁一起離開了長樂宮。

 魏祁此時也正要出宮,便與她一道向外走去。

 兩人一路無話,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是夫妻,更不像是新婚不久的夫妻。

 但魏祁已經習慣了這種沉默的狀態,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楚瑤若是忽然開口跟他說話那才是奇怪呢!

 可今日楚瑤還真就奇怪了。

 「世子,那是什麼?」

 走著走著,楚瑤忽然湊了過來,看著魏祁左側的方向問道。

 聲音極輕,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在身後的宮人看來就像是夫妻倆在說什麼悄悄話。

 魏祁沒有跟楚瑤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了躲,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你說什麼?」

 「就是那個啊,紅色的,掛在牆頭上的。」

 楚瑤再度靠近,面頰幾乎貼上他的肩膀。

 魏祁眉頭緊蹙,覺得右半邊身子有些僵硬。

 什麼掛在牆上的紅色的東西?哪有?

 正想著,身邊的人卻沒再靠近他,而是彎下了腰。

 緊接著,一顆石子啪的一聲打在了魏祁臉上。

 周圍的宮人嚇壞了,驚呼著圍到兩人身邊,彷彿附近有刺客似的。

 楚瑤此時才直起了身,撿起掉在地上的帕子,似有不解的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魏祁這回不僅右半邊身子僵硬了,整個身體都繃的筆直,用力的咬了咬後槽牙,看向石子射來的方向。

 「阿祐!給我下來!」

 眾人尋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不遠處的一棵樹上,魏祐正驚慌失措的想往下爬。

 奈何還沒爬下去,就被魏祁發現,一嗓子吼得他差點兒從樹上掉下去。

 片刻之後,年僅六歲的孩童被宮人帶著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小彈弓,剛剛那石子就是用這彈弓打過來的。

 「為什麼要用彈弓打人!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不許用彈弓對著人嗎?」

 魏祁在幾個弟弟面前向來是嚴厲的,魏禮魏祐都是對他又敬又怕。

 魏祐縮了縮脖子,把彈弓藏到身後:「我……我不小心的,剛才有鳥飛過去了。」

 有個鬼鳥!

 他分明就是想打珍月,珍月躲過去了,這石子就打在了他頭上。

 魏祁轉頭又看了一眼楚瑤,後槽牙咬得更緊。

 這個女人剛剛明明發現阿祐在樹上了,卻藉故與他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沒有察覺,最後還代她挨了這一下。

 她若是說一聲,他們兩人明明都可以躲過去的!

 楚瑤卻似乎沒看到他的目光,反而在旁溫聲勸道:「四弟還小呢,一時頑皮罷了,你不要發這麼大脾氣,嚇到他了。」

 說著還往他臉上掃了一眼:「那石子不大,也不尖,連個傷口都沒留下,你就不要生氣了。」

 魏祁:你這失望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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