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童生
二月初九,宜出行, 祈福, 祭祀,冠笄, 忌動土, 遷徙, 入宅。
這一天,童生試的第一試在各縣舉行, 林彥弘和林彥興在林府僕從的陪伴下返鄉參加,就這樣連考五場。
制藝、試貼詩、經論、律賦、策論, 分在三天考完,無論是第一次參加考學的林彥弘,還是同樣沒有經驗的林彥興,這樣三天下來都有些吃不消。
因著春嬸留在家中照顧彥思,林彥弘身邊只有琥珀跟著。
琥珀看到神色疲憊的林彥弘,心疼極了, 立刻讓廚娘在長房的宅子裡給自家大少爺燉湯,好給他補一補身體。
在她的印象中, 從去年巫山之行之後,少爺已經很久沒露出過這般臉色了……琥珀想,這考學可真不是常人能經受的。
這時候, 石青進了院子,跟林彥弘稟報道:「少爺,二少爺那邊催問, 我們何時返回雲陽城?」
琥珀正在給林彥弘碗裡添個雞腿,聞言抬頭看了看自家少爺。
她本來想說:「今日才剛考完,正該好好休息一下再準備歸家事宜才是。」但她素來謹慎,覺得少爺肯定有自己的決斷,於是沒有開口。
——若這裡給他添湯的是春嬸,怕早就開始罵人了……
林彥弘想到這裡,心中不免一樂,再加上飢腸轆轆的時候喝上一碗熱湯,感覺好了很多、
他對石青吩咐道:「石青去回話,就說我這邊不太舒服,今個兒肯定不回去的,看看明日如何,若好些了,再說。」
林彥弘知道自己這個庶弟為什麼急匆匆想回雲陽城,無非是覺得祖宅住得不好罷了。
在林府的時候,林彥興的起居皆由臻夫人這個親娘張羅,一切自然是井井有條,環境條件頗為舒適。
林彥弘記得「上輩子」的時候,林彥興連青桐書院都不願多待,每到休息的時候必不會在書院多做停留,甚至沒有跟叔叔林雋住在一處,而是立刻返回他在書院附近購置的宅子。
林佟氏曾經拿此事說過臻夫人,但這宅子據說沒有用到公中的銀錢,再加上那個時候林彥興是「光宗耀祖」的林氏子,正得林穹德和族裡看重,所以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林彥弘知道,就算沒有林彥興後來想出的「生錢」法子,臻夫人手頭也一直都挺寬裕的,想讓兒子過奢靡的生活,完全沒有壓力。
雖然這種特權在這幾個月漸漸被削弱,但在南苑內部還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林彥興依舊享受著尋常人家嫡子嫡孫都未必有的生活。
不過在他賞荷詩會「犯錯」之後,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林彥興身邊原有四個一等丫鬟,如今也只剩下兩個。
長房在祖居的宅子畢竟有些年頭,再加上這次他們考學,林穹德不允許其帶太多奴僕,所以沒辦法大肆整理。
林彥弘住過華音寺的僧寮,已經知道「極其簡單」是個什麼概念了,所以對祖宅並沒有太大反應,反而有些喜歡這裡某種年代久遠的氣質。
但林彥興那邊卻十分不適應,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認床,這幾夜睡得極不安穩。
今日才剛考完,他就急急忙忙想回家去,也不在乎林穹德和林佟氏的喋喋不休——反正他們何時都不會有什麼好話,早經歷晚經歷,都是要經歷的,還不如早些歸家,還能好好睡上一覺,讓霏霏伺候他泡澡。
林彥弘自己不在乎,卻喜歡看林彥興不愉快的樣子,所以故意不讓他如願。
當然,留在祖宅也不僅僅是為了私怨,當然還有其它的原因,比如,林彥弘要趁此機會和三房再加強些聯繫,好為之後的事情做些準備。
而且祖宅雖簡陋,但卻有機會帶小狼崽到處跑,不像林府,還要顧及林穹德和林佟氏,好生不自由。
林彥弘看著撒開小肥腿在院子裡跑來跑去的小狼崽,把玩著胸前的古玉,再想想林彥興氣急敗壞、夜不能寐的樣子,因考學而有些緊張的心情立刻舒緩起來。
石青出去不久就又返回來,這次是林彥興親自過來「拜訪」兄長。
「聽聞兄長身體不適,興特來拜訪,不知兄長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找大夫過來醫治?」
「就是些老毛病,不算什麼大事,我多休息休息就好,你不用擔心,只不過耽誤了行程。」
……
直到府裡差人來問了,他們才整裝待發,返回雲陽城。
此時林彥弘帶著小狼崽該玩的也玩了,該跟三房伯伯說的話也說了,一路悠哉,抵達林府。
腳剛落地,兩人就被祖父召到了賀安堂,林穹德詳細詢問了他們考學的情況。
等聽了二人回答,林穹德微微皺起眉頭,林彥弘還沒覺得怎樣,林彥興整個人就緊張了起來,生怕這個老東西又要出什麼蛾子,「動家法」。
大概是被打怕了,現在林彥興看著林穹德皺眉頭,手心就隱隱的痛。
林彥弘那邊也知道,「這點成績」還滿足不了自己這位祖父的胃口——他說不定還指望林彥興在這次童生試能夠名列前茅,一雪前恥呢。
相比於對林雋的苦口婆心,林穹德對他們可不會這般耐心,祖父的威嚴擺得足足的,讓人見之生畏。
只不過真正生畏的,只有林彥興。
其實林穹德聽了他們的描述,就知道這第一試兄弟兩個的問題都不大。
但林彥弘的中規中矩,林彥興的基礎明顯不紮實,在這裡就已經初露端倪,也不知道到了府試的時候,會得出怎樣的結果。
他想到這裡,覺得自己的願望可能會落空,他就面色嚴肅地道:「雖然第一試結束了,但你們萬不可放鬆警惕,兩個月之後的府試,才是重中之重!」
隨後,他將每天三個時辰的讀書時間又延長了半個時辰,而且把兩日一次的考校,改成了每天都進行,林彥興的臉立刻就綠了。
他的眼睛瞟向旁邊那個哪怕站在祖父面前也如松柏一樣挺立的兄長,斟酌了片刻道:「孫兒這邊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只是兄長素來體弱,之前考完第一試的時候,就因為身體不舒服而未能立刻歸家,孫兒唯恐兄長支撐不住,您向來慈愛,興兒懇請祖父讓兄長維持原狀。」
他可不是在為林彥弘求情,而是拿林彥弘出來刺激林穹德。
嫡長孫身體這麼差,他還要為了一些虛名而逼他讀書,逼他用功,說得不好聽些,有多少學子是在家人的「督促」下油盡燈枯,甚至瘋魔起來?
這樣的說辭,雖然不是用來專門應對這種場景的,但臻夫人私下教過林彥興,他玩起這套來十分有把握。
但凡重名聲的林穹德顧忌影響,他就會收回前言。
亦或者林彥弘自己也不想如此「拚命」,自然會順著他的話添油加醋一番,這樣他們「說服」祖父的機會也大大增加了。
林彥弘花了十幾年「準備」這場考學,其實根本不需要林穹德這般「督促」。
他雖然同樣覺得煩躁,但並沒有表現出來,某些人想要拉他同仇敵愾,顯然是不可能實現了。
「勞興弟費心了,不過我身體還好,而且不過多半個時辰而已,並不會變成負擔,」
林彥弘開口道:「今年乃祖母整壽,孫兒有志考得一個好的名次,好讓祖母高興高興,此時辛苦一些,將來得益,或可一試。」
今年不僅是林佟氏整壽,同樣也是父親林豐整壽,林彥弘知道府裡不可能為林豐大辦,所以想著,哪怕自己能得一個前幾的名次,也好讓父親感到高興一些。
林穹德聽了林彥興的話,原本生出了猶豫,這時候聽到林彥弘的一番說辭,立刻高興了起來。
他瞪了林彥興一眼,呵斥道:「你兄長如今已經康復,哪允得你這般胡說?有這份心思想東想西,不如好好學學你兄長,我主意已定,你這孽障無需多言。」
林彥弘想著,每日到林穹德那裡接受考校,就意味著他們都要在賀安堂或者曉福居用晚膳。
沒得自己吃飯的時候就好酒好菜,給兩個孫子就是粗茶淡飯,雖然主院加菜,後廚不敢多要賞錢,但這多出來的菜錢,多少還是要出的。
林彥弘在心裡盤算,林佟氏這兩個月怕是要不舒坦了。
……
這樣「用功」的日子,對於林彥興來說是度日如年,但對林彥弘來說,卻並不難熬。
一晃時間過去,四月中旬,童生試的第二試,也就是府試,在郡府雲陽舉行。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林彥弘再沒有那般難受,連著幾場考下來,還覺得游刃有餘。
他和帶著「任務」的林彥興不同,整個考學的過程及其鬆弛,心態也輕鬆得很,自我感覺非常不錯。
他知道自己原來的文章有個特點,說好聽了是簡單利落,說難聽點就是中規中矩,跟華麗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但凡閱卷的考官有些文采,就不會喜歡這種論調,會嫌棄考生不夠有文采,不太懂得變通。
不過,以林彥弘的才學,應付童生試還是綽綽有餘的,只要尋常的三位考官中有一位不反感他這種文風,取前列還是極有可能的。
放榜當日,林穹德和林豐並未休沐,皆在郡屬之中,只不過兩人都無心做事。
府試的名榜會在郡屬之外張貼,他們已經遣人在那裡等著,隨時過來稟報。
就在林豐坐立難安,想自己出去看看的時候,一個相熟的同僚從外面進來,拱手跟他報喜道:「恭喜懷風兄,剛剛府試的名榜遞了出去,我問了幾句才知,貴府的公子這次,得了案首!」
作者有話要說: 此處童生試非三試制,考據的萌萌請注意咱們是架空設定。
謝謝萌萌竹攸、超可愛的小鯽魚的地雷投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