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番外一:民國四年
民國四年,襄城。
林若荷胸中燃着一股火,在見到橫躺在榻上抽大煙一臉醉生夢死的林茂榮身上時,這股火氣達到了頂峰。
兩年前,兒子因為占了大侄子的酒樓,得罪了奉天那尊大佛被關進警察廳一陣子之后,眼尖的林二叔也算是看出來了,若是將家產交給自己的兒子,估計不到几年就得全數散盡了,反而是小女兒有能力,有野心,可以來掌家。起先他是想着大不了找個上門女婿,家里的生意讓女兒管着,女兒養着兒子,免得林家的財產落入別人的手里。因此林家兩兄妹爭家產鬧得不可開交,直到林二叔后院的二姨太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這恨不得殺了對方的冤家兄妹才暫時停戰,一致對外。
因為他們的爹因為小兒子出生,吹多了枕頭風后覺得自己尚且年輕力壯,大的不中用,不如培養小的。
兩兄妹雖然暫時達成了聯盟,但是林茂榮這個身為哥哥的,依舊是游手好閑,整日里不是逛花房就是聽小曲抽大煙,半點不作為就算了,他還拖后腿。今天林若荷就是聽管事說起送去省城里評選生絲的事情竟然被林茂榮給搞砸了,才立即從生絲廠怒氣沖沖地回來問責。
一進門,林若荷唰的一下打掉他手里的煙柄,一臉冰霜,“林茂榮,你知不知道一旦林家的生絲被評選上了,能夠送到國外去展覽!到時候林家生絲廠的生意指不定能做到國外去,這個要緊關頭你竟然拿了上好的東西討秦樓里那些戲子的歡心!簡直愚不可及!”
林茂榮這會正犯煙癮呢,不耐煩地推開她,拿回煙柄,沒有一點悔意,“全國各省不知道多少家有名的大廠子呢,你還指望選上?林若荷你怕是在做夢吧,走開,別跟這煩我!”
“呵!這事我不比你這個只知道泡在女人堆里的人清楚?那你知不知道這次帶團的是大哥?”
林茂榮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犯怵,立馬就炸了,“他是你哪門子的大哥!可別厚着臉皮攀親戚了!從前林葳蕤沒發家前你是怎么對人的?恨不得眼睛長天上!哦,他現在是頂天的大人物了,就是你的大哥了!就我們家對他們家做的事,他現在有權有勢了不給我們下絆子就不錯了,你還指望走他的后門?!”
兄妹倆誰都說服不了誰,大吵一架又鬧了個不愉快,等晚些林二叔回來,聽抱着小孩的二姨太說了這事,又是一陣失望,轉頭便專心逗小兒子去了。
二姨太仿若為他分憂般勸道:“爺,您看,大小姐年紀不小了,興許嫁了人性子會穩重些。”
“行,我回頭找夫人商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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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荷沒有放棄,又走了些門路將自家的生絲送了去。那負責挑選的人一聽她同大名鼎鼎的林先生是本家兄妹,雖然錯過了規定時間,但檢查了東西沒什么大問題就讓她過了。
后來這事傳到林葳蕤那,日子安逸久了的林葳蕤才想起襄城還有這么一戶極品親戚。他只讓人公平評選,也沒小氣到多加刁難。林家的生絲廠本來就是林父在世的時候一手打造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原料,最好的機子,就連工人都是精挑細選的老把手,生產出來的真絲自然是上品,毫無疑問地當選為評選的展品。
出行當日,膠州灣的海面上靜靜地停着兩艘巨輪,十萬件參展的貨物正被有條不紊地搬運上船,岸上人山人海,到處擠滿了人,到處都是來看大船的老百姓,甚至有人為了看得更清楚游到礁石上去蹲着。抱着照相機的記者們也是牟足了勁,穿梭在人群中,就想抓個大新聞。
常宴西正巧跟着家里的管事出來曆練,南下送一批貨。或許是家庭和地位的變化,比起一年前,他已經穩重了許多,褪去了肆意妄為和稚嫩,刻上了堅毅的痕跡。踏上岸就見到這陣仗,他嚇了一跳,“這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路過的小哥聽到這句,熱情地為他解答,“這位小哥是外地來的吧,你這也太孤陋寡聞了吧,不知道今天是林先生和代表團帶着咱自己的好東西到國外去參會的日子嗎?大半個城的人都來送行了,看到海面上那聽着的大船沒?好家伙,這還是俺們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船!”
“可不是嘛!不過這海上危險,我只盼着林先生順順利利,平安歸來,為咱們國家帶來更多的生意。”在中央的倡導下,臨海地區如今廣開商埠,商業之風盛行,人人都想着做生意,跟洋人,跟全世界做生意。
“來了來了,林先生的車來了。”不知道誰吼了一聲,人潮立馬從岸邊涌向車開來的方向。
常宴西眼眸深深,看着緩緩開來的車輛,臉上的神色微澀。時隔一年多,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了自己的這位大哥。
是的,大哥。
若不是他父親那位五姨太在常家沒落后,受不了生活和地位的落差,跟父親說出了這個埋藏二十多年的秘密,他也不知道,彼時早已隨着各地糧食畝產翻倍而聲名大噪的林葳蕤竟然會是自己的大哥。
后來,因為站錯了隊伍,隨着官場沉浮而一夕之間一無所有的父親帶着五姨娘去了奉天,也是在那之后,原本人人打壓的常府才有了一絲生機,轉而做起了生意。他從京城有名的常大少變成了常宴西,跟孔家的婚約自然取消了,他后來從旁人口中得知了孔詩穎的所作所為,但他沒有、也不敢去找芙萱。他想,他這種懦夫可配不上如今燦燦生華的芙萱。
常宴西對着被圍成一個黑點的車子笑了笑。對於他這位成就斐然、名聲遠揚的大哥,他的情感很復雜,但是無疑有這樣的大哥,他是驕傲的,也正是在知道自己有這么一位優秀的兄長后,他才能從巨大的落差中振作起來,撐起整個家,快速成長起來。他想,起碼要讓別人知道,林葳蕤的弟弟不是一個紈絝。
前后兩輛軍卡開道,厚厚的防彈玻璃隔絕了外頭的聲音,車內一片安靜。
沈清雀看看前頭小心翼翼越開越慢的司機,又瞧瞧旁邊正在淺眠的人,和那白色的襯衣領子底下不小心露出的一些清晰而用力的紅痕。沈清雀嘴角勾起,眼神戲謔。
眼看着地方快到了,在司機和衛兵齊刷刷譴責的眼神下,沈清雀毫不在意地推推旁邊的人,“醒醒,到了。”
林葳蕤睜開眼,打開他的手。除了眼角一點微不可見的發紅,他的眼底一片清粼。
“到哪里了?”
前排的親衛輕聲道:“大少,到碼頭入口了,現在人多,前進地有些慢。”原來保護林葳蕤的武文早已往上調,成為一員封疆大將,這位新的大兵是從原來的大帥府小隊里選出來的親衛二隊隊長。
林葳蕤點頭,瞥了旁邊的沈清雀一眼,沒說話。這次參展的總負責人是林葳蕤,但是底下自然還有各省的負責人去辦事。沈清雀就是北平參展的負責人,他憑借着忠信飯莊和如今紅遍大江南北的明星電影公司,如今是北平商會的總會長。
這里頭還有件趣事,沈清雀發達之后,當年跟林葳蕤借的五百兩不日便送上門來,林葳蕤也毫不客氣地收下了,兩人你來我往,話里藏針,聽得沈清雀旁邊的副手直冒冷汗,這可是葉大帥最寶貝的人哪!三少真是虎口拔牙,不怕死!
不怕死的沈清雀此刻看了看外頭拼命涌過來的人潮,嘖嘖兩聲,“林大少名望甚高啊。”
林葳蕤“不及沈三少培養出來的明星名氣大。”
沈清雀自得地笑了,還沒等他說几句自謙的話,林葳蕤后頭的話就出來了,“不過可惜了,沈三少這張臉若是去拍電影,怕是比手下的人還要出名。”
沈清雀被將了一軍,臉上得意的笑消散了,不過他很快就又懟了過去,“承蒙大少看得起我這張臉。不過沈某看來,我的臉只能算是爾爾,林大少才是美人絕色,艷不可言。若是能請得起大少在我的電影中露面,那才叫轟動吧。”
林葳蕤撫了撫上衣領子,一雙藝朮家白皙的手將扣子扣到最上頭一顆,聞言,瞥了他一眼,矜驕地問:“哦,沈三少為我作配嗎?”
沈清雀眼睛眨了眨,意味深長地輕聲道:“樂意奉陪。”
兩人的交鋒到此結束,車子已經停了下來。
此次遠赴巴拿馬參展,關乎的是建立不到五年的民國的國威,也是為海外商業市場做進一步的開拓,所以中央政府對此十分重視,不僅派了諸多工商局官員陪同前往,還邀請了林葳蕤這位留洋五年的大名人作為總負責人,送行的隊伍更是浩浩蕩蕩,工商局總長和總理秘書長於左棠都親自到了碼頭。
於左棠:“此番路途遙遠,還望棲桐和諸位先生緊顧身體,爾等在國內等着諸位歸來的好消息。”
“定不負使命!”
迎着朝日,遠去的艦艇紅旗在風中獵獵做響,在日光下閃着紅色耀眼的光芒,猶如掙脫枷鎖重生的東方巨龍,翱翔世界。
三艘艦艇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多天,抵達巴拿馬運河港灣的時候,浩蕩的聲勢完全震住了還未成為世界霸主的美國佬們。這些向來看菜下碟、以利益為首的金毛洋人們立馬收起了原本輕視的態度,和和氣氣地迎上去。負責人不着痕跡地打量眼前的華國代表團人員,心下驚嘆連連。
為首的年輕人看着不過二十,不過誰知道呢,東方人總是讓人看不清年齡。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式西服,里頭是白色的襯衣,墨發被一個玉扣束着,大長腿完全不輸於洋人,加上清冷俊秀的容顏,即使是在海上航行了一個月也絲毫未損他的一身風華,望向自己這邊的眼神矜貴中帶着些許傲慢,猶如東方帝國遠道而來的貴族。
難道這次華國帶隊的是哪位皇家貴族?
他身邊的男子也是年紀輕輕,一身紅色刺繡的長衫,艷麗的五官是另外一種風情,即便是臉上帶着笑,沒有為首的青年傲慢,但是卻也不容小覷。
不止如此,負責人發現,不同以往印象里穿着錦袍大袖,托着長長鞭子看上去落后的華國人,華國代表團的其他人也是賞心悅目,風度翩翩,或着長衫或着西服,女士身上的禮服更是美妙絕倫,那是一種性感又保守的矛盾,充斥着華國古典的韻味,好看極了。這樣的衣裳必定能討女人們的歡心,前來迎接的負責人突然想到家里的新婚妻子,突然閃過這個不着邊際的念頭。
他集中精神,走向那位穿着黑衣的年輕人,伸出手,“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我是負責人托尼。這位想必就是林先生吧,聽聞林先生是我們美國康奈爾大學的畢業生,幸會幸會。”
林葳蕤伸出手同他握手,“托尼先生下午好,感謝你們的到來。今日時候不早了,船也需要卸貨,不如等吾等安頓下來之后再坐下交流?”林葳蕤現在頭昏腦漲,在海上飄搖二十多天,甫一站在陸地上,感覺跟地在搖晃似的,此刻沒心情跟這些官方人員周旋。
托尼點頭,笑道:“自然自然,不知林先生此次參會的展品有几件?我們點驗報關后,好派車來幫忙運貨。”
“共有十萬余件。”
托尼嚇了一跳,這么多展品,也只有東瀛國代表團能夠相比了,“這……這么多貨物,恐怕我們沒有那么多車能夠調度……”
林葳蕤擺手:“無礙,我們自己也有一些車輛。”
負責人以為是華國的黃包車之類的車具,雖然當着看上去就不好欺負的林葳蕤的面,沒有表示什么,但是心下卻不以為然,他們華國的小車能夠運多少東西,他還是想想去哪里再借些車吧。然而等他看到那些從船上開下來的大車時,那張大的嘴巴仿佛就是在嘲笑他的無知。
華國人不是連□□都生產不出來、上戰場還拿着刀槍的東亞病夫嗎?他們怎么可能能自己生產汽車?竟然還是這么大的汽車!不,這不可能,大概是同別國買的吧。
林葳蕤沒去管這些外國佬作何想,在別人的地槃開着自己的車自然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奉天第一家汽車廠建立之后生產的第一批車就是葉鴻鵠批示的,他大手一揮,就將這些車都加入參會的展品之內。
林葳蕤勉強打起精神,在岸邊看着貨都卸了下來,就讓托尼領着車隊往會場去,自己則是帶着各省的負責人到了下榻的酒店,美美地洗了澡,睡了一覺,殊不知他們的到來,不僅占據了未來几天美國報紙的頭條,還引起了各方人士的注意。
《紐約時報》的記者這一天用抓拍到的巨輪和代表團的照片,大幅渲染了本次華國代表團的參會展品之多,和他們用來運載貨物的十九輛大車,然而更令人嘩然的是,據說他們本次搭乘的是華國自行建造的艦艇,三艘艦艇的噸重讓各方驚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終於開始正視這個昔日落后,如今卻不聲不響發展起來的東方古國。
比起更關注時政的男人們,女士們的注意力卻放在了代表團領頭的兩位年輕英俊的紳士,他們無與倫比的容貌和氣質徵服了美國年輕姑娘的眼睛,這些金發洋人一改往日里對黃皮猴子的鄙夷,開始熱情邀請這些年輕的華國男士參加聚會。
還有愛美的女士注意到了隊伍中華國女子穿着的神秘高雅的禮服,動心不已,連原本對展會不感興趣的人也開始熱衷起來,到處找人買票。
康奈爾大學,一位白發蒼蒼的老教授正在看當天的報紙,“咦!這不是林嗎?他回國后,竟然做了華國的官員,真是浪費啊……”
華麗高聳的別墅內,亨利接過女佣遞過來的報紙,“萬國博覽會……華國代表團……咦?這是……林?”
睡了一個下午外加一個晚上的林葳蕤換了一身西服,和一眾負責人驅車到了萬國博覽會的會場。然而他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很久。找了許久,眾人才在廣闊的會場內找到主辦方給華國的展館,到了地方,眾人興奮的神色才冷了下來。看着正在小心賠不是的托尼,托尼也很后悔,之前雖然邀請了華國來參加博覽會,但美國各方大佬都沒有將華國放在心上,畢竟華國落后又貧窮,又有沒有什么好東西能夠拿得出來的呢?展會就這么大,總有地勢好的地方,和偏僻無人問津的地界,他們瞧不上華國,便將他們的展館划到了沒人要的地界。
托尼此刻心虛尷尬有,但還有要給一個解釋,免得傷了兩國的面子,“你們是最晚來的,好一點的地方都被別國的代表團領走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而且你們的展品太多了,別的地方都沒有這么寬闊的面積……”在林葳蕤淡淡的眼神下,他的話越來越小聲,他最后咳了一聲,“展會再過十日便要開始了,如果再不開始准備,可能會趕不上展會開館的時間……”
華國代表團的其他人都一臉憤懣,有小年輕咽不下這口氣,當即就用中文嘟囔:“什么破借口!不過是狗眼看人低,看我們華國人好欺負,我剛才看到東瀛人,他們的展品也很多,但是展館卻是在靠近門口的那几處!”
“同樣是參展國,憑什么就我們的地方最偏僻!這不公平!林先生,我們不能讓人看低了,不如今日不干了,找那組委會要個說法?”
托尼雖然聽不懂,但看他們不滿的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裝作沒有聽懂,但是心里卻是不以為然,就算是鬧到組委會那里,也是無濟於事的,畢竟這本就是組委會定下的地方。
林葳蕤掃了一圈場地,抬起手,身邊的人便停住了話頭,聽他指揮。
“把東西都收拾出來,按照原定計划布置會場,我看這場子挺大的,挺好。”
“可是……”
林葳蕤又說了一聲,“開始吧。”他的眼神帶着沉着和勝券在握,完全沒有受制於人的屈辱和憤怒,讓原本忿忿不平的人心都安定下來,惡狠狠看了那負責人一眼,回到了各自的崗位。
托尼眼見林先生兩句話便安撫了這群人,心里嘖嘖,看不出來林先生年紀輕輕,在這些華國人中威望倒是極高,也不知道這位林先生有什么能耐?
他原本還想看看這些華國人的本事,畢竟華國人的一切在外國人看來都是神秘而新奇,洋人就是這么矛盾,或許是因為美利堅是個建國不過百余年的國度,一方面他們因為華國五千年的文化而對這個神秘國度充滿好奇和向往,一方面又因為華國的落后而對華人鄙夷。
他的主意打得好,就聽那瞧着就不好相處的林先生淡淡說了一句,“還有事嗎?”他面無表情,但眼神卻明晃晃地顯示着,沒事的話還不快滾?
托尼心頭噎了一下,原本因為心虛而對華國人產生的一絲同情都消失了,轉而惱怒起來,這群華國人真是不知所謂,囂張什么?到時候展會一開,別人的展館都熱熱鬧鬧,就他們的冷冷清清,等着全世界都來看笑話吧!
林葳蕤一句話將人趕走,帶着帽子就開始監工。無數的宴會請帖送到他這來,都無功而返,不知多少人失望而歸。
轉眼十天一過,原本光禿禿的場地便架起了一座半個足球場大的展館,跟着來的几位建筑大師仿照中國傳統的宮廷建筑,平地搭建起了九個陳列館,九為華國至尊的數字,紅色的宮殿內,位居中軸線的正館、東西的八個副館、還精心設計了亭台樓閣、雕梁畫棟,華貴的長信宮燈,古典的華國結,無一處不顯示着這個國家的底蘊。
然而,這么美麗的建筑,開館當日伊始,除了看了報紙專門而來的和對華國文化好奇的人費盡心思找到這外,館內冷冷清清,無人欣賞。
各省的負責人又心焦又憤怒,眼見着別人的展館熱鬧非凡,自家的好東西卻無人光顧,十九個負責人趕緊找上了林葳蕤。
“林先生,您可得快想想辦法,眼看這樣下去,吾等不僅完不成任務,恐怕還會淪為他國笑柄,到時恐怕無顏回國,見江東父老啊!”
林葳蕤讓他們稍安勿躁,問了阿福今日的風向,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后,沖他們道:“諸位且放寬心等着,不過半個鐘,人准就來了。”
各省代表不知道這位林先生葫蘆里在賣什么藥,不過還是聽從他的指揮,回去各自的陳列館最后整理了一番,抓心撓肺,焦急地等着半個鐘后。
結果連半個鐘也不用等,一刻鐘后,就陸陸續續來了几波人,這些人無不是帶着陶醉的神色踏進這里,然后驚喜地叫起來。代表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渾然不知,外頭發生了什么。不過他們也沒有功夫去探究了,因為不斷涌來的人潮已經將他們和展品重重包圍住了。工作人員齊齊上陣,熱情地向外國游客和商人們解釋展品,忙到連一口水都來不及喝。
一刻鐘前——
華國館靠近門口的美食展館,門前擺起了一張長桌,一個有半人高的大壇子被搬了出來,蓋子還沒打開的時候,從壇子里泄露出來的香氣便燻得臨近的工作人員滿臉陶陶然,狂吞口水,等到蓋子掀開,一股霸道的香氣瞬間蒸騰出來,很快隨着風向飄向外頭,那個方向正是展會的入口。
這還不算完,很快就有人又搬上來了數十瓶神仙酒,齊齊打開瓶塞,任由香氣彌漫飄散……
沈清雀在一旁看熱鬧,眼見着慢慢地,人越來越朝華國館涌來……神情一言難盡。
他的下屬滿臉敬佩地看着不遠處一臉安然的林先生,“這就是酒和佛跳牆香,則不怕巷子深吧?林先生高招哪!”
不到午時,原本無人問津的華國館早已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就連組委會都被驚動了,原因還是別的展館抱怨,由於華國稀奇孤寡的香味,奪去了原本屬於他們的顧客。
組委會的人安撫了別國展館的人,趕緊趕到華國館,只見原本偏僻的場館如今愣是連個人都擠不進去,在某一個展館門前更是排起了長隊,他們不知道在登記什么,然后才心滿意足地進入華國的其他展館。
等到負責人連帽子都被擠掉,好不容易到了跟前才發現,這被其他國家的人稱為稀奇古怪香氣的來源竟然是一壇正在燉煮的食物和開了瓶塞的酒水……
“托尼先生怎么來了?想吃佛跳牆還請排隊,不過今日的份已經被訂完了,還請明日趕早。”
托尼深吸口氣,咽了咽口水,靠得近了這股奇香越濃厚,簡直令人把持不住,難怪那么多人聞香而來,“林先生,這……這怕是不合規矩吧?”展會都變成了餐館了,哪有人這樣辦展會的。
林葳蕤淡淡地回了一句,“這也是我們華國的展品之一,此次參會的還有我們華國的美食。”
托尼:……
既然是人家的展品,自然是符合規矩的,畢竟沒有誰規定,這食物不能參展呀!
當天,華國的神仙酒和佛跳牆便登上了無數小報和一些大報,美國的記者們為了抓住眼球,將此次華國的奇招大肆報道,許多美國人第一個會念的中文詞語就是佛跳牆和神仙酒。
此后數十日,參觀華國館的人數與日俱增,即便是大部分來參觀的人沒有拿得到傳說中的上帝食物——華國美食和美酒,但是華國其他參會的展品還是吸引了無數好奇的人們,引來無數驚嘆連連。
縹緲香飄十里的千金茶、毛尖茶一舉打敗勁敵印度的紅茶和日本的綠茶,贏得大獎章,奪回了昔日屬於華國茶葉的榮光;神仙酒,茅台酒,汾酒、紹酒等華國名酒讓工作人員的訂單簽到手軟;華貴的絲綢做成的美麗旗袍成為女人們競相追捧的對象,華國的服裝品牌“云裳”開始聲名大噪……
這里頭有個小插曲,原本因為黑漆漆疑似黑暗料理而被洋人冷落的老干媽辣醬,一位客人在無意的嘗試后,當即驚為天人,一發不可收拾,隔日就要同華國代表團簽下五千罐的訂單。於是代表團眾人便看着清風朗月的林先生以高出國內十倍的價格忽悠了這位洋人,簽下了單子。
這種空前的盛況最后甚至連美國最高領導人都吸引來了,還包括副領導人和前領導人和各部門的高級官員。林葳蕤身為代表團總負責人接待了這群特殊的客人,向他們介紹了華國的諸多產品,其中便包括很多華國自產的許多機器和工業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