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救援

　　「殿下， 現在當務之急是立刻集結隊伍， 去林中尋找陛下！」

　　李景承接著道：「京畿大營要來圍場尚需時間，目前我們身邊只有御林軍可用，請殿下盡快下令， 命全員入林中， 務必將陛下安全帶回營地。」

　　——現在他在陛下身邊，只要陛下是安全的， 弘應該也會是安全的……現在以己之力沒辦法盡快找到他們，那就糾集全部的力量，來找！

　　二皇子眼見李景承比自己這個做兒子的還要緊張幾分，而且反應還要快上幾分，心中頓時生出一些複雜的情緒。

　　往日，李景循對李景承這個堂弟，還是十分「親近」的，但談不上瞭解。

　　事實上， 幾位成年的皇子都希望能夠跟裕王府的這個堂弟保持良好的關係。

　　一來， 裕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也就是他們的親叔叔，關係自然不同一般；

　　二來， 裕王驍勇善戰，又鎮守北境多年， 雖然裕王的獨子沒有魂現，意味著李景承日後繼承其位恐有波折，但起碼在未來十幾年甚至二十年， 北境依然會在裕王的掌控之下。

　　所以無論是陛下，還是未來的君主，都必須妥善地維繫朝廷與裕王府之間的關係。

　　也就是說，無論繼承大統的人是誰，都逃不開這層運籌。

　　不過，要跟李景承好好聯絡感情，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李景承年紀小，卻深得裕王之傳，好似天生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

　　別說是對幾位皇子和其他王世子了，就算是面對陛下和太后，也未必會露幾分笑臉來。

　　偏偏陛下和太后都喜歡他這般冷淡沉默的模樣。

　　他們說，看到李景承，就彷彿看到了當年的李祈裕，就能回憶起兄弟倆在生母賢妃、也就是現在的太后膝下長大的美好時光。

　　尤其是太后，因著李景承是嫡親的孫子，不帶著牽扯利益的目的去寵愛他，倒和尋常祖孫沒什麼兩樣，讓不少人心生羨慕。

　　有陛下偏愛、太后疼寵，幾個皇子對這個堂弟自然要上心幾分，但忙呵了半天，卻發現竟然無處下手。

　　李景承雖常和幾個王世子一起遊玩，但王孫貴族愛好的東西，他一樣都不沾，旁人想要投其所好，都不知道該往什麼方向準備。

　　尤其是從去歲春季開始，李景承更是出門出得少。

　　他晚膳是決計在裕王世子府用，而且晚上也從來不出來。

　　陛下都問過兩次，他都回答自己要留在府裡讀書。

　　他們皆以為李景承是因為自己沒有魂現而有更多的憂患意識，怕自己將來被取代，如今才如此克制，如此用功。

　　再加上幾位皇子不好太過高調地去結交裕王世子，所以幾年過去了，大家的關係還是「平平」。

　　沒有誰與他特別親近，也沒有誰是特別疏遠的。

　　——人家君子之交還淡若水卻甘若醴，他們這有血脈之情的皇族，卻談不上有多親密。

　　二皇子李景循是四妃之一的德妃所出，身份尊貴，再加上他是目前尚在的皇子中年歲最長的，心裡自然有些打算。

　　之前被父皇打壓，差點喘不過氣來，李景循老老實實幾個月不敢動彈，然後就換得了這次秋狩隨行的機會。

　　他心裡清楚，父皇這次的安排，既是安他的心，也是斷他的念。

　　要說沒有一絲委屈和埋怨，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李景循很快就振作了起來。

　　就像那位所說，還沒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笑到最後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原本李景循想著，正好趁這次外出的機會，多多跟在父皇身邊，好好培養一下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給他的考驗，就發生了地動這樣的大事。

　　如今爭儲一事雖沒有完全放在明面上，而且諸皇子之間也還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但平靜的海面之下是不平靜的波濤洶湧。

　　如果今上真的在這次秋狩中為地動所傷，有個什麼不測，那麼不要說天京，整個梁境都要大動干戈。

　　對於李景循來說，現在這種情況，其實對他極為不利。

　　李景承那句「京畿大營要來圍場尚需時間」，就是在暗中提醒他這個意思。

　　幾個頗有實力的皇子都留在天京，陛下原本的意思是讓他們一同監國，並相互制衡，但變成現在這樣，恐怕連今上也未曾預料過。

　　若陛下有礙的消息傳到天京，他們之中肯定會有人當機立斷展開行動……京畿大營肯定沒有功夫迅速前來救駕，而且就算他們能來，也已經晚了。

　　到時候，京城裡自然是有的人會成功，有的人會失敗，但無論如何，這個成功的人，絕對不可能是跟陛下一起出來的李景循。

　　甚至在新皇確定之後，他這個伴駕的二皇子，還會因為護駕不利而被新皇以「名正言順」的理由打擊，跌入塵埃之中。

　　所以，李景循只要稍稍思考，就知道只有父皇平安無事，他才會平安無事。

　　想到這裡，李景循再沒有猶豫，他點頭吩咐侍從：「吩咐下去，令御林軍和所有隨行護衛即刻就地集隊，從各個方向進入林子裡尋找陛下，不得有誤！」

　　「是，殿下！」

　　李景循轉頭，正準備和李景承說話，對方又開口道：「殿下，臣現在就帶領一隊人馬入林。」

　　李景循聽他也要去尋梁帝，不禁有些吃驚。

　　李景承沒有魂現，這在皇族中並不是秘密。沒有魂現的皇族各方面能力理論上都比不上有魂現的皇族。

　　但是李景承的騎射功夫表現又極為不俗。

　　還有那傲人的體魄，讓人不禁感歎虎父無犬子——就算沒有魂現，裕王世子一樣出類拔萃。

　　不過，李景承再怎麼出色，也只能面對普通人。

　　若是要面對邊境的妖魔，沒有魂現的皇族，就如一個普通人，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這裡離天京近，照理說即便有妖魔也藏得急深，但事情總有個萬一。

　　尤其是地動剛剛發生，百獸收到驚嚇，此刻必定四竄，林子裡一點也不安全。

　　更何況不止發生了一次地動，誰也不知道還會發生第三次、第四次。

　　連李景循這個做兒子的，都未必豪不猶豫。

　　如此倒襯得李景承格外勇敢無畏，為陛下著想。

　　李景循心中百感交集，思前想後，終於咬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

　　這時候李景循的親衛立刻上前，想讓自家殿下收回成命，不要自身涉險。

　　李景循知道他們所想，揮手阻止：「不用再多說了，我們現在就出發！」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賭一把吧！總好過坐看自己一無所有。

　　既然皇子要親自入山，就不能隨隨便便出發，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進行了討論，決定由二皇子和裕王世子分成兩個隊伍。

　　一隊就直接沿著陛下一行人進山林的路追去，另一隊則沿著溪水往林中進山。

　　雖然他們一開始是追著獵物而去，但到了林中，按照狩獵的習慣，應當會尋找水源而上。

　　這樣一來，他們進山之後也最有可能盡快追到陛下一行。

　　因為今上涉險，又有皇子和王世子親自前往尋找，眾人行動起來更為迅速敏捷——對於他們來說，這也無疑於一場賭博……以命相博，看是否能救所有人於水火之中。

　　……

　　就在二皇子和李景承準備進入深林去尋找他們的時候，在林中某處，梁帝李祈熹和跟他一起出發的年輕文臣、侍從正被困在因劇烈地動而倒伏的樹叢之間。

　　地動發生的時候，他們正沿著溪水尋找獵物，原本陛下興致很高，漸漸就有些後悔要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臣子拖隊伍後腿，於是打算先安排一小隊人馬送他們回營地。

　　除了少數幾人，大多數年輕的文臣心中都是驚喜，恨不得立刻回去營地，吹吹風，喝喝茶，吟吟詩才好。

　　結果異象橫生，那些文臣原本就不善騎馬，這下更是糟糕，有兩個立時就墜了馬，還有一個甚至摔傷了腦袋，昏迷了起來。

　　地動發生之後，不僅地形發生了改變，再加上有參天巨樹倒伏，回程的路被堵得死死的。

　　第二次地動發生的時候，溪水對面的山體甚至發生了滑坡，巨石從高處墜落，把蜿蜒的溪水砸得面目全非。

　　內侍喊著「護駕」「護駕」，但這又不是襲擊，在天災面前，那些侍衛即便有捨生忘死的覺悟，卻沒有護主子周全的機會。

　　經過了兩次地動之後，他們有驚無險地躲過了砸落的巨石和古樹，最終倉倉皇皇不辨方向，偏離了來時的路，到了森林更深的地方。

　　因著有幾個人受傷，再加上馬匹受了驚嚇，林間又已經完全沒有能走的路，他們只能停下來原地修整，等待救援。

　　李祈熹年輕的時候身體很好，但隨著年紀增長、去歲又大病了一場，如今已經遠不如曾經那般康健，經歷了異象，受到了驚嚇，精神就有些支撐不下去。

　　有內侍跟陛下建議，先由侍衛探路，想辦法背陛下下山，但這個想法卻被李祈熹否定了。

　　且不說現在情況不定，誰不知道會不會繼續地動，貿然探路回去，也許會更加危險。

　　先讓護衛送他下山，將這十幾個年輕的文臣留在此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拋棄了他們。

　　雖說事急從權，梁帝自己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讓自己的臣子留在原地等死。

　　作為梁皇族，又是最後登上皇位的皇族，李祈熹這一輩子曾經歷過不少生死考驗，雖然眼前的山林一片狼藉，情況不容樂觀，但他卻並不像周圍內侍那般，緊張害怕，惶恐不安。

　　天災和人禍都很可怕，但誰也說不准到底哪一個更可怕。

　　他只能保證，在天災人禍面前，自己擁有一個皇帝的尊嚴，和定力。

　　和內侍吩咐完，李祈熹抬頭，看了一眼那群正聚集在一旁、看上去如驚弓之鳥的年輕臣子，卻忽然發現，在眾人之中，竟有一個看上去格外與眾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萌萌竹攸地雷投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