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蔣森在旁邊聽得樂不可支。郝樂山就忍不住說他：「哥， 你有啥可樂的？你不是也沒有女朋友？」

　　冉鼕鼕說：「女朋友算什麼？咱森哥有男朋友啊，是吧森哥？」

　　蔣森臉皮抽搐著做出了個無奈的表情，說：「還能不能好好吃飯了？」

　　剩下兩個年輕人都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柳江元跟秦松宇一前一後進屋，看見這個場面，都問：「笑什麼呢？」

　　「沒笑什麼。」蔣森道：「你們吃了沒？」

　　柳主任把引魂袋妥善放到儲藏櫃裡，才說：「我回家吃， 你嫂子在家做了餃子。」

　　秦松宇眼巴巴看著他們仨碗裡的東西，問：「鼕鼕，你吃的是什麼？」

　　冉鼕鼕只好哭笑不得放下筷子， 說：「秦爺爺，您這要飯要的也太委婉了。」

　　秦松宇也不在意，只笑笑說：「一個徒弟半個兒，你怎麼也得算四分之一個閨女了， 師父手頭緊，你接濟一下。」

　　冉鼕鼕說了句：「您等著。」然後按開手機幫他叫了一份外賣。

　　蔣森正吃著， 柳江元放好引魂袋，走之前先說他們：「都把東西放到該放的位子，引魂袋隨便擺在桌子上，你們這就相當於警務人員隨意把武器放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知道嗎？」

　　眾人都諾諾稱是， 連秦松宇這等老資格的爺爺也很給面子地點頭。

　　他訓完話，又轉頭對蔣森說：「通行證批下來了，明天上午咱們兩個去下面抓人，你別忘了。」

　　蔣森說：「通行證批了多長時間？這段時間咱們住哪兒？咱們是每天回來還是直接住在下面？」

　　柳江元也沒考慮這些問題， 聽見他問，才想起來，說：「下面應該有咱們單位的招待所，明天下去看看，如果方便來回，就還是回來住吧，在陰間待太久也不好。」

　　蔣森點點頭，又重新吃他的午飯。

　　自從郝樂山回歸，南山區辦公室便成了五個人，活兒一分，幾個人都比較輕鬆，辦公室裡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

　　蔣森下午沒什麼事，他新家離得又太近，中午便回去午休了。

　　待走進家門，他才想起來還有個在外飄蕩的龍二，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你在家沒？」

　　空氣裡沒人答話，蔣森又說：「在家就答應一聲。」

　　還是沒人搭理他，蔣森想了想到底有什麼辦法能把這人引出來，又過了一會兒，嘗試著說：「對不起，我錯了，當時不該在街上吼你，也不該一言不合就送你走。」

　　龍二這才別彆扭扭開口：「知道錯就好。」

　　「……」蔣森聽見他的聲音，只得說：「嗯，我錯了，你出來吧。」

　　龍二說：「我不出來，我回客棧了，你去接我。」

　　「……」蔣森說：「你事兒怎麼這麼多？」

　　「我想你了就來看你，你想我了為什麼不能來接我？」

　　「誰跟你說我想你了？」

　　「你夢裡自己忍不住說的。」

　　「……」蔣森說：「那我睡一覺再去，困。」

　　龍二這次竟然沒說什麼，只是道：「那你睡吧，睡醒可一定去。」

　　蔣森脫掉外套和褲子躺進被窩裡，過了一會兒問：「你在屋裡嗎？」

　　「在。」龍二說：「你要是不睏，現在就去接我吧。」

　　「你有病，你現在就在屋裡，幹嘛非得讓我跑一趟去接你？」

　　「你當著麒麟的面把我趕回去，也得當著他的面把我接回來，不然孩子該猜疑我們之間的感情，對他的成長不利。」

　　「……」蔣森說：「跟你們倆的歲數比，我才是那個該成長的吧？」

　　龍二說：「反正你得去接我。」

　　「……」蔣森只好說：「睡醒就去，睡醒就去。」然後又忍不住道：「你去客廳看電視，別偷窺我睡覺。」

　　龍二被他一提，正好想起來這件事，說：「你要接我回來，還有個條件。」

　　「……」蔣森發現現在他一對上龍二就無語。「什麼條件？」

　　「我以後得跟你睡一個屋。」

　　「那你還是老實在客棧住著吧。」蔣森一掀被子蓋上自己。

　　「那我就每天這麼偷窺你。」龍二不要臉說。「我還要趁你睡覺親你，還要￥%&￥#%&……」

　　「……」蔣森道：「你先出來，咱們倆得談談這個問題。」

　　「不。」

　　「……」蔣森對這款磨人的龍二毫無辦法，只有束手就擒。「我睡了。」

　　「午安。」

　　下午辦公室沒事，蔣森睡醒給郝樂山打了個電話，那邊說沒什麼大事，就是冉鼕鼕的剪紙終於顫巍巍在地上站了一秒鐘，非常想跟他分享喜悅。

　　郝樂山轉述完又小聲說：「我覺得那不是魔法系的站立，完全是物理造成的。」

　　蔣森笑笑掛斷電話。

　　龍二在空氣裡督促他：「能去接我了嗎？」

　　蔣森完全無語，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想到明天一早他就要去下面出差，到時候正好順路去接龍二，便說：「我明天再去接你吧？我明天去地府出差，回來的時候捎帶手接你。」

　　「我不要捎帶手，我就要你專門去接我！」

　　蔣森嘖嘖嘴，覺得他很難辦，語重心長道：「龍二，我問你個問題，你實話實說別害羞。」

　　「你問。」

　　「麒麟到底是你生的還是你媳婦兒生的？你這撒嬌賣乖的手段可一點兒也不像個一號啊。」他說完，瞬間感覺自己的腰間多了一雙手，將他整個人從背後抱在懷裡，但現實中卻什麼也看不到，蔣森吐槽道：「你是怎麼做到連鬼差也看不見你的影子的？」

　　龍二把腦袋擱到他的肩窩，低聲朝著他的耳朵說了一連串不可描述的話：「@￥%T^@$^&……你就是這樣懷上麒麟的。」還配合著動作，雖然沒真的幹什麼，但也足夠叫人臉紅耳熱了，更重要的是現在蔣森根本看不見他，抓他的手像抓在空氣上一樣，特別像個神經病人。

　　蔣森說：「你再得寸進尺我就不去接你了。」

　　龍二說：「那我就這麼跟你過日子也挺好，嘿嘿嘿……」他偷偷伸嘴親了蔣森的臉頰一下。

　　蔣森偏了偏臉，說：「我先不跟你計較這些小動作，到紅塵客棧，咱倆面對面說。」

　　出門前，龍二說：「今天特別冷。」

　　蔣森問：「你身上穿的什麼？」

　　「還是走之前那身衣服。」

　　「該穿大衣了，你出來，換件大衣再出門。」

　　龍二說：「我還能忍。」

　　「……」

　　兩人坐上小電驢，蔣森打開暖風，朝著副駕駛的空氣問：「你上來了？」

　　「嗯。」龍二甚至繫上了安全帶。

　　蔣森：「我就想不通了，你非得讓我跑一趟費那個勁幹什麼？你直接出來不好嗎？」

　　「要給你一個教訓，以後不能輕易說出讓我走這種話。」

　　「……」蔣森道：「這小心眼兒，說你是一號我都不信。」

　　「就小心眼兒！」龍二哼了一聲道。

　　「……」

　　兩人坐在小電驢上，路上正好碰到正舉著小旗子觀光的外國使團。這群黃毛綠眼睛的外國鬼差似乎也在看蔣森和龍二，甚至有人與蔣森四目相接。

　　蔣森說：「我怎麼覺得這群人來者不善啊？」

　　龍二坐在副駕上是一團透明的實體，把安全帶撐起來。「我不懂這個，不過姬惠雲說他們住店的時候表現不佳，鼠小妹們打掃衛生的時候差點被噁心吐。」他開始模仿鼠小妹的腔調：「你都不知道！超噁心的，地毯上的嘔吐物就算了，床單上竟然有屎！你能想像嗎？！竟然有屎！」

　　蔣森聽著他的模仿笑：「你學得還挺像。」

　　龍二被他誇獎得很高興，嘿嘿笑了一聲。

　　小書店距南山區辦事處不遠，距蔣森的新家也不遠，於是說話的功夫他們就到了。

　　蔣森下車之前問：「你下來了嗎？」

　　龍二說：「我下來了。」

　　「嘿，你是怎麼在實體和非實體之間靈活切換的？」蔣森問。

　　龍二說：「種族天賦。」

　　「……」蔣森沒再問他。

　　小書店的門鎖卡嚓一聲打開，蔣森裝作自己推門進去的樣子，到裡面才說：「到你家了，可以現身了吧傲嬌小零？」

　　傲嬌小零不知道聽懂沒有什麼是傲嬌小零，還是堅持不現身：「你一會兒裝作一個人過來的樣子，跟姬惠雲和麒麟他們打招呼，然後自己上樓找我。」

　　「你戲好多啊。」

　　龍二不答話，可能是走了。蔣森在後面喊了他幾聲也沒人應。

　　午後的陽光透進來一點兒，把空氣中的塵埃照成顆粒狀。蔣森回頭看了一眼書屋的門鎖，才摸索著往樓下的小通道走。

　　愈往下走，眼前的景象愈開朗。他推開最下面的小木門，立刻現出大堂裡的景象。羊小二正趴在吧檯上午休，姬惠雲拖著她的尾巴一扭一扭地吩咐鼠小妹們幹活兒，張大嘴巴一口一個哈欠，自言自語：「天越來越冷了，該冬眠了。」

　　麒麟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打遊戲，聽見這話說：「不准假。」

　　「還有沒有人性了？論輩分你得叫我一聲姨你知道嗎？沒大沒小還擺老闆的譜兒。」姬惠雲說他。

　　麒麟也不搭話，兩人說話間，姬惠雲聽見樓梯這邊的聲響，抬頭望過來，驚喜道：「麒麟，終於又能把你那敗家爹送走了！」

　　麒麟也看過來，見到蔣森有點驚訝，道：「竟然真來了？」

　　蔣森眼睜睜看著姬惠雲的尾巴嗖地收回去，眾目睽睽之下變幻出一雙穿著紅色高跟鞋的人腿，非常溫柔地走過來牽住蔣森的胳膊，笑道：「我們都以為那敗家玩意兒被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