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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備胎心裡苦》第25章
第25章 一曲皇城舊夢-2

  老皇帝已經很老了, 沈悠進去的時候對方正親自拿著一個極為精緻的玉葫蘆給海棠澆水, 佈滿褶皺的手顫顫巍巍的, 將很多水珠灑在殿內的金磚上。

  沈悠沒打擾他,索性就隨隨便便站在一邊,十分自覺地一邊吃櫻桃一邊神遊天外。

  ……前兩天那批貨的尾款還沒收回來, 交貨的小子滑溜得跟泥鰍一樣, 得想個法子讓他連皮帶肉地付出代價才好……

  他是從小就時常進宮陪在皇后身邊的, 本身又是皇室中人,在這個早已畸形得找不到舊時風貌的宮廷中, 卻也有著十分獨特的地位。

  老皇帝一直很寵著他——這他知道,今後在那場浩劫當中,他也會傾盡全力保住那些人的性命。

  那些真心對他好的人。

  不過現在還沒到那種時候, 這個時時刻刻算計著他口袋裡那點金子的老傢伙, 還是時常讓他感到煩躁。

  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誰都沒開口說話, 沈悠在腦子裡把最近七天的帳本都過了一遍,最後實在閑得無聊,就開始微眯著眼睛打盹, 細細咂摸最喜歡的那幾段兒唱腔。

  瑞王府的小王爺喜好戲曲, 這在京城裡不是什麼秘密——京都大戲院裡總有朝向最好的廂房給他留著, 那是其他什麼王公貴族去看戲都絕不會往外包的地方。

  貴人們的一時興起和這種沉迷其中的大金主孰輕孰重,人精似的老闆自然不會分不清楚。

  賀明玉是個名副其實的玩家,愛聽戲也愛唱戲——雖則後者多少有些上不得檯面,可社會發展到這個時代, 瑞王府實際掌舵人、家財萬貫的小王爺想做什麼,也沒人會不長眼地說些不好聽的話。

  大家瞧著小王爺的長相,也能想見他的扮相能有多勾人——可不是勾人嗎,平時玉冠束髮著黑紅錦袍的時候就已經像是個遊戲人間的妖孽了,若要施上粉黛,恐怕不拘坐哪一科都是能讓戲迷們瘋狂的程度。

  不過礙於人家的身份,普通人自然是無緣得見。事實上儘管賀明玉愛戲愛得人盡皆知,可滿京城裡好奇得抓心撓肝的貴人們,還沒一個有幸見過他妝扮起來的模樣。

  ——或者說,是沒有一個知道他們見過小王爺妝扮起來的模樣。

  沈悠過了一回《遊園驚夢》,又過了一回《反西涼》,正唱道“豪傑興兵誰敢擋”的時候,一隻衰老乾枯的手忽然拍到他肩上。

  沈悠驚了一跳,險些“呔”的一聲翻身而起,好歹最後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生生壓下了馬超的滿腔悲憤。

  “……見你一次可真不容易,前個幾次三番叫你阿瑪傳話,今兒才總算進宮來了。”老皇帝樂呵呵地眯眼笑,看上去就像個和藹可親的鄰家大爺,而不是掌管這普天之下的昏庸君王。

  沈悠挑挑眉,吊兒郎當地撩袍站起來佯作行禮,果然膝蓋還沒彎就被一把扶了起來:“陛下這話卻是冤殺奴才,瑞王爺都幾日沒回府了——您知道,奴才總不可能上怡……”

  “行了,”皇帝笑駡道,“就你詭辯話多,王府裡那點子事兒,還非要鬧得整個京城看笑話麼。”

  沈悠懶散道:“誰要看笑話便叫他看去,反正也沒人敢來……敢當面亂嚼舌根。”

  皇帝歎了口氣,搖頭道:“行吧,朕也管不了你,叫你來是想問問南邊那個……修築鐵路的事兒,依你看,那些洋人的話能有幾分可信?”

  “……”沈悠咬了一下嘴唇,飛快地組織了一下語言,“修路是該要做的,至於那些洋人……”

  說到正事,他不自覺就認真起來,周身浮在表面上懶洋洋的氣質收斂無遺,精緻的眉眼看起來卻愈發淩厲了。

  皇帝耳朵裡聽著他說話,眼睛卻不由自主往人臉上瞟,不受控制地想起當年端麗秀美的瑞王嫡福晉來。

  這賀家小子長得,竟比他額娘還豔上幾分。

  沈悠說了半晌,口乾舌燥地端茶去喝,才猛然發現那老傢伙一臉茫然,似乎對他的長篇大論根本沒怎麼聽進去。

  小王爺頓時氣炸了肺,當場就撂下臉色,重重哼了一聲,才將手中清茶一飲而盡。

  “咳,”皇帝若無其事地掩飾尷尬道,“明玉啊,朕這把年紀,對這些新興事務也沒什麼見地……這樣,你回去擬個摺子呈上來,近日南邊兒顧大帥要進京來商討此事,不如就交給——”

  “皇上,”沈悠冷哂道,“奴才不過閒散宗室,領這差可名不正言不順。”

  皇上擺擺手:“怎麼便領不得,朕說你領得便領得,不過是給工部遞個條子的事兒,諒那陳玉芝也不敢為難你這財神爺。”

  “……”這不就還是謀算著他自掏腰包往裡填嗎,沈悠咬牙切齒地盯著對面老狐狸的臉,恨不得把茶杯一把摔在他臉上。

  呸,偏偏他還不得不上套,賀家商會的根基雖在京城,通運流銀卻都是在南邊兒的,這鐵路修不修得起來對他的影響比對誰都大,說不得,他還真得出錢出力地幹這白工。

  當下更是不耐煩在這宮裡虛與委蛇,沈悠斷然拒絕了留下來用晚膳的邀請,氣衝衝地直接縱馬出了宮。

  本來他每次進來肯定是要抽空去看看承嘉的,可今天被擺了一道兒,實在沒這心思——多少也有點遷怒,那小狐狸幾次三番戲耍於他也就算了,如今老狐狸都欺到頭上,真當他賀明玉是泥捏的不成!

  哼,且晾她一晾,省的總顯得像是爺一腔熱忱地唱獨角戲,她卻表現出那麼副哄孩子似的倒楣樣子。

  “……仙君?”甘松無語地出聲道,“您您您是不是入戲太深了……哎您消消氣兒。”

  沈悠咬牙切齒道:“我一看見皇帝那張臉,就想起來以前總是算計我的那幾個家族供奉……總之我也不算ooc,你還連我想什麼都要管嗎。”

  “……”果然入戲太深,這說話語氣怎麼也變得這麼快呢。算了算了,惹不起還躲得起,既然仙君在這兒不需要系統陪聊,那還是回去專心吸收上次得到的水靈石好了。

  沈悠就這麼卷起一道風奔出宮,沿路內侍宮女們倒是見怪不怪,能在大內這般囂張還沒被侍衛們揪著領子拽下馬教訓的,也只有瑞王府那位財神爺了。

  這麼兜兜轉轉已經是大半個下午過去了,沈悠步出禁宮的時候,天邊已經染上了黃昏特有的金色晚霞。

  “爺,回府?”等在宮門口的賀三兒迎上來,沖門口站著的侍衛打了個千兒,又轉過身來躬身詢問。

  沈悠順了下氣兒,似笑非笑地睨了賀三兒一眼,道:“下午可有人報來,王爺現在府裡邊兒嗎?”

  “回爺,”賀三兒垂了頭,“王爺下午出了府,到怡翠閣去了……”

  “哼,老色鬼……”儘管已經習以為常,沈悠心裡還是不由得空落了一下啊——夜夜留戀青樓的父親,日漸衰敗的王朝,偌大的瑞王府竟只剩下剛及弱冠的世子主事。更別說賀明玉自小紈絝之名在外,剛剛接管諸事時,暗地裡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這個榮極一時的王府的笑話,可到了如今,愈加繁盛的家業卻給了那些人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回去,告訴嫡福晉,今兒爺親自去尋那老東西回來,吩咐她備好醒酒湯——”沈悠拽著韁繩拉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吩咐,頓了頓,才極不情願地加上一句,“天涼了,著人給王爺屋裡燒上地龍。”

  “是,爺。”賀三兒拱手彎腰,眉間掃過絲笑意。

  這些東西自然有王府那一應下人們操心的……只是這等小事,也沒必要都給他家爺詳細說明。

  王爺和小王爺之間,也就剩這麼點兒說不上關切的關切了。

  沈悠哼一聲,雙腿一夾馬腹,攥著白玉托手將馬鞭甩得山響,帶了一如既往的囂張沖向目的地。

  還有那女人……極冷淡端莊的眉眼又不經意劃過心頭——卻早有些模糊了,畢竟她在世時還年幼,又能記得些什麼呢。

  那個曾該當稱之為額娘的女人,除了一副模糊的面孔,也沒給他留下其餘鮮活的記憶了。

  駿馬如離弦的箭般在鬧市飛馳而過,墨黑的馬身披上了俗世鬧巷的紙醉金迷。

  卻依舊仿佛暗夜裡不屬於凡塵的精靈。

  “籲——”沈悠勒住馬韁,黑馬穩穩在怡翠閣前停下。

  他厭惡地瞧了眼披紅掛綠的門臉——赤裸裸的媚俗淫蕩,離著梨園素雅差了十萬八千里,也不知那老頭兒著了什麼迷,竟夜夜到此尋歡作樂……

  腿一抬瀟灑地躍下馬背,看都不看一眼門口的庸脂俗粉甜膩的招迎,逕自大步跨入內堂。

  “哎呦呦,這不是瑞王府的小王爺,怎麼今兒個,是什麼風把您給吹這兒來啦?”濃妝豔抹的老鴇迎面擋上來,有意無意地噴吐著脂粉氣息攔住了去路。

  沈悠不由自主地皺眉退了一步,隨即意識到什麼,又不著痕跡地上前,仍執著馬鞭的右手抬起,杏黃的鞭梢直指那老鴇的鼻子,阻住她湊近的腳步:“站住,別汙了爺的眼。”

  滿意地見那女人笑臉一僵,自顧問道:“瑞王爺呢,爺找他有話說。”

  “小王爺這話說的,”老鴇又堆出了令人作嘔的媚笑,“王爺在哪兒,妾身這婦道人家,哪敢多嘴多舌呢……”

  “……我看你膽子倒不小,”沈悠眯眼盯住她,半晌才轉過身去,“得,爺自己找便是。

  他說著就要往臨近的包廂裡硬闖,老鴇連忙大驚小怪地扯著尖細的嗓子叫起來:“誒呦我的爺,這可使不得誒!”

  她一邊擋著一邊暗使眼色,幾個強壯的龜奴便圍上來:“小王爺,我們怡翠閣可是小本生意,包房裡的客人,著實衝撞不得……”

  這些下九流的角色,又哪裡知道京城上層社會的風起雲湧,賀明玉的名頭雖說都聽說過,可大多也只當作一個有些能力的膏粱子弟,哪能想到王府之中的尊卑關係早無聲易位了呢。

  在她們眼裡,比起小王爺,自然是更該巴結著總來揮金如土的正牌王爺。

  ——她們自然想不到,老王爺拿來揮霍的那些錢,都是從何處得來的。

  沈悠緩緩回身,向著老鴇挑起一邊眉毛,目光慢悠悠掃過圍成一圈接近的大漢:“呵,也真是奇了,竟想要跟爺在這兒動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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