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全民娛樂時代-7

　　沈悠看著螢幕裡簡哲的臉， 有些無奈。

　　姜夏對簡哲的崇拜確實不是虛的， 那一大堆碟片明明包羅萬象， 可他就是能在掃一眼的時間裡把簡哲目前為止最經典的幾部片子找出來。

　　甚至還包括他當年上學的時候在倫敦演過的幾場舞臺劇，連他自己看到那些年代久遠的劇照都要忘記那是什麼東西了，沒想到還混在收藏裡。

　　說真的， 看著自己過去演的東西， 旁邊還有一個人表現得如癡如醉， 這感覺……真的挺羞恥的。

　　在這一點上姜夏顯然很沒眼色，或者說……太有眼色了。

　　他正看著簡哲過去演的一個悲情角色興奮得手舞足蹈：“真是不可思議……我是說， 你看，你那些情感宣洩的鏡頭演得很真是——雖然可能並不好看……呃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沈悠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當演員的一個要點就是把自己的不完美展現出來， 你想想，連崩潰的時候都在在意自己完美的側臉線條的表演——那顯然也只可能是表演罷了。”

　　“表演是一種欺騙， 但你首先要先欺騙自己才行。”

　　“但它們——”姜夏歪頭道，“也並不醜，一點都不。”

　　“當然， ”沈悠聳聳肩， 不可避免的露出一點自豪來， “說到底這也確實只是表演，這中間有一個度，你得在力求真實的前提下儘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慘不忍睹才行。”

　　姜夏顯得若有所思——他其實是野路子出身的演員，進入娛樂圈完全可以說是玩票性質的機緣巧合， 這些關於表演的系統學習雖然他後來也請老師研究過，但到底不如簡哲說得那麼淺顯易懂。

　　哦那些專家們，似乎不讓學生對每一句話查上五次字典就顯示不出來他們的水準似的。

　　他們安靜地看完了影片——那片子他們都不是第一次看了，可姜夏覺得，這一次他仍然學到了很多東西。

　　每次看簡哲的片子，他都會有這樣滿足的感覺。

　　沈悠卻在他拿起另外一本的時候無奈地打掉了他的手：“換一部吧……天呐，我們今天不是在辦我從藝以來的個人影展吧？”

　　姜夏愣了愣，似乎這才體會到自己方才的行動似乎有些失禮。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沉迷於別人對自己的熱捧不可自拔的，而簡哲也顯然不是那樣的人。

　　“那……？”

　　沈悠翻找著面前一堆花花綠綠的碟子：“你就沒什麼其他想看的嗎？那不如……”

　　“不如這個吧，”姜夏搶著從其中找出來一部，翻過來看了看標題，“唔，遠望重山，你看過嗎？我一直想看這個，就是沒找到合適的時間。”

　　你的時間都用來癡漢簡影帝了，傻孩子。

　　沈悠瞟了他一眼，攤手道：“這是去年的最佳配樂獎啊……我至少會保證自己看完每年的提名電影。”

　　“呃，好吧，”姜夏有點尷尬地笑笑，“你是學院成員嘛，要投票什麼的。”

　　沈悠眨眨眼，沒有接著說下去。

　　總之，在電影界他們並不屬於同一領域，他也無意就此事與姜夏爭辯。

　　他打開影碟機，讓姜夏把那部電影放進去。

　　唔，電影還是很好看的。

　　兩人就這樣膩在一起看了一天的片兒，直到晚上賽莉和趙宏一起氣急敗壞地找過來，才發現兩位祖宗在大沙發上你靠著我我靠著你都快睡著了。

　　“……”還能說什麼呢？

　　“總之，頒獎典禮之前不許你們鬧出什麼大新聞，沒意見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決定不給自家經紀人火上澆油，乖乖地點了點頭。

　　他們太清楚那些粉絲和媒體人的尿性了，兩位原本的“直男”主演因為一部算不上同志片的情侶對手戲而墜入愛河，絕對比影片本身讓他們感興趣得多。

　　這部片子傾注了他們太多心血，沒人希望她以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埋沒在小道消息之中。

　　趙宏揉了揉眉心：“回國吧。”

　　賽莉也在一邊點了點頭：“國外這個環境，一來不是我們的主場，二來娛記的勢力也太強，回去X國以後，不管是簡家還是薑家的勢力，都起碼能做到不讓記者們堵到家門口去。”

　　“好的，”沈悠輕聲應道，“還有三個月……”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賽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們兩個之間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

　　姜夏尷尬地撓了撓頭：“這個問題比較難定義……”

　　趙宏一拍桌子：“回答是或不是——你是不是對……他產生了超過偶像崇拜的感情？”

　　姜夏吞了口唾沫：“是。”

　　沈悠發誓他聽到了旁邊那個有些謝頂的中年男人青筋繃斷的聲音。

　　“你們兩個是不是已經在一起了？”

　　“不是。”

　　“有這個打算？”

　　“是。”

　　“簡先生的態度和你一樣嗎？”

　　“……”

　　姜夏歎了口氣：“不是。”

　　這回答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兩個經紀人互相對視一眼，開始飛快地就目前的情況制定計劃。

　　其實在他們的推測裡，簡哲才應該是主動的那一方——畢竟賽莉知道自家藝人的性向問題，趙宏也瞭解過去的姜夏確實直得不能再直，如果說誰更容易被電影情緒帶偏，跟對手演員產生感情，那無疑是角色複雜程度高了好幾個等級的簡哲。

　　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姜夏這熊孩子不省心。

　　但這也讓兩個人多少松了一口氣：姜影帝從來不缺少桃花運，他相貌英俊極富魅力，更是風流多金的代表性人物，過去幾乎每拍一部電影都要和女主演傳出點什麼來，要是哪次他參演的電影沒有緋聞宣傳了，恐怕觀眾們才要感覺不對勁。

　　可姜夏的戀情——姑且稱之為戀情——從來都不長久，他似乎很容易被劇本感染而真正“愛上”和自己搭戲的演員，卻會很快在之後的相處中心生厭倦，繼而毫無留戀地離開。

　　上帝保佑，這次也是如此吧。

　　——就這麼連哄帶趕地把兩位祖宗打包回國，可憐的經紀人們才終於能坐下來松一口氣。

　　然而宅在家裡固然是不用擔心被無孔不入的記者們騷擾，有些註定發生的事情卻是避不過的。

　　姜夏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從沒有一刻放棄努力，他很快就和簡家上上下下混了個臉熟，成功拿到了在大宅子裡來去自如的通行證。

　　幸好不論是他自己在娛樂圈的身份還是背後薑家的份量都算拿得出手，不然事情恐怕還不會那麼順利。

　　沈悠對他這樣明目張膽的耍賴行為根本沒轍——不對，知道了對方身份的沈仙君分明是樂在其中，正好本來簡哲的性格就蠻好說話，他也就順水推舟地遷就著姜夏一步步侵入了自己的生活。

　　直到——他們終於遇到了蔚銳。

　　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姜夏是蔚銳除了蘇真之外唯一會笑臉相對的朋友，簡哲和蔚銳也算是相識已久，三個人同在一個城市裡，見面的概率比夏天降雨還要高些。

　　事實上，這次他們回來這麼久才見到蔚銳，還要歸咎於蔚總新得的小情人——據圈子裡說可是寵得如珠似寶的，沒成想蔚冰塊居然像是動了真情。

　　而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蔚銳居然是主動找上門來的。

　　“阿哲，你怎麼了？”姜夏有些憂心地注視著坐在身邊的人，要不是現在對面還杵著倆電燈泡，他早就把爪子伸過去了，“你看起來很糟糕。”

　　現在距離他們回國不過半個月，雖然簡哲一直在教練的幫助下主動補回流失的肌肉，可受損的健康並不是能輕易在短期內補回來的，再加上拍戲的時候有點過度勞累和壓力過大，這段時間他一直處於病懨懨的狀態。

　　姜夏一面每天陪著他，一面也嚴格監視著他有沒有按照家庭醫師的囑咐好好對待自己的身體——像今天這種朋友間的聚會邀約，若不是發起者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還真不一定讓簡哲出門兒。

　　但他現在已經隱約開始後悔了……就算蔚銳的邀請不好退卻，自己也該勸好友主動登門拜訪才是。

　　沈悠無語地輕微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很多人熟悉的笑容：“沒什麼事，我又不是病號，你別大驚小怪。”

　　他身體確實還好，最近的康復訓練做得不錯——只是喜歡了那麼久的人就在面前坐著，而且……而且居然突然之間有了真正喜歡的人……

　　簡哲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端起面前溫熱的茶水抿了一下。

　　姜夏不放心地又看了看他，勉強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場上來。

　　他一向是那個在聚會中挑起話題的人，現在簡哲貌似是有點不舒服，蔚銳又是絕對不能指望他活躍氣氛的性子，另一個被蔚銳帶來的年輕人看起來又害羞局促得很，剩餘的其他朋友看上去都在察言觀色——場面已經多少有點尷尬了。

　　於是姜夏笑了笑，朝那年輕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最近都沒有回國，好久不見似乎是有了新朋友啊，阿銳不介紹一下嗎？”

　　一邊的簡哲也抬起頭，把目光投射過去。

　　蔚銳冷冰冰的撲克臉聞言松融了些許，轉臉望著自己的愛人，眼睛裡有些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繾綣：“這是蘇真，我們現在正在交往。”

　　蘇真一下子抬起頭來，面上神情極為觸動和不可置信。

　　他沒想到蔚銳會這樣介紹自己——他們之間不過是金主和被包養明星的關係，同居者、情人什麼樣都好，可會有人這樣介紹憑一段金錢關係留在自己身邊的人嗎？

　　正在交往？

　　“是嗎？”簡哲將手從桌子上拿下來，在膝上輕輕握成了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們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恭喜你們了。”

　　“是啊是啊，你可終於開竅了，”姜夏笑嘻嘻地調侃道，“伯母還一直擔心你少了戀愛那根弦，現在她可……咳咳咳，”他似乎一下子反應過來蘇真的性別好像和一般母親期待的兒媳婦有些不一樣，尷尬地猛然住了嘴，去和蘇真握手，“你好啊降龍先生，揪住我們蔚總的心可不太容易。”

　　蘇真連忙受寵若驚地站起來握住他的手，羞澀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姜夏的臉色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

　　……這人的表現很怪，首先一點都不像他們圈子裡的人，其次這氣質連不卑不亢都有些距離。

　　阿銳的口味……還真是難以捉摸。

　　他們回國不久，又因為緋聞問題每天閉門不出，暫時還沒聽到圈子裡瘋傳的蔚大少和他小情人的奇聞異事。

　　旁邊的簡哲也伸出了手——只要他不願意，有至少幾千種辦法不讓人看出他內心的波動：“您好，蘇先生。”

　　“您好您好。”蘇真臉色微妙地僵了一下——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前世的悲劇似乎怨不到這男人身上，可情感上又忍不住來回閃現即將死亡時那輛冰冷的黑色轎車……儘管一再在心裡告誡自己應該表現出一個後輩對於簡影帝無與倫比的尊敬和熱情，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洩漏了一些情緒。

　　姜夏和蔚銳都不禁皺起了眉頭。

　　姜夏正準備說什麼，猛然間瞟到簡哲收回的手指上半月形的指印，心裡就是“咯噔”一響。

　　他忽然產生了些不太妙的想法……簡哲今天的表現實在有些不對勁，雖然他掩飾得很好，可自己近來每天和他相處，又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他身上，還是能看出些不妥的。

　　他喜歡的那個人……

　　……不會吧！？

　　桌上的其他人多少都聽說過蘇真的事情，今天還是蔚銳第一次正式把他帶出來，表面上自然沒人表現出什麼，一個個熱情地跟人打招呼，心裡卻多少有點犯嘀咕。

　　如果是什麼身價驚人的一線影星也就算了，現在這個……真難以相信蔚銳居然是認真的。

　　午餐就在這樣堪稱詭異的氣氛下用完了，作為主角的四個人各懷心事，誰都沒心情談笑風生。

　　姜夏勉強和蘇真聊著天——天呐他們當真不太聊得到一塊兒去，而且蘇真的態度多少讓他有點煩躁。

　　蔚銳會把人帶到他們這種聚會上，明顯就是承認了他的身份，是正式交往的態度。

　　可這人怎麼……怎麼倒好像被強迫來的一樣。

　　簡哲輕輕把盤子推開，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他抱歉地笑了笑，起身走向洗手間，姜夏正打算開口，就見對面的蔚銳也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失陪。”

　　……怎麼著，去個洗手間也要成群結隊的嗎！

　　桌上的其他人倒沒在意這一點，這兩人走之後他們倒反而顯得輕鬆不少，旁邊那哥們兒笑眯眯地滿上一杯酒遞給姜夏：“看什麼呐，跟盯媳婦兒似的，來，跟哥哥走一個~”

　　“滾蛋。”姜夏笑駡著接過酒杯，收回自己的目光，心裡卻難以安定。

　　簡哲心裡那人……不會真是蔚銳吧？

　　真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