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郝樂山的傷勢不重,但他這次被砸的原因著實詭譎。
「我也不知道,本來在任務狀態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失靈了,突然就被砸中了!咱們這APP也太不靠譜了!」郝樂山一邊舉著他打了石膏的手臂比劃,一邊示意蔣森給他遞水,抱怨道:「再多幾次這種事故,我看也不用當陽間的引魂使了,咱們整個辦公室打包,直接去陰間攤煎餅得了,到時候咱們幾個還一塊兒混。」
柳江元不聽他瞎得得,皺著眉說:「又是APP出錯了?」
「我總覺得這段時間咱們辦公室特別寸。」冉鼕鼕坐在另一張病床上說。她說完,柳江元就把目光移到了龍二的臉上。
蔣森看見他的樣子,有點嚴肅地說:「主任,別封建迷信,龍二這段時間一直跟著我,連睡覺都沒分開過,沒時間做手腳。」
龍二聽見他這話,抿著嘴唇露出個甜蜜的笑容,又往他身上挨了挨。
郝樂山有點抓不住重點,怪笑道:「連睡覺都沒分開過嘿嘿嘿……」
冉鼕鼕一臉不想看到他的表情,說:「三胖,咱本來顏值就不高,能不能別再做那麼猥瑣的表情刷新下限了?」
「……」她這樣一說,郝樂山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了。「鼕鼕,挑男人不能只看臉。」
「第一,我不挑男人,只挑女人;第二,不看你臉,你有什麼內涵讓取向大眾的女孩子深入瞭解一下嗎?」冉鼕鼕不留情面道。
郝樂山滿臉羞憤,掀起被子把自己小山一樣的身體藏進裡面,蒙著臉不說話了。
柳江元說:「鼕鼕,他是病人,你就不能嘴上留點情?」
冉鼕鼕這回也不說話了。
「我剛剛給上面匯報了這件事,樂山算是工傷,先在醫院裡養著,這段時間的活兒咱們三個分一分,可能任務有點重,大家堅持一下。」柳江元說:「過了這段時間,我請大家吃拉麵。」
「主任,您也太摳兒了。」冉鼕鼕說。
柳江元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非常勉強地說:「那……每碗可以多加一份牛肉。」
一行人從醫院出來,蔣森才說:「釘子戶那個目標的魂魄丟失了,我趕到的時候,就只剩屍體了。」
柳江元用他的長柄傘傘尖點了點地面,皺著眉說:「咱們這個月,已經丟了兩條魂了。」
冉鼕鼕說:「我那條魂,我自己負責。」
「集體行動,你個人負什麼責?」柳江元說:「上次的處罰還沒下來,跟這次的事加在一起,估計……凶多吉少啊。」
「我覺得這兩次失誤,不能只算咱們辦公室的責任,大半還要怪下面。」蔣森說:「第一次是連地府都沒有登記的特大連環車禍,這一次是APP失靈,連我們的人都差點折在裡頭。」
柳江元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說:「先幹活兒吧,等下面通知。」
龍二像長在蔣森身上的一條尾巴似的,走到哪兒跟到哪兒。柳江元接過冉鼕鼕遞來的辦公室車鑰匙,沒忍住回頭看了他們倆一眼,問蔣森:「真的二十四小時沒分開過?」
「……」蔣森摸不清他指的是哪層意思,猶豫了兩秒,點了點頭。
龍二的智商真是上來了,得寸進尺偷摸兒拉住了他的手。
柳江元彷彿是經受了什麼特別重大的刺激,趕緊用手摀住了自己的眼。
下午六七點鐘,正是下班高峰期。
蔣森站在公交車站台上又點了顆煙,龍二從他嘴裡抽出來,自己吸了一口。
「不是說抽煙不好嗎?」蔣森笑著從他指間抽出來。
龍二說:「看你抽煙的樣子,很好看。」
蔣森瞟了他一眼,沒說話,從兜裡摸出煙盒扔到他懷裡。
龍二接過來,卻沒拿煙,直接揣進了自己口袋裡,又去抽蔣森手裡的。
蔣森偏頭躲了一下,說:「幹嘛?煙盒都給你了,想抽自己拿。」
「那些沒有你的味道。」
「……」蔣森一沒留神,被人抽走了煙,半晌說:「你還挺會撩。」
「撩什麼?」
「……」蔣森兩手揣進兜裡,沒再說話了。
兩人肩並肩站在微雨的車站裡,分享同一根香煙。
蔣森的任務在晚上十一點,回家路上兩人吃了晚飯。蔣森上樓拿了把傘,叫龍二在車棚裡等他。
下來時,除了雨傘,他手裡還多拿了兩條圍巾,一條黑色毛線的,一條羊毛灰格子的。他把那羊毛的扔到龍二懷裡,說:「有點冷,戴上。」
龍二先放到鼻尖聞了聞,說:「有點霉味兒。」
「放了一年了,可不得有點兒味兒嗎?」蔣森說:「還挺挑,那你戴這條。」
龍二接過那條又聞了聞,皺了皺鼻子,顯然還是有味兒,但他怕蔣森嫌他事多,這次沒說話。
雨滴落在小電驢的全景天窗上,雨聲從窗戶縫兒擠進車廂裡。
蔣森打開空調,龍二一會兒回頭看看他,一會兒看看前面的路。
「剛剛吃飽了嗎?」蔣森問。
「吃飽了。」龍二說完,看到路邊的拐角處有一家元宵店,說:「那兒的芝麻湯圓很好吃。」
「你吃過?」蔣森問。
「嗯,老店了,以前跟麒麟一起來吃過,不過那時候他也很大了,有八九百歲了。」
「……」蔣森說:「一會兒完成任務回來,我們來吃,當宵夜。」
龍二點點頭,又問:「今天晚上的案子怎麼樣?棘手嗎?」
蔣森搖了搖頭,說:「是養老院的老人,睡夢中去的,算喜喪。」
龍二回頭看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大腿,說:「每次看到你執行任務時的樣子,我都很心疼。」
「……」蔣森覺得他有點肉麻,心裡又忍不住感到熨帖,半晌才說:「你活了幾千年,見識的悲歡離合、生死別離應該比我多。」
「我的心腸比你硬,所以沒你那麼痛苦。」
蔣森聽見他這話,笑了,說:「你心腸硬?是誰第一次跟我出任務就踩斷了別人的脖子?」
龍二說:「這是天性,我父母把我生得不太好,很久以前,人們都把我的原形刻在武器上。」
蔣森回頭看了他一眼,說:「怎麼會生得不好?我看你生得挺好,模樣很英俊。」
「真的?」龍二高興起來,手又放到蔣森大腿上,輕輕抓了抓。
「……」蔣森挑起一根眉毛,說:「說話就說話,放好你的爪子。」
龍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一邊悄悄收回手,一邊說:「我爹不喜歡我的樣子,他說我長得很醜。」
「他大概年紀大了眼神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