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玉墜站在廚房門口,很是發愁。吃過早飯還不到一個時辰那會兒,紫容就說想要糯米糕吃,被她說了兩句轉開了話頭,兩個人玩了一會兒。
放在前兩天,她是很樂意去做這事兒的。但今早上陸質走前專門跟她交代過,叫她白天看著紫容,讓他安頓吃飯就行,零嘴先停掉,過兩天再說。
昨晚上鬧得那一通玉墜知道,天快亮了的時分把大夫叫進了內院。但聽守夜的丫頭說,大夫來了以後紫容的肚子就不疼了,且已睡了過去,最後沒讓大夫看。
那碗辣油和醋拌的米粉是她端給紫容的,大半夜給主子吃了那樣的東西,雖然是紫容要,但晚上吃壞了肚子,陸質沒罰她已經要燒香了,這會兒實在不敢再拿東西給紫容吃。
可剛才玩著玩著,紫容突然停下拿牌的動作,愣了一下,問她:“我是不是還沒吃糯米糕?”他撓了撓頭,說:“我忘了……”
玉墜看打不過馬虎眼去,才只好把陸質交代的話給紫容說了。
紫容聽了,抿嘴想了下,點點頭道:“那不要了。”
其實陸質也同他交代過,只不過花妖雖然當時答應的痛快,這會兒嘴饞的勁兒上來,便懷著僥倖的心思,來玉墜這裏試試。
說完紫容便不玩了,歪在榻上,時不時皺皺鼻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過了會兒,玉墜看著正在拿手揉肚子的紫容,實在沒辦法,試著問了一句:“……主子,您餓嗎?”
紫容把臉埋進簇新的被單,悶悶的嗯了一聲。
玉墜就更不好受,站在一邊把衣角揉到皺的不能看。
她道:“那奴婢去廚房看看。”
廚娘聽見幫廚說玉墜來了,半天不見人進來,便親自找了出去。她白胖的臉上笑出幾道褶子,道:“外頭熱得很,姑娘怎麼不進來?”
玉墜略衝她笑了笑,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廚娘熱情地拉進了裏屋。
這邊放著的是些蔬菜並做糕點用的到的瓜果,為保新鮮,全拿冰鎮著。白日間沒活兒的時候,廚娘和兩個幫廚小丫頭就在這屋涼快。
“今兒主子想要個什麼吃?”
玉墜猶豫道:“主子說……想吃糯米糕。”
廚娘眼睛一彎:“這個容易,馬上就得!”
“誒,先別忙。”玉墜道:“這個……糯米糕吃多了,會不會怕油膩?”
廚娘道:“點心不就是這樣,要放足了細糖和油才好吃,是主子們尊貴人吃的東西。少油少糖便成窩窩頭了嘛。”
玉墜捏著帕子蹙眉思索,最後還是心軟,覺著紫容既然想吃,便沒有積食,只是陸質的話也絕不能當耳邊風,她對廚娘道:“今日不多要,只兩塊……一塊便罷。”
廚娘笑道:“哪有點心做一塊的道理,面都沾不滿手心兒了。”
玉墜也笑,道:“您看著趁手做,左右我們只要一塊,到時候悄悄給兩個小丫頭分了了事。”
玉墜心裏有鬼,時不時探頭出去看看有沒有人經過,惹得廚娘笑她:“像個偷燈油吃的小老鼠。”
臊的玉墜紅著臉瞪她,廚娘又轉了口風:“倒是只可人的小老鼠,我家那個要能閉上姑娘一半,我老婆子就不用天天發愁她成親後怎麼辦了。”
米糕確實很快。玉墜一路上偷偷摸摸地回去,把盤子遞給紫容後,兩個紅著臉的人匆匆對視一眼便撇開視線。
背著陸質偷吃了一塊點心,這個事兒想一想便使人莫名的羞臊。
然而紫容終是沒忍住食物的誘惑。
陸質掀開簾子進來,就見到這幅景象:小花妖面對門口跪坐在炕桌後,一手舉著米糕,一手護著盤子,頭微微前傾,像是怕把碎屑灑到外面。兩腮隨著嚼動的動作一鼓一鼓,雖然是在偷吃,但依然不妨礙他可愛的緊。
紫容不防備陸質突然進來,愣了神,圓眼睛大睜,下一刻便猛烈地咳了起來。
陸質給又是喂水又是拍背,紫容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剩下的半塊米糕剛才被他不小心捏碎了,沾了滿手,盤子裏也落了些。紫容同陸質挨著坐,看著手上的慘景,不知道該先心疼還是先害怕。
“我……就吃了一塊。”他用求饒的語氣說。
陸質幫他仔細擦手,聞言嗯了一聲,問:“上午肚子疼了沒有?”
紫容還低著頭,小聲說:“沒有疼。”
陸質點頭:“那就好。藥喝過了?”
紫容道:“嗯,喝了。”
陸質便沒再說話,紫容等了一會兒,惴惴地抬頭看他,便見陸質端坐在小榻邊,一條胳膊搭在炕桌上,神色難辨。
像是,有些生氣了。
“殿下……”紫容抿抿嘴唇,摳著手指說:“我錯了。”
陸質又輕輕嗯了一聲。
紫容心裏驀然就難過起來。他順著跪坐的姿勢往前膝行幾下,碰到了陸質的胳膊才停,但他沒敢抱,只挨著陸質便罷,聲音更低了:“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聲音有些顫抖,陸質自覺硬不下心,歎口氣伸手把人攬住,道:“昨晚上肚子疼是誰受罪?我是因為心疼東西才不叫你吃?”
“是我受罪。殿下擔心我,怕我肚子還疼,才讓我少吃。”紫容認錯態度極好。
“你全知道。”陸質道:“但就是不聽話。”
紫容想想剛才那塊米糕的口感,不由得又咽了咽口水,但他還是認真地對陸質保證道:“我一定會聽話的,我保證不會再這樣了。”
“殿下,原諒我吧。”
陸質不說話,只拿手摸他的頭髮。要不到回答紫容就不安心,只好低聲下氣地繼續磨:“殿下,殿下……原諒我,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陸質抬眸看他:“我還能相信你嗎?”
紫容用力點頭:“能!”
“唔……”陸質面上是很猶豫不定的樣子:“姑且信你一次。”
紫容大著膽子往陸質腿上爬,他仰頭對著陸質討好的笑得極甜,不知道自己嘴角還沾著米糕的碎屑。
陸質看著他,同樣也在笑,紫容不清楚狀況,底氣還更足了,問陸質:“你今天為什麼回來的這麼早?”
陸質道:“不早回來,怎麼抓到你偷嘴?”
紫容臊眉耷眼的,道:“反正,反正……”
陸質道:“反正你是個搗蛋鬼,我知道。”
花妖察覺到陸質態度的變化,開始笑嘻嘻的拿臉去蹭他的脖子,綿綿軟軟的,蹭完又捧了兩片花瓣給陸質,眼睛裏全是狡黠。
陸質氣笑了,在他屁股上不輕不重給了一下,從他手裏把紫色花瓣取走了,卻道:“誰要。”
紫容在他身上一拱一拱:“你要!你要!”
兩個人說著話,嚴裕安從外面進來了,躬身道:“殿下,東西已按著單子全理出來了,現在庫房門口,是今天就裝起來送過去麼?”
陸質點頭:“跟大哥和三哥說好的,三家一起到。”
那是為元青出嫁添的妝,因元青遠嫁,所以負責這件事兒的太子和陸宣便將規矩都改了改,眾人的添妝提前幾天便開始陸陸續續往長公主府送了過去。
嚴裕安應了聲是,卻站著沒走。
陸質抬眉,道:“還有事?”
嚴裕安實在有些說不出口,把一張老臉憋得通紅,最後才千難萬難地才張了嘴:“殿下,那單子……奴才見數目好像不太對,擔心是漏了幾張。”
陸質看他手裏捏的兩頁紙,道:“沒漏,好好的給送過去罷。”
紫容問:“什麼東西?”
嚴裕安沒敢說話,陸質卻隨口道:“元青要嫁了,那些是給她隨的禮,後天帶去烏孫國。”
紫容哦了一聲,便回身往他懷裏窩。
長公主府門口有人唱名,大皇子八抬禮,三皇子六抬,豫王五抬。真真一點規矩都不錯。
固倫捏著禮單子生氣又好笑,從始至終,陸質都嚴守規矩,現在她也想不出,之前到底是哪里給了她那樣的念頭。如今被她誤會成這樣,他倒還是一點不著急。
到了和安公主出嫁那天,萬人空巷,數不清的百姓將唯一能看得清送嫁隊伍的鳳華街圍的水泄不通。
陸質同陸宣打馬走在大皇子和太子的後面,計畫中要直將新人送出城外一百里才折返。路遠,加上隊伍走得慢,一來一回最少要三天兩夜。
前陣子齊木又去了豫王府幾回,這次他們倆都要出城,便商量著讓紫容往陸宣府上去一趟,兩個人算個有來有往。
紫容雖然很高興去找齊木,但陸質要離開三天這麼久,是他從來沒想過的。心裏揣著這事兒,晚間躺下就不似前幾日那樣,挨著枕頭便睡,反而一直熱乎乎的貼著陸質,纏著要親一親,再親一親。
陸質單手攬住花妖的腰,在那處的動作漸漸有些收不住,紫容哼哼了兩聲,他便在啄吻間輕笑道:“這兒好像多了些肉,軟的粘手,放不開。”
聞言紫容便紅著臉往他跟前湊,陸質卻沒打算折騰他,只道:“明天去陸宣府上,去了要是覺著累,晚間便歇在他那,知道嗎?”
紫容軟聲問:“住我們以前住過的那間屋子嗎?”
陸質想了下,道:“對,叫他們給你收拾出來。”
紫容應了一聲,爬到陸質身上趴著,同他緊緊貼著,半晌,才道:“我不要殿下走。”
陸質便哄他:“很快的,你同陸宣的側妃玩兩天,還沒等想我……”
“我一直想。”紫容小聲打斷他:“殿下不在,我就一直想。”
陸質摩挲他眼角,道:“這回不許哭,容容懂事了,不會動不動哭鼻子,嗯?”
紫容不理,只固執的一遍遍重複:“我想,我想,我想……”
最後終於把自己想睡著了。
送親走的早,幾乎是紫容剛睡著沒一會兒,陸質便被嚴裕安叫了起來。洗漱、穿宮裝,一通收拾完,再交代一遍下人好好照顧著紫容,便趕著出了府。
一路上很順利,兩月前便清空不再接待外客的幾家客棧也沒出什麼問題。然而茲事體大,等在最後一站將元青送走,幾位皇子才舒了口氣,肩上百斤重的擔子也才消了。
陸宣正與陸質商量晚上連夜回,還是第二天同大皇子和太子一起的時候,從京城來了一匹快馬,是陸宣府上的小廝。
他跪在陸質的客房地上回話,道是送親隊伍出城一天后,紫容在陸宣府上暈倒了。他走前,齊木剛叫人了人傳大夫,又打發人去豫王府上將他們慣用的大夫也請了來。
面對臉色鐵青的豫王,跪著的小廝控制不住的哆嗦:“接著側妃便吩咐了奴才來通知王爺,往、往後的,奴才都不知道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