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王妃

　　說是要去梳洗整理， 其實也是為自己爭取一些準備的時間……畢竟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見了裕王又見王妃， 給林彥弘帶來不小的壓力。

　　雖然被父王眼神鎖定、差點被盯穿了， 李景承最後還是跟著林彥弘去了暫時擱腳的住處。

　　想著陛下一定派了人在自己身邊， 林彥弘十分緊張，卻被李景承的話打消了疑慮。

　　「什麼時候今上連表面都不願意裝相信我裕王府了，才會這樣安排人過來。」

　　跟在京城的時候， 所有王世子身邊都有陛下的人跟著， 唯獨李景承身邊沒有，是一個道理。

　　就算是對林彥弘，梁帝也沒有明著說讓他來監視裕王府，只是言語中多有暗示， 只看他「聰明」不「聰明」，能不能聽懂這些暗示了。

　　「朝廷來的官員多半都是今上放在明面上的眼線， 包括你在內， 我裕王府向來是當做不知的，所以正常的往來，是不會讓陛下添疑的。」

　　這也能看出來陛下要讓林彥弘這個年輕的臣子來平武的用意。

　　同樣是能讓裕王府感到沒有威脅的人， 年紀大的老臣多半已經沒有什麼追求，所求不過一個平平安安、穩穩當當， 對陛下「囑托」的事情未必會百分百上心。

　　但年輕臣子，前程才剛剛開始，哪怕不敢與裕王府有對付，可但凡心底有些抱負追求， 就不敢對遠在天京的天子陰奉陽違。

　　林彥弘聞言，只覺得皇家的兄弟，相處起來太累了——明明心底是有些想法的，卻一定要做出毫無間隙的樣子，生怕對方不相信自己的真心。

　　李景承見他取了衣物，湊近了道：「你要沐浴了嗎？」怎麼拿著衣衫就是不進淨室……

　　林彥弘伸手把他推開了些，紅著耳朵瞪了他一眼：「你跟我回來做甚？你出去！」

　　「母妃喜歡藍色，你穿這件。」李景承根本沒打算出去，他順手在林彥弘箱子裡挑了件外衫，就跟在自己家裡的衣櫥裡挑東西一樣熟稔，沒半分見外。

　　林彥弘從他手中奪了衣服過來，準備丟回箱子裡去，瞥了一眼那藍色的外衫，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沒有動作。

　　最後他還是將李景承推出門去：「你再這般胡鬧，當心殿下責罰與你！」

　　——這是在平武，母妃眼皮子底下，父王要想責罰與他，恐怕很難的……

　　雖然心中是這樣想的，但李景承並沒有說出口來，他見林彥弘真的有些惱了，非常識時務地去了外間。

　　林彥弘看他出去，手不自覺地摸了摸某人挑的外衫，心中卻不免生出憂慮。

　　照裕王剛剛的表現，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心知肚明，而且顯然是不贊同的。

　　若不是李景承忽然打斷了他們對話，接下來連林彥弘也沒有把握，自己的回答是否能讓裕王和自己滿意。

　　有些事情，放在現在根本是無解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們能確認彼此的心意，但也能肯定前路必定曲折多舛。

　　王妃要見他，從李景承輕鬆自如、還有閒心為他挑衣服的狀態來看，應當不算壞事，但也正因為如此，才讓林彥弘更添幾分憂慮。

　　裕王府一直處在風口浪尖，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巨大的影響，哪怕有了小殿下，依舊不是完全脫離了煩惱。

　　現在他們的事，恐怕是「雪上加霜」……易地而處，他若是裕王和王妃，恐怕很難輕鬆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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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官說王妃想立刻與林彥弘見上一面，其實多半是王妃怕父子劍拔弩張，特地遣她來「救場」。

　　林彥弘真正見到王妃，還是在接任的儀式之後，由兼任平陽都督的裕王殿下正式請了新上任的別駕過府一敘。

　　王妃烏仁圖雅自嫁入梁國皇室、又隨夫婿裕王到封地平武郡之後，還是第一次在王府中見外臣。

　　她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直到李景承能夠控制先祖返魂、暴露的幾率大大減小，她的情況才稍微好轉。

　　如今府裡的庶務還是由許側妃管著，她在長子的陪伴下，只一心一意看著小兒子，並不理俗事。

　　因著屋裡有裕王和世子在場，王妃與林彥弘見面並沒有避嫌，所以能清楚地看到對方的樣貌。

　　相比於林彥弘完全沒有抬眼看王妃，烏仁圖雅卻是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林彥弘一番，只把身邊的父子倆都看得眉頭微皺。

　　「不知為何，我見你，總覺得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

　　林彥弘聽到一個溫柔中帶著英氣的女聲，反應了半天才知這是王妃的聲音。

　　他覺得這句話聽上去有些奇怪，但依舊沒有試圖去看對方。

　　烏蘭圖雅只當是景承在自己耳邊說過太多次林彥弘的樣子，讓她心裡已經對這個從未謀面的青年有了些印象，等真見到了人，才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在看到林彥弘本人的時候，烏蘭圖雅才知，原來言語真的無法把一個人的光華描述得真真切切、完完全全。

　　林彥弘和裕王李祈裕不同，跟她的愛子李景承也不同，他身上帶著另外一種讓人無法忽略的氣質，令人見之難忘。

　　王妃接著問了些話，不過都是尋常小事，偶爾涉及當年在巫山、雲陽和雲桐的事情，林彥弘都認認真真一一作答，而原本他以為會被問到的問題，卻是一個都沒有出現。

　　這讓林彥弘有些拿不準王妃的態度，不知道她這樣見自己一面，到底有何用意。

　　——總不可能，王妃還不知道他與李景承的關係，單純以為李景承是在他身邊長大的，所以為了表示親近和感謝，才特意召他來見面的吧……

　　「殿下常在邊境軍營，今後平武的事情，還要讓長史多多費心，但凡對平武、漢陽有利的事情，我裕王府自然會全力支持，也希望長史莫要客氣，有什麼事可多多往來才是。」

　　林彥弘聽王妃說的客氣，正要行禮回應，昨日見過一次的嵐姑姑就進來，附在王妃耳邊道：「小殿下醒了，有些不高興，正在找殿下。」

　　「把他抱過來吧，他父王和兄長皆在，」烏蘭圖雅看了一眼林彥弘，笑道：「正好瞧瞧。」

　　沒過一會兒，嵐姑姑就親自去抱了小殿下過來，林彥弘只看到她懷裡的錦被，就不敢多看了。

　　聽到小寶寶咿咿呀呀的聲音，林彥弘雖沒見他樣貌，但想起李景承小時候的模樣，就不禁心裡軟成一片。

　　小殿下在母妃懷裡「說」了一會兒話，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林彥弘沒有抬頭，所以沒見裕王一家四口此刻都在看他。

　　算起來，小殿下已經三個多月大了，這般大的嬰兒才剛剛學會翻身，可惜此刻被錦被裹著，也展示不了這個「技能」。

　　但他不能「動」，不代表魂現也不能「動」。

　　林彥弘正在猜測王妃是不是在哄小殿下，就忽然僵直地挺立起來，站在原地抬頭也不是，低頭也不是，生怕露出一點異樣，讓裕王發現端倪。

　　只見一隻黑白相間的「執夷幼崽」一點一點的挪過來，挪到林彥弘腳邊，就立刻抱住了他的腿，昂著小腦袋，用烏溜溜的圓眼睛盯著他看，好像對他十分好奇。

　　林彥弘幾乎能感受到裕王殿下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背後開始冒出冷汗。

　　執夷幼崽在他腿上扒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小嘴巴嘟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滿，用小爪子在林彥弘腿上抓了抓，依舊沒有得到對方的反應。

　　然後它就放棄了似的，鬆開了小爪爪，又在林彥弘的鞋子上坐了一會兒，才小屁股一扭一扭地爬了回去，到了王妃腳邊就消失不見了，應當是與本體合二為一了。

　　「景熙很喜歡長史呢……」不知過了多久，王妃忽然笑道，卻讓林彥弘心中一驚。

　　裕王李祈裕和世子李景承皆是梁皇族，王妃烏蘭圖雅雖然出生雍國王帳，但同樣擁有魂現，他們都是可以看到小殿下魂現的。

　　所以林彥弘所「見」，正是他們所「見」，只不過這種「關注」算不算得上王妃所說的「喜歡」，林彥弘不敢自居。

　　不過，小殿下的「動作」，倒是讓至少兩個人生了幾分酸意。

　　尊貴的裕王殿下隨即表示：「景熙還小，不能多吹風，讓她們把他抱回屋裡去吧。」

　　說完還特意看了一眼林彥弘，強調道：「這孩子不認生，看著誰都很親近的。」

　　屋裡但凡知道小殿下脾氣的人，都覺得裕王殿下太不瞭解自己的小兒子了。

　　李景承看著父王睜眼說瞎話，卻附和催促道：「勞煩嵐姑姑了。」

　　林彥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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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裕王府回到都督府，林彥弘心中一些大石落了下來。

　　王妃的狀態很好，光是聽她的聲音，就知道生產並未讓她更加虛弱，反而應當是康健了起來。

　　小殿下擁有梁國皇族的魂現，裕王府「後繼有人」，只要運籌得當，基本不用再擔心會被人取而代之。

　　而在王府期間，王妃一直用「長史」來稱呼林彥弘，雖然這次見了他，卻明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讓林彥弘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王妃是想淡而處理的，就跟林彥弘現在的打算一樣，交給時間來看。

　　——看到底是時間消磨了這段感情，一切趨於平淡；還是兩人心意戰勝了時間，日久彌新……

　　原本以為在裕王跟前，某人至少會收斂一些。

　　誰知道林彥弘剛進了都督府後宅的主屋，就聽到「嗷嗚嗷嗚」的聲音，緊接著腳上跟著一重。

　　林彥弘低頭一看，就見小狼崽扒在他腿上，還正好扒在白天執夷小崽子扒的位置上。

　　要不是小狼崽子明顯大上一圈，林彥弘甚至懷疑它也要抓著執夷幼崽抓過的地方。

　　瞇著眼睛與小狼崽對視，林彥弘只覺得自己心中有個聲音在咆哮。

　　——扒腿，扒腿，從小就知道扒腿……不要以為長得可愛，就可以為所欲為！要是這一幕又被裕王看到了，他這個小小長史，還要不要在平陽都督府立足了！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16的更新在晚上11點左右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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