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相處

　此時是下午三點多鐘，林景最近沒睡好，精神狀態不佳。

　兩人在學校附近下了車，然後進了一個咖啡廳。

　陳曦選了咖啡廳裡面比較隱蔽的位置，有綠色的藤蔓遮掩住外面的視線，米色格子帶花紋的桌布，插著百合花的細頸花瓶，寬大柔軟的布藝沙發也是淺色的，林景坐上沙發便覺得精神為之一放鬆，好像原來支撐起身體的骨頭都一下子軟了下來一樣。

　服務生拿了menu來，坐在林景對面的陳曦道，“吃些東西吧！不要冷飲，要一壺熱茶怎麼樣？”

　他柔和的音調似乎比這間咖啡廳裡的音樂還要來得動聽。

　林景點點頭，半趴在桌子上看著陳曦的手指發呆。

　看來陳曦這幾年估計也在吃苦，高中的時候，他的手指雖然因為打球而顯得有些粗糙，但是卻不像現在這樣布著繭子，而且手背上好像有燙傷的痕跡，那一塊肉比別的地方顏色要淡不少。

　林景心裡泛起淡淡的心疼，很想伸手將陳曦的手捧到自己的手心裡來。

　陳曦點了三明治和義大利炒麵，然後要了熱牛奶，又要了一壺水果茶。

　服務生走了，他便伸手將林景放在桌子上的手握住，聲音柔軟而緩慢，道，“這幾年，你還好嗎？”

　林景直愣愣地看著陳曦，黑黑的眼裡帶著一絲懷念傷感的迷蒙，道，“還好啊！就是每天上課做實驗，我們畢業答辯已經過了，大家等著畢業，寢室裡大家一天到晚打牌聚餐，我參加了幾次聚餐就不想參加了，還是做實驗比較好。”

　陳曦撫摸林景的手指頭，林景的手指纖細到幾乎沒有什麼肉，這讓他心疼到鼻子發酸，卻依然要露出笑容來，對他勸道，“同學聚會還是要參加的吧！”

　林景微微嘟了一下嘴巴，於是神色上帶上了點隨意可愛，他抱怨道，“每次都吃火鍋，我吃一次拉兩天肚子，就再不想去了。”

　陳曦憂慮地看他，“腸胃不好嗎？還是少吃火鍋比較好。”

　林景朝他笑，“我知道。”

　然後又問陳曦道，“你怎麼樣？這幾年怎麼過的？”

　問出這句話，林景恍惚了一下，是呀，他其實和陳曦之間有四年的分別，這四年裡，陳曦是怎麼過的呢，過得好嗎，遇到了哪些人，難熬的時候怎麼過過來的……

　這些他都不知道，卻是他最想瞭解的。

　陳曦看著林景，然後起身坐到林景那邊的沙發上去，怕林景傷感，便故作輕鬆地說道，“也還好吧！我爸把我送到美國，只給我學費的錢，別的錢都要自己打工掙，我想回來找你，就拼命打工掙錢，大二暑假的時候我偷渡回來過一次的，我去你家了，但是你沒回去，我也沒見到你爺，我去洪老師家裡問你的情況，然後被我爸抓到了，我就又被送回美國了……”

　說到這裡，陳曦輕微地歎了口氣，在回憶裡顯出痛苦和遺憾來，這種痛苦和遺憾並不是針對他當初受的那些苦，而是他那時候最終也沒有見到林景，如同天意如此，無論多麼努力也掙不脫它的束縛。

　林景想到自己大二升大三的那個暑假在學校裡做實驗根本沒回家，就因此而沒有和陳曦遇上，於是不免悵然了，喉嚨有些發哽，一句話也說不出。

　陳曦之後對林景說他都打了哪些工，居然還在中餐店裡做過廚師，這不得不讓林景刮目相看，他看著陳曦笑，打趣道，“你做出來的東西賣得出去麼？”

　陳曦好笑地瞥他，“你居然懷疑賣不出去？我做的東西很好吃，當時很多人慕名而來。那時候我賺了很多錢，就是那時有了錢回來看你……”

　林景溫柔地看著他，道，“那時候我在學校呢，要是知道你……，我一定會回去的。”然後又撫摸上陳曦手背上那一小塊燙傷的疤痕，問道，“這個也是那時候傷的嗎？”

　陳曦看到林景眼裡的疼惜和難過，就笑了，道，“不是，這是和同學參加燒烤會，被一個沒技術的傢伙給燙到的。”

　“當時是不是很疼？”林景望著陳曦。

　“是有些，不過，現在已經好了。”陳曦摸了摸林景耳邊柔軟的頭髮，眼裡濃濃的愛意像是能夠溢出來。

　服務生端盤子過來的時候，看到兩人坐在一起，詫異了一下放下盤子就走開了，陳曦看到她之後又回頭看了這邊兩眼，但他對此並沒有太在乎。

　林景吃炒麵，陳曦吃三明治，又給林景倒了牛奶給他。

　陳曦說著自己在國外遇到的各色人等，林景靜靜地聽著，在陳曦略微低沉的溫柔聲音裡慢慢地就睡著了。

　咖啡廳裡放著舒緩柔和的音樂，但空調開得有點低，陳曦將睡著的林景往自己身邊帶了帶，讓他不要冷感冒了。

　林景睡了半個小時左右就醒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頭枕在陳曦的腿上，身上抱著兩個抱枕，陳曦的手撫著他的手腕，眼睛在他臉上一眨不眨地打量。

　他們所處的位置光線被藤蔓擋住了比較暗，有種幽謐的安心感。

　林景微紅了臉，手反過來握住了陳曦的手，從他身上慢慢爬起來，問道，“我睡多久了。”

　陳曦看了看手錶，“才二十八分鐘。”

　林景揉了揉眼睛，“最近睡覺總是死沉死沉的，睡著了估計被人偷走都醒不過來。”

　陳曦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額角，“你不要太累了，要學會放鬆自己。”

　林景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要去我寢室坐坐麼？”

　陳曦說好，他想去看看林景這四年裡是在哪裡生活的。

　兩人起身，陳曦去結了帳，走出咖啡廳，外面一直陰沉著，但是又沒有下雨，悶熱地厲害。

　因為臨近畢業，一群懶漢沒人收拾寢室，寢室裡髒亂不已，林景帶著陳曦進寢室的時候，裡面窩著兩哥們赤胳膊赤腿只穿一條短褲衩在打遊戲，電風扇呼啦啦吹個不停，而且寢室門大開，他們還和對面寢室的同學喊話，一群人正連線打CS。林景帶著人進屋，他們也沒有發現。

　林景看他們這個樣子就微皺了一下眉頭，收拾了一個凳子出來讓陳曦坐，然後把寢室裡該收的垃圾全都收出去扔了，又拿掃帚掃地，他拿拖把拖地的時候陳曦想接過去被他拒絕了，他打掃完，寢室的另一哥們才從遊戲裡抬起頭來，對林景笑了一下，“小林子你回來啦，不是說要通宵實驗的嘛，今晚上大家吃“秦媽”你去不去？”

　林景瞥了他一眼，道，“我同學來啦，我不去。”

　“董波喲，讓他一起不就行了！”

　林景帶回寢室的同學只有董波一人，董波此人太能了，只來了他們寢室兩次，他們這層樓幾乎所有男生都認識他了，其知名度比林景還高，大家頗讚歎他讀軍校的一身正氣。

　“不是，另外的同學。”林景回答著，去飲水機裡接了杯水遞到陳曦手裡。

　那哥們這下才回頭看到坐在凳子上的陳曦，看到後，他驚得一下子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去。

　陳曦假裝沒看到他那出糗的樣子，對他笑了一下，“你好，我叫陳曦，林景的高中同學。”

　對方愣愣看了林景一眼，然後轉向陳曦一邊打招呼，“我殷城，你好，你好！”一邊在心裡嘀咕林景他高中同學怎麼一個比一個地帥呢，他家那裡專門出帥哥怎的？

　殷城拉陳曦入夥打遊戲，另一打遊戲打得天昏地暗的哥們黃景程也邊打呵欠邊讓陳曦來試試，但陳曦卻擺手說不會，讓對方驚詫了好一陣，道，“真的，假的喲？”

　像董波哪種軍校生，居然也是打遊戲的，而且上次來林景寢室，把這層樓的哥們都給洗刷了一遍，所以，他才在這裡這麼有名。

　陳曦笑道，“真的不會，我沒什麼時間打遊戲。”

　“你哪學校的？”殷城問道。

　陳曦說了校名，黃景程驚道，“沒聽過！”於是挨了殷城一巴掌，殷城道，“你在A國讀書的呢，家裡真有錢啊！”

　本科在國外讀的，一般就是家裡有錢或者有權的。

　陳曦道，“還好吧，我不是每天都還要打工賺生活費，遊戲是真沒碰過。”

　對方聽他說了一下打工的悲慘生活，唏噓不已，覺得出國真的是累啊，哪像他們一天到晚蹉跎歲月。

　林景站在一邊聽他們說話，心裡其實不太好受，要是不是出了那件事情被陳曦父親抓到，陳曦何至於被他爸送到美國去吃苦。

　之後豪爽的殷城道，“陳曦你和我們一起去聚餐！”

　陳曦道，“你們班聚餐，我去不大好吧！”

　“不是我們班，就我們和對面寢室。”

　此時對面寢室的哥們也光著膀子過來了，全是一群白花花的肉。

　林景他們學院裡大部分是宅男宅女，腐女尤其多，遊戲男和小說男也占男生的80%以上，一群人除了上課實驗便是宅寢室打遊戲看小說，甚少運動，這一群男生全白斬雞。

　陳曦想到林景要是也在寢室裡光膀子，心裡就咯噔一聲感覺超級複雜難言，於是就回頭去看林景，林景穿著整齊地坐在一邊的床上靜靜看著他們，看到陳曦看他，就朝他露出個微笑，想來林景那麼羞澀的人，不會在他們面前赤裸身體吧！

　陳曦最終拗不過這一幫哥們，並且也想認識認識和林景住在一起的這些人，於是就答應了晚上和他們一起吃火鍋。

　林景寢室住四個人，等最後一哥們拿著兩本書從外面回來，進房間就把衣服長褲一脫，沖到陽臺上就打開水龍頭往身上撲水，邊撲邊抱怨，“這個鬼天氣，熱死老子了。”

　一群人豪放至極，等七點鐘大家聚在一起往外面走去吃火鍋，陳曦才發現林景實屬這群人裡的異類，林景是水，這群人真正就是一灘泥。

　等到了火鍋店子，一群人吃自助，讓上菜便全是要肉，要紅鍋，一哥們比較細心才問起陳曦，“你A國回來的吃不吃得慣辣椒，要不這一鍋換鴛鴦鍋算了。”

　陳曦道，“要鴛鴦鍋吧。”

　然後又讓上了兩個素菜，心想難怪林景不願意和他們出來吃火鍋，這種吃法，腸胃再好也受不住吧！

　一群人吃肉全是狼吞虎嚥，鍋裡煮了一大鍋肉，呼啦啦幾分鐘不到就沒啦，陳曦驚歎不已，只撈中間白鍋的出來吃，然後習慣性先夾到林景碗裡。

　林景默不作聲慢條斯理的吃飯，他和陳曦在這裡就像是隔絕在這一群狼吞虎嚥的野獸之外的一樣。

　肉一下子吃完了，一哥們又大聲叫，“小妹兒，功能表，點菜。”

　等一餐飯吃完，AA制，自己出自己的錢，陳曦拿錢包把自己的和林景的給了，收錢的“吃遍成都火鍋隊”隊長不收陳曦的錢，道，“你的大家給了，你來做客的，怎麼好意思讓你出。”

　一群人呼啦啦從火鍋店裡出來，外面已經天黑，有微涼的晚風，陳曦和林景走最後，前面一群人又在起哄要去唱歌打牌，然後轉過身來問陳曦，“陳曦，一起唱歌去不去？”

　他們知道林景是肯定不去的，所以就不問他了，陳曦既然來了他們寢室，那就是整個寢室的朋友，自然就叫他一起去。

　陳曦看了林景一眼，馬上回道，“算了，我和林景還有事情。”

　於是前面的人就過馬路快速往KTV沖了，陳曦和林景在路上慢慢走，這時候林景才問陳曦道，“你晚上住哪裡？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