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癸醜年小滿•鵠南飛
雖說林葳蕤作勢不讓兩個闖禍的人吃上自己做的東西, 但是等到他起身去了書房, 阿福還是按照主子的吩咐, 代替主子將二位客人好生安置了,安排吃食。這兩位雖然早已用過了早飯, 不過跟著人群走了一段路, 還喊口號,胃裡消耗了不少, 當然以上都是藉口,主要就是聞著了美食的味兒, 這會純粹就是饞得慌了。
林芙萱還好, 喝了一碗軟乎乎香噴噴的蟹羹再吃了幾個蝦餃就放下了碗筷,可是沒未嘗過林大少手藝、甚至連有鳳來居都沒吃過的常宴西就不一樣了, 半大小子愣是吃出了猛虎下山幾天沒吃飯的架勢, 嚇得林芙萱都要以為常家故意餓著他了。
吃飽喝足的少男少女夾緊尾巴重新做人,一人乖乖去抄書,另一人沒人理睬,索性也不回家去,不搗亂,就自在地在府裡逛著。阿福跟在他身後,他家少爺對這個常大少的感情不可謂不複雜,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自然能感覺得到。
常宴西晃著晃著, 就晃到了王府的演武場, 此刻武文正帶著護衛二隊在早練, 即使是在外頭執行任務,他們這些部隊精銳也不會懈怠了對自己戰鬥力的嚴格要求。於是,常宴西便看到一群渾身腱子肉的大兵後頭跟著一個小胖墩,正在爬行越過一些故意設置的障礙。而小胖墩因為太胖,跑得太快時不時還會摔倒一下,然而這些對他來說仿佛家常便飯的小事一樣,小孩爬起來就繼續跟在後頭,連叫都沒叫一聲,就連那些大兵也跟司空見慣一樣。
常宴西一面為他們奇怪的訓練方式而驚奇,一面又覺得這個剛才還坐在林先生身邊撒嬌朝自己做鬼臉的小娃娃實在是厲害。
他閑來無事,就那麼傻傻地待在原地看了半個時辰別人的體能訓練,整整半個時辰,小胖墩都沒有喊累,甚至沒有停下來,就跟在大人後頭鍛煉。
他才幾歲啊,難道這是林先生要求的?常宴西都不知道自己是該佩服這小孩子的毅力,還是該感歎林家喪心病狂的育兒方式了。
一群人停下來整頓喝水,常宴西走向領頭的人,“嘿!哥們,你們是誰的兵啊?”
武文瞥了白斬雞一眼,然後冷漠道:“無可奉告。”
“誒,別介啊!啊!我知道了,跟著林先生的,你們是葉大帥的兵吧!”沒人理他,他也自來熟地繼續說:“你們北六省就是這麼練兵的?瞧著怪有意思的,我也在我爹的兵營裡練過,要不咱過幾招?”
周圍的大兵看著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傻子,就這小白臉的小身板,恐怕就是他們隊裡最弱的一個他都過不了三招……也只有小少爺能跟他打了。
常宴西一聽,哪能服氣!好歹他也是被他爹手下的師長們稱讚的好手。常宴西壓根沒意識到,這是那些師長在拍他爹的馬屁,還以為自己挺厲害的呢。等到他被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兵兩招壓制在地上時,他才啊的一聲叫起來:“啊啊啊!輕點輕點,手要斷了!”
其他兵哥都被他臉上的浮誇表情逗笑了,武文看了一眼,手下人才又恢復正經。
“常少爺,”武文走上前要拉起他,地上的常宴西突然反手就要鉗住他,可惜,被時刻防備著的武文躲了過去,順勢扯著衣領抓了起來。
依他的身份,就算是對這位常大少不客氣都是可以的,畢竟這全國,沒有哪個人敢叫板大帥。
常宴西也沒真的生氣,起身站好整整衣裳後,還讚歎道:“果然不愧是葉大帥手下的兵,一個個出來都是猛虎!不過,林先生的弟弟怎麼也跟著你們一起練啊?”
“小少爺年歲不小了,自然是要從小練習。”
已經年過十八的常宴西:……
常宴西又蹭了一頓美妙無比的午飯才被都督府派來的小轎車接走了,回家後被聽聞他去參加□□了大發雷霆的常思域用馬鞭抽了一頓林葳蕤他們便不知了。
王府的人只知道隔了幾天,消失了幾天的常宴西又來找林芙萱——林芙萱自從學.潮那日後便住在了王府裡,他來的時候還特意向林葳蕤道了謝。
原來那日北大學子的學.潮果然引起了轟動,不過是因為出現了暴動和開槍事件,報紙上紛紛報導,那日舉著橫幅的□□隊伍到了總統府門前靜坐示威的時候,竟然在學生群體中混進了暗殺的人,總統府的人為此出動了警衛開槍驅逐,抓捕了大批學生,傷亡十數人,引起了社會輿論的不滿。對於元總統而言,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雪上加霜!
這幾日報紙上一直在刊登國會緊急召開之事,向來便是為了商討出一個解決方案以平民憤。
常宴西的好些同學這會還在牢裡蹲著呢,不過那個進步詩社的社長因為聽了常宴西的話,後面發現情況不對,便立即召集社員速速退去了,才沒有惹進更大的旋渦裡。林葳蕤也知道這事,畢竟何雎時這會子正焦頭爛額的尋求各方援助給政府施壓釋放自己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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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府深宅大院裡。一群或端莊或嬌妍的美婦坐在一處,屋子裡頭熏香雲鬢,乖巧伶俐的侍女們半蹲著給主子們捶腿捏肩。
坐在上首的是常思域的正室常夫人,她的容貌算不上秀美,反而有一些北方女子的大氣,其餘四人皆是姨太太,姨太太們這會是在給大夫人請安順便聊些家常。其他三位姨太太都小心地捧著大夫人,幾人有說有笑,唯有角落處的五姨太與眾人顯得隔閡。
“昨個兒還看見表小姐來拜訪夫人呢,大少這是好事將近了!”
“這表小姐生得貌美如花,家中父兄又皆在朝中有差事,深得大總統看重,同咱大少也是般配了。”
“可不是嘛!最重要的呀,就是表小姐同咱夫人親,將來啊准孝順!”
常夫人被她們的話捧得舒心,也多說了幾句,“還要看兩人的緣分呢,我看也別光說宴西了,府裡的幾位小姐尤其是那最大,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我這邊有些人選備著,二姨太,你這做人娘親的,平日裡也該相看相看了。我們都督府出去的小姐,必定不會被人看低了去。”被點名的二姨太得了大太太這麼一句話,心總算踏實了,起碼大太太不會因為府裡的小姐是姨太太所出就在婚事上下絆子。
請安完,眉間帶愁的梁映蝶帶著侍女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那貼身伺候的侍女卻是滿心為自家主子不平,“她們怎能這般作踐夫人您呢!”在她看來,忽視孤立她家夫人等同于故意作踐人。她家主子從前有林大老爺在的時候,在襄城林家何時受過這種氣,那時林老爺身邊可是連一個通房都沒有。她怕是忘了,她家夫人這會已經連夫人都不是了。
梁映蝶揉揉眉心,“好了,畫眉別說了。”她無暇關心常府的大夫人如何厭惡自己,反正她有思域護著。這幾日她懷揣著另一件事,茶不思飯不想,到底心裡不安。那一日都督在車上說的那番未盡卻殺意畢露的話讓她回來後整日裡提心吊膽。她雖然對大兒子沒有什麼情感可言,但也不願讓她孩子的生父和孩子這父子倆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畫眉自梁映蝶出嫁後就跟在身邊了,對她家夫人的事情全部知情,這會見夫人抱怨了幾句大少爺不知好歹累得她左右為難的話,眼珠子一轉,想起剛才大夫人說的話,心中一動,對夫人道:“夫人,你說那林家的表小姐同府裡的常大少是那種親密的男女關係,不如咱便順水推舟,撮合二人的婚事,這一來,大少爺(林葳蕤)看重芙萱表小姐,常林兩家若是成了親家,大少爺看在這層關係上,肯定不會推辭都督的招攬。二來嘛,這大夫人不是最反對常大少和林表小姐的事情嗎,也能給整日裡給常大少張羅門當戶對婚事的大夫人添添堵!”
梁映蝶一聽,心中意動,雖然她有些惱怒大兒子竟然看重一個表親戚,卻不願聽她這個做親生娘的一句勸。但是也覺得事到如今,只能這般試試。當下便收拾了一番,換了身顯得整個人更加姣美的衣裳,去書房尋了思域。
常思域本來見她一個婦道人家竟然到書房來,心中有些不滿,嫌她越矩了。不過等聽完梁映蝶提的兩家結秦晉之好的建議,也沒工夫挑她的錯處了!這法子倒是可以一試,畢竟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得罪了葉志之。
常思域隨即又將夫人找來,細細商量了這事。沒成想,常夫人壓根就不同意這一樁婚事,她的媳婦人選早早便找好了,千挑萬選還是自己娘家的表小姐楊楊合自己的心意,又是高門大戶。因此任常思域說破了嘴皮子也不願妥協,她也是仗著自己娘家父兄同樣在大總統手下,官職還不低,後臺硬,氣得常思域摔門就要走。
“等等!大帥要結親,何必要非要宴西去和一個鄉下丫頭湊堆!況且,那位林先生萬一到頭來還是不願領這份情,大帥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要我說,也別拐個彎結親戚了,直接同那位林先生說親不更好?府裡適齡的小姐也有,二姨太家的正直二八年華,都督家的小姐下嫁,那位林先生再是高傲,想必也無法拒絕吧?”
常思域暴怒的氣息一收,沉吟,“夫人說的有理,不過這事如何安排,總不能我直接將女兒送上門吧?”那他堂堂督帥的臉面往哪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常思域的女兒嫁不出呢!
常夫人白了丈夫一眼,“這就由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來安排了。”
專車列車裡,名為南下到北平參加議會實則是去看媳婦的葉鴻鵠邊看輿圖,邊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周圍一群親信立馬圍了過來,就大帥這身體素質還會打噴嚏,這得是重病了吧!這可嚇了天塌下來都不怕的北六省一群大老爺們一跳,有性子急的立馬就要喚軍醫過來,被葉鴻鵠一腳踹開了去。
見大帥還有力氣踹人,諸位奉天戲精學堂畢業的將領們才安分下來,乖巧安如雞。被大帥揣一腳,那可不是一般的疼。
吳冕開始彙報工作:“大帥,隨著三江平原小麥成熟消息的傳開,已經有不少省市的勢力跟我們接洽商談合作事宜了……”
葉鴻鵠黑色的軍靴跨放在桌上,身上的軍服扯開兩顆扣子,墨發淩厲,眼神危險,端的是不羈野性。
“跟他們談,金錢不是最主要的,種子白送都行,但是其他條件是要談的。”
吳冕知道大帥的意思:“屬下明白。”
這時候擦著手槍的江坤插話道:“大帥,南邊孫韞仙等人近來大有動靜,目前已經有兩個國外財團同他們接洽提供援助。一是東瀛人,二是法國佬。不過聽六爺那邊給的情報,孫韞仙本人開戰的念頭不大,都是底下人在張羅……”這次南下,陸予奪被無情地留守在了奉天,只能看葉老四假公濟私地去幽會嫂子。
“這班癟犢子出息了啊,懂得聯合外人來夾擊自己人了。”旁邊的將領嘲諷道。
葉鴻鵠沉思,隨後對吳冕道:“你讓人把一批‘鳳王一號’的水稻種子送到南方去給孫韞仙。”
之後會怎麼做,端看這位孫先生怎麼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