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癸醜年清明•雪花糕
林葳蕤聽說葉四哥給林小芃找了先生, 洗手作完羹湯後, 換了一身月白牙色的長衫, 去了給林小芃安排的小書房。他站在窗前沒有出聲,默默看了好一陣。
林蓁芃這孩子從小無父無母,林葳蕤自己也是無父無母長大的,撿了一個便宜弟弟也沒有多上心。在他看來,沒讓小孩餓著冷著, 沒讓他被人無端欺辱,已經是最大的寵溺了, 過於保護, 讓一個孩子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下長大, 才會毀掉他。林葳蕤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向來信奉弱肉強食在的原則,因此對於這個便宜弟弟,也是要求嚴格,絕不溺愛。
但是這種嚴格並不放在他的學習上。因此對於林蓁芃國文不好一事,也沒有太大感覺。反倒是葉鴻鵠這個無親無故的旁人,對於小孩子的學習成長很看重,不僅上了奉天小學這種達官貴人的子弟才能入學的學校,竟然還請了奉天有名的教書老先生來啟蒙。怕是到了林蓁芃再長大些許, 他就要請那些大儒來教了。
書房內,林蓁芃端端正正坐在四方桌上, 五短的身材, 坐在椅子上, 腿都夠不著地上,倒底是小孩心性,胖胖的小短腿在椅上無意識地一蕩一蕩的。他的國文老師是個重規矩的老先生,帶了副老花眼鏡,見著了便要扶一扶眼鏡,嚴厲地用戒尺輕打一下書桌,提醒他坐好。小短腿就立馬像小動物見了天敵一樣繃緊了一動不敢動。
林葳蕤看得好笑,不自覺笑出了聲,嘴角的酒窩若隱若現。
林蓁芃聽到大哥的聲音,驚喜地回頭看他,喊了一聲:“大哥!”那位老先生也看了過來。這位姓林的後生倒是生得一副俊極的相貌,老先生聯想到外頭那些人對大帥府的傳言,想來也不是空穴來風,不過此刻他倒是有了截然不同於的想法。眼前的青年氣質絕佳,這樣的人物合該用風光霽月此四字來形容,如何也淪落不到那等男寵佞臣之流。
林葳蕤走到小書房內,朝那位老先生行了一禮,“先生好。”
老先生見他如此上前扶起他,“使不得。想必這位便是林先生了吧。”
“老先生,天色已晚,不如今日的課便上到這吧。晚飯已經備好,還請先生移步飯廳。”
老先生咳了咳,想到要同那煞氣沖天的葉閻王同桌,深感折壽,忙連連拒絕,“這,怕是不巧了,今日老夫拙荊生辰,不好在外耽擱。”林葳蕤自然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送了些青團和糕點作為禮物,派人好生將老人家送回了府上。
此刻已是月色新出,小書房距離飯廳有一段距離,兩兄弟漫步走在石板路上,倒是一段難得的相聚時光。林葳蕤腿長,就算走得不快,一步一跨,就是一段距離。林蓁芃邁著小短腿緊緊跟在大哥身後,心底卻是乳燕還林般的快活。兩兄弟都有的小酒窩在他的臉上像是不要錢般使勁給人瞧,唯恐旁人不知他的樂呵。
他雀躍地走了會,就見眼前比自己快兩步的大哥停了下來,還側過身來朝他伸出了手,臉上是嫌棄的表情,“腿怎麼這麼短,過來。”
林蓁芃哪還知道他大哥說了什麼嫌棄的話,他大大的眼睛盯著那雙像是上好雪花糕的手,小小的腦海裡頓時炸開了煙花。
大哥要牽他的手?!
心裡念著雪花糕,激動的小臉通紅的林蓁芃的動作卻不慢,他立馬就像是怕大哥收回了手一樣,把手放進了雪花糕似的另一雙手裡。
雪花糕他只在去年冬天吃過一次,是大哥因為雪大嫌冷不願出門,待在暖烘烘的小廚房裡做的點心,糯米蒸熟了搗爛,打成半個巴掌大的方塊餅子,不知道是怎麼做的,真正白的像雪,一口咬下去,口感綿軟像是舌頭踏進了深雪裡頭,黑色的芝麻屑做成的餡緩緩流出來,像是隆冬月色流淌的安靜雪夜一般。大哥的手也像是雪花糕一樣,白似雪,看著冷,其實內裡是溫熱的觸感。
天色暗了下來,大帥府的紅燈籠漸次亮了起來,大的牽著小的,在燈火中走著。
“你四哥給你請的先生如何?”
“先生很好!我會努力學習的。”
林葳蕤瞧了他一眼,“若是不喜歡補習,我可以讓四哥不給你安排。”在他看來,林蓁芃以後又不是要成為國學大師,能識字即可,不喜歡那些詩詞歌賦可以不用強迫自己學。
林蓁芃卻是緊張地搖了搖頭,“大哥,我……我喜歡的。”他雖然不喜歡這什麼勞什子之乎者也,但四哥告訴過他,人生在世,哪有那麼多的隨心所欲,總要逼一逼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他希望自己長大後,能夠成為四哥那樣的人,保護大哥。
林葳蕤見他堅持,也不去管了,轉而問起,“在學堂如何?”林蓁芃的國文不好是緣由的,從前在襄城的學堂裡,那位負責小學一年級的國文老師不知為何,總是刁難小孩子,上課罰站課下罰抄、動輒呵斥是常有的事情。林蓁芃不願給大哥添麻煩,在家從來不說,林葳蕤自然也不知道。還是他那位胖胖的小同學到了家裡頭無意間提到這事,林大少才知曉。不過就在他要給林蓁芃轉學時,出了白狼那件事,林家兩兄弟在奉天紮了根才不提此事。林大少嘴上說著要孩子自力更生,但是還是擔心他又受欺負不說,口是心非地問起了他在學校的近況。
“大哥放心,老師們待我都極好……”他就像是迫切想要跟大人分享秘密和快樂的小孩子,高高興興地給大哥講起了在學堂的趣事。林葳蕤靜靜地聽著,很少插話,但這已經夠他身邊的小娃娃開心了。林蓁芃一直都是興奮的神色,偶爾說到高興的地方,還一蹦一跳地走路。直到講到最近的家長會,他才神色委頓了下來。
“家長會?何時,我會去參加的。”
“在大後天。不過大哥你這麼忙,不會太麻煩了嗎?”林蓁芃看著大哥,眼神小心翼翼。
“不麻煩。”
林蓁芃便重新高興起來,他講起了他新認識的好朋友,又聽他說他娘親做的軟香糕全奉天最好吃,這次去參加家長會會給他們帶好吃的點心。不過林蓁芃講完,便一本正經地強調了他覺得大哥做的東西才是世上最好吃的。
兩兄弟快走到小紅樓飯廳的時候,林葳蕤忽然道:“蓁芃,你想你母親了嗎?”所以羡慕別的同窗有爹娘去參加家長會,有娘親會做好吃的糕點,而他卻沒有,即使是有他這個大哥參加,總歸還是不一樣的吧。
原本已經調整好心情的林蓁芃仰著頭,見大哥低頭看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眼底卻是擔憂和一種他看不懂的情緒,突然便酸了鼻子。大哥雖然看上去很冷淡,不會像別的人家一樣,會把他抱在懷裡舉高高,但是還是關心他的吧。
小孩子吸了吸鼻子,聲音還是奶聲奶氣的,但是卻有著不同於年齡的冷靜理智,“我有大哥就夠了。”雖然我還是因為那個女人傷心,但是以後不會了。
林葳蕤抿了抿嘴,“你若是想要見她,我可以幫你找。不過她想不想見你,我就不知道了。”他嘴上說著潑人冷水的話,但卻用手摸了摸他的頭,小孩子的頭發軟乎乎的,很好摸。
令他意外的是,林蓁芃卻是搖了搖頭,反問:“大哥你想她嗎?”
“不想。我又不是你,小孩子愛哭才會找媽媽。”他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但是卻早已習慣,他的人生沒有母親這個角色。
林蓁芃不好意思了,他剛才確實紅了眼眶,但是他才沒有掉眼淚,“大哥我才沒有哭!”
林葳蕤:“嗯,我不會告訴別人林蓁芃七快六歲了還哭的。”
林蓁芃:……嗚嗚嗚
葉鴻鵠回府後見到的就是飯桌上默默無言的兩兄弟。
“怎麼了?”
“沒事,吃飯吧。”林葳蕤沒有重提起此事。
飯畢,林葳蕤叫住了葉四哥,兩人去了書房。
沒等林葳蕤開口,葉四哥便道:“今日的事情我聽武文說了,不要怕,我會處理的。”
壓根不怕的林葳蕤問起:“是何人指使?”
“查到是《關北日報》的記者。”
竟然是《關北日報》。林葳蕤平日裡也看報,自然知道這《關北日報》。這家報社的文章向來以針砭時弊、抨擊社情為主,頗得年輕學生的喜歡,他們最出名的便是抨擊大帥系軍閥行□□統治的文章。看來,是葉四哥惹了人,累得自己遭殃。不過僅僅是鬧事而已,頂多是給他帶來一點麻煩,又做不了什麼,更累及不到葉大帥,他們費盡心思這是要做什麼?
葉鴻鵠卻是沒同他細說,只叮囑:“近日可能有些不太平,我多派些人在你身邊可好?”
林葳蕤覷他一眼,“我不同意,你不還是派了武文?”說到底,林葳蕤還是沒習慣這種隨身帶兵哥的行為,但是這裡同現代不同,暗殺誤殺報紙上隨處可見,參見宋元駒同志,甚至還有專門的暗殺會刺殺政要人士。葉鴻鵠身份特殊,身邊的人自然也會成為暗殺的靶子,所以林葳蕤儘管不舒服,但是還是讓他在身邊安插了一些人。
葉鴻鵠一臉正直,實則無賴:“多些人,還可以多些人幫你跑腿。”
林葳蕤瞪他一眼,沒說話。
葉鴻鵠被他這個撩撥的眼神看的,心底酥了大半,但是想起今日武文和其他人彙報中提到的另外一個人,便冷了下來,他面上若無其事道:“聽說葳蕤今日參加同學會了?”
“嗯……”酒店的事情多,他解決了麻煩,下午還去了一趟農場,此刻吃了晚膳便有些犯困,陷在沙發上,有些懶懶的回答。
葉鴻鵠坐到他身邊,笑道:“聽說吳家的大小姐還是葳蕤曾經的校友?吳小姐被時人譽為玫瑰美人,葳蕤覺得這美人如何?”如果這時候林葳蕤第一時間抬起來頭看他的話,就會發現,葉四哥說這話的時候,一雙兇狠似猛禽的眼睛牢牢盯著他,眼底沒有半分話裡的笑意。
可惜大少爺聽他這話,心裡不舒服,也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只抬頭冷冷回答:“怎麼,大帥要摘這朵玫瑰?需要我引薦嗎?”
葉鴻鵠聽他這語氣,不知怎的,氣便散了大半,儘管還是惱怒有女人敢接近他家媳婦,且圖謀不軌,還是笑道:“玫瑰時人皆愛之,我呀,卻不愛玫瑰。玫瑰有刺卻嬌嫩,我還是比較喜歡養一隻小野貓。”最後是會做飯的那種,撓人也沒關係,他皮厚。林葳蕤總覺得他這話奇怪得很,卻覺不出哪裡不對勁。
葉鴻鵠在媳婦跟前試探了一下,隔日又讓人提溜了飛揚李來問話,才暫且放下心來,他家媳婦應該對別的小妖精沒有想法。不過確實應該防範一下了!
於是這天正在熱河帶兵訓練的吳團長便收到了一封大帥府發來的莫名其妙的電報。新貴吳將軍坐在土堆上,摸著新長出來的鬍子,暗自琢磨,這大帥讓他好好管教他妹妹別讓她經常出門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他那膽大包天的妹妹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竟然撩了虎須,冒犯到了大帥?這一個念頭剛冒出來就嚇了吳承伯一跳,趕緊拍拍屁股往家裡給老太爺打電報。這晚了,可能他妹妹就得出事。
可惜電報發晚了,他家上趕著撓虎皮的妹妹第二日便打電話約了葉大帥的心肝媳婦出門,藉口是當初林葳蕤走得匆忙,他在美國那邊的導師托了吳瓔容一些東西要轉交給他。林葳蕤雖然冷心冷情,但是那位康奈爾大學的洋人教授對他還是挺好的,沒有因為他是黃皮膚的華夏人而欺辱他。相反,還給他牽橋搭線,讓林葳蕤在美國賺了第一桶金。林葳蕤同她約定了時間,第二日便出了門。
吳瓔容不知何意,將地點約在了奉天大劇院。奉天大劇院原先是一位洋人軍官建的歌劇院,後來因為葉鴻鵠控制東北六省,洋人的軍隊都撤離了,臨走前那軍官便把大劇院低價賣給了一個開戲院的老闆。戲班子老闆將劇院改成了戲院,不過本地人叫慣了,便也沒改口。大劇院有三層樓高,因著要坐觀眾,面積大得很,生意不錯,如今是白天也有許多打扮看上去就優渥的先生小姐進出。
吳瓔容為了今日的約會,早起盛裝打扮,紅色繁複的掐腰長裙,還戴了一頂覆有薄薄黑色面紗的禮帽,腳上露出腳踝的小皮跟顯示了這是個接受西式教育的摩登女郎,倒是比昨日還要豔上幾分,她原本是坐在車裡等人,見到下了車的林葳蕤,立馬也跟著下了車,引起了諸多男士的眼光追隨。
“林大哥,這邊。”吳瓔容在車邊朝他招手。
林葳蕤對她特意改變顯的更加親近的稱呼沒有在意,應了一聲。
“我們進去吧。”吳瓔容說完便要來挽著他的胳膊進場,被林葳蕤避開了。其實吳大小姐這一動作要是放在國外,頂多只能算是一種入場的儀式性禮節,她本來也只是為了更親近林大哥一些,沒想到被林葳蕤避開了,眾目睽睽之下,臉都羞紅了。
林葳蕤沒在意她的羞惱,他不喜歡跟人尤其是陌生人有身體接觸,說了一聲“走吧”便先行一步,吳瓔容捏著手裡的包包,咬了咬唇只好跟了上去,兩人一人黑色西服,一人紅色禮服,肩並肩,倒是十分登對。
吳瓔容訂的是二樓的包廂,可以看到場中央唱的戲,又比較私密,一般都是談情說愛的先生小姐們會進的地方。
然而第一次來的林少爺沒有半分旖旎的心思,他進門坐下,紳士地喚人來點了一些喝的東西和點心後,便隨意問道:“沃弗裡有什麼東西需要吳小姐轉交的?”沃弗裡就是林葳蕤在康奈爾大學時的洋人導師。
“林大哥不急,”這時,銅鑼剛好響了起來,吳瓔容便笑著說,“林大哥喜歡看戲嗎?”
“還行。”林葳蕤因著前世食客中的那一群中老年票友,也對京劇這門國粹有些興趣,不像當時的青年人對國粹完全欣賞不來。民國時期的京劇不愧是它的又一鼎盛時期,這時候還沒有毀滅性的全國戰亂和文化運動,一些文化底蘊還是保留傳承的很好的,大家出手,自然是非同凡響。自從聽過原小嵐的《貴妃醉酒》之後,林葳蕤也成了半個戲迷。不過因為諸事繁忙加上不喜人多的場合,才未踏足過大劇院。
吳瓔容一聽,更是興致勃勃地介紹:“今日聽說是青衣皇后原小嵐的新戲開演,我好不容易才派人買到票的。林大哥喜歡就好。”林葳蕤不是傻子,到此時若是還不明白吳大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他就可以跟阿福一個智商了。
不過,他沒有戳穿,只是客氣道:“多謝吳小姐的邀請。”
“別叫我吳小姐了,這顯得多生疏啊,你我是同齡人,林大哥直接喚我瓔容便可。”
林葳蕤沒有答應,吳大小姐也不氣餒,吃著葡萄偶爾偷偷瞧他一眼。
這時臺上恰好是原小嵐登場,原小嵐不愧是被世人封為青衣第一人的人,看下面的票友們頻頻鼓掌的聲音就可以知道,原小嵐這齣戲十分成功,博得了滿堂喝彩。林葳蕤倒是意外他這齣戲裡頭好似借鑒了《妃子再歎》的唱法,創出了新風,心底便更高評價了。
一齣戲完,林葳蕤再次問起沃弗裡的東西,吳瓔容拿起包包假意翻了翻才表示,出門匆忙忘帶了,然後當即便派了個下人說是讓他回府去拿。
理由很好,可是吳大小姐或許是從未演過戲——當然她也不需要,此刻的表演便有些浮誇做作。林葳蕤喜歡看戲,但不喜歡被人耍,儘管覺得這女娃娃很有意思,但還是問道:“忘帶了也沒關係,不過可否先請吳小姐告訴林某,沃弗裡托你轉交的東西是什麼?”
吳瓔容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好多些時間無人打擾,但是要轉交的東西還是有的,“林大哥走的匆忙,康奈爾給頒發的獎學金都沒領。沃弗裡教授知道我同你都是華夏人,便讓我代為轉交。”林葳蕤讀了幾年,就拿了幾年的獎學金。但那時候林二伯催得緊,他拿了畢業證書便乘船回了國,自然便落了最後一年的獎學金。
中途吳瓔容有事出去,林葳蕤見底下登臺的這位不如原小嵐,便也興致缺缺,撐著手觀察底下的人,竟然從中發現了陸小六,沒聽過陸小六也喜歡聽戲啊。
陸予奪不知道他家大嫂已經看到他了,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退場的人,見佳人連背影都瞧不見了,在原地猶豫了一會,便跟了上去。手下的人想要跟著,被他攔了下來,“在這等我。”
忙碌的後臺,原小嵐在眾人的恭維聲中換了一身戲服,草草用特質的油卸了妝就要走,今日是陳母的生辰,他雖然不被人待見,作為晚輩還是不能缺席的。然而就在他走出了梳妝間,想要加快腳步時,不巧卻被人攔了下來。
攔住他的人是大劇院原來的花旦演員柯蘭梅,在原小嵐來之前,可以說是奉天大劇院的當家花旦。然而,原小嵐比他更有名氣,唱的更好,自然是一來便搶走了他所有的風頭。這叫他如何不恨?
可惜劇院的老闆是個見錢眼開的,才不會在乎情意,只要有人敢鬧事,衝撞了他的搖錢樹,鬧事作妖的人只怕不會有好下場。他早就領教過老闆的手段了,儘管心底恨得要死,在人前還得帶笑,只敢私下裡給原小嵐冷眼。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怕了,因為他抓到了原小嵐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