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有夫之夫
顔雨久手腳發軟地被人扶到場外的躺椅上, 被幾個嚇破膽的助理們用薄毯子裹著、熱糖水餵著, 半晌才緩過氣來。儘管有驚無險,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還是令她出了一身冷汗。
查導確認她只是受驚, 沒什麼大礙後, 咆哮著把扮演殺手的男配和道具師噴了個狗血淋頭。
一堆場務、跑龍套以及攝影師、燈光師、武指什麼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看熱鬧。
衛霖和白源在旁邊親眼目睹了走火事件的全程,彼此使了個眼色, 悄悄移到攝影棚外的一處僻靜角落交談。
“徐韶依、你、顔雨久, 連續三次‘意外’了。發現其中的聯繫了嗎?”衛霖問。
白源說:“除了我,她們都是與束爭陽有交集的女人。”
衛霖失笑:“‘白媛媛’在其他人眼裏, 也是個女人。我原本以爲, 今早山路上的意外, 是顔雨久暗中搞鬼,爲的是讓我們知難而退,不要插手管這件事。你也看到了,她現在完全是鴕鳥心態, 想要與外界的真實割裂, 在這個虛擬世界裏繼續當她光芒閃耀的女明星, 身邊還有白馬王子的陪伴。所以無論她是假裝不認識、還是使用了自我暗示來刻意遺忘,這些行爲都與她的心理出發點保持一致。”
白源點頭道:“和我想的差不多。包括餐刀的鉚釘,我也懷疑是哪個被嫉妒心與獨占欲衝昏頭腦的女人動的手腳。”
“準確地說,是束爭陽的大腦認爲——”衛霖一手托肘,另一隻手點了點太陽穴,“女人們會爲了他爭風吃醋, 甚至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多麼可怕的自戀腦補,某人與他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被他影射的“某人”,頓時臉一黑,滿肚子的憋屈與鬱悶:這能相提幷論?我從頭到尾只臆想了一個人、誤會了一件事!
衛霖還在繼續闡述觀點:“雖然這麼說有點違背職業道德,但我認爲這種腦袋已經沒藥救了,你覺得呢?”
膝蓋中箭的白先生陰沈著臉,拒絕和沒心沒肺的搭檔說話。
衛霖歪著臉湊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說:“開個玩笑而已,生氣啦?小氣鬼白先森。”
白源看著對方近在咫尺的嘴唇,淺紅、飽滿、形狀優美,上唇中央一顆小小的唇珠誘人至極,令他迫切地想要用舌尖撥弄一下它,再含在嘴裏慢慢舔吮。
他頭腦一熱,劈胸揪住衛霖的衣襟,拽向自己。
衛霖猝不及防之下被拽得前傾,下意識地雙手握住白源的肩頭,努力站直以保持平衡——這會兒面對的要是白源的本體,衛霖的前額已經貼上對方的嘴唇了;但“白媛媛”縮水了十公分,所以情況反了過來,變成衛霖的嘴唇印上對方的眉心。
兩個人都僵住了。
從外人的眼裏看,這一幕簡直美好得令人贊嘆——高大英俊的男主角,深情地攬住冷艶帥氣的女主角的雙肩,滿懷珍惜地親吻她的眉眼。兩人緊貼著,從身體到心靈都毫無間隙。
輕微的“哢嚓”一聲響。
衛霖和白源同時轉頭,見拐角處的墻邊,半截手機飛快地縮了回去。
被偷拍了?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快步追上去。轉過墻角,前方一堆人呼啦啦地走向停車場,中間簇擁著餘驚未定的顔雨久,看架勢是要返回酒店,後面追著不斷道歉的道具師和倒黴男配。
滴水入湖,這下也弄不清哪個是剛才的偷拍者了。
兩人望著顔雨久和助理們上了車,揚塵而去。衛霖轉頭看白源,有些心率過速,躊躇了一下,說:“剛才應該是個意外……”
“——我故意的。”白源截斷他的後話。
“啊?”衛霖驚訝過後,眼中一亮,“白女神答應和我談場戀愛了?”
白源微微冷笑了一下:“不,只是逗你玩。”
衛霖苦笑:“不帶這麼欺負人的!白先森你這是赤裸裸的報復。”
白源:“我報復你什麼?”
衛霖:“上次在你家,我狠狠笑了你一通,還跟你打了場架。”
白源:“後悔了吧?”
衛霖:“沒啊,打得挺爽。說起來,打鬥時能讓我放開手腳的對手可不多,我要好好珍惜白先森。”
白先生一點也不想在這個功能上被他珍惜,於是沈下臉,扭頭就走。
“餵,你怎麼又不高興了。”衛霖追在他身後,“剛才被偷拍的事情怎麼處理?”
白源頭也不回地說:“管它!”
衛霖想了想,說:“也是,咱倆都是籍籍無名的新人,就算被娛記曝光也無所謂,我剛才親的要是顔雨久或者遲影、鄭妙風,那就要上明天報紙娛樂版頭條了……”
白源驀然停下腳步,猛地轉身,橫眉冷對:“——你還想?!”
他只說了三個字,卻像嗖嗖嗖射過來三柄小飛刀,又狠又冷,簡直把衛霖的看家本事學到家了。
衛霖剎住腳步,乾笑一聲:“沒想,舉個例子而已。”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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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險些出了要命的事故,大家都有些心驚後怕。收到消息的製片方擔心娛記們聞風而至,堵在攝影棚門口來個甕中捉鱉,到時網絡新聞一發,顔雨久的千萬粉絲能把他們噴死,最重要的是由此産生的負面輿論,也會對這部電影和投拍的影視公司不利。
外景地的“恐怖旅館”還沒有搭好,但導演決定暫時離開琴島影視基地避一避風頭,於是立刻收拾隊伍,去事先踩好點的另一處荒島上拍攝“月神狩獵”的戲份。
“導演,我還用試鏡嗎?”衛霖在一片兵荒馬亂中逮住導演問。
查導瞟了一眼他上過妝後的模樣,答:“劉循比你適合,我想讓他來演‘恐怖旅館’那部分。”劉循就是被副導演選中演男四和男五的兩個學院新人中,比較低調刻苦的一個,另一個因爲醉酒鬧事已經被踢出劇組去了。
“哦。”衛霖雖然覺得無關緊要,但也有點遺憾和不解,於是多問了句,“爲什麼?”
查導低頭翻看他的分鏡草圖本子,說:“那段男五的戲,殺青僞裝後的臉是‘英俊但毫無特色、讓人轉眼即忘’的,你的臉辨識度太高,不太適合。而且那段戲的感情表達比較單一,角色複雜度不算高,小劉可以駕馭。
“反而是‘月神雙島’那部分,男四的形象和性格前後反差很大——前面一半是個吊兒郎當專門吃軟飯的男妓;後面一半原形畢露,更接近一個高智商連環殺手殺手的真實面目。我需要一張可以在淺薄放蕩與冷酷犀利之間切換自如、不顯突兀的臉,這個我覺得你更適合。
“而且在‘月神島’的最後,還有一場‘撕下面具、揭穿真相’的重頭戲。與男一李奧之間酣暢淋漓的言辭交鋒和心理對決,需要男四和男二銜接完成,演好了會非常出彩。我需要一個很有爆發力的演員。”
衛霖誇張地指了指自己:“我,切換自如、有爆發力?”
“比如你現在的表現,就很有戲劇性。來吧,試試這個角色,我覺得你行。”查導不容分說地點了一下頭,合上本子,轉身離開。
“……這麼草率就決定了啊。”衛霖小聲嘀咕。
查導已經匆匆忙忙走了,旁邊的副導演笑答:“你長得不草率就行。”
一大堆的拍攝器材要打包裝箱,還有各部門人員調配、車輛安排……劇組得忙活一個下午,才能收拾停當,明天一早搭乘渡輪,離開腳下這座人工擴大的半島,前往距離琴島十幾公裏的、海面上一座基本上算是原生態的荒島。
於是一幹有頭有臉的演員們趁機回酒店去休息,準備自己的行李箱。
在野外拍攝不比影視城,有時條件相當艱苦,住的是臨時搭建的活動房,吃的是統一送來盒飯,大明星們還有助理負責開小竈,普通工作人員就只能蹲在野地裏就著風沙吃快餐。有的地方連厠所都沒有搭建,只能回歸原始狀態,撒個尿,男的靠樹,女的靠袋。
當然,這回既然是大製作,不論主演還是導演請的都是腕兒,投資方在劇組日常經費支出上還不算摳門。荒島上已經提前建好了一棟類似軍營般方方正正的兩層建築物,作爲拍攝場地和演職人員休息的據點,還墊了幾條兩米多寬的土路,勉強可以行吉普車。
即使這樣,對養尊處優的束爭陽和只拍過都市愛情劇的顔雨久而言,條件也算是前所未有的艱苦了。
兩人在酒店別墅裏碰面時,一個腫臉剛消,滿腦想著狩獵新歡;一個餘悸猶存,十分渴望愛人安慰。於是滾完床單後的私房話裏,就帶了些同床異夢的味道——
束爭陽赤身靠在床頭抽事後煙,顔雨久披著床單枕在他大腿上。
“這次真的好險,道具槍走火,我差點就沒命了。”顔雨久聲音軟酥酥的。
“真險,人沒事就好。”束爭陽敷衍似的安慰完,立刻轉了話題,“明天就上島拍攝,可我之前跟女三的那場戲還沒拍完,你有沒有聽到導演怎麼吩咐白媛媛,是讓她跟組上島,還是回酒店等著?”
“不知道,發生了那麼危險的事,我哪裏還有心思多待,這不立刻回來跟你說嘛。”顔雨久撒嬌地搖了搖他的大腿,“你說這劇組是不是開機日子沒選好,犯了什麼沖啊,怎麼老是發生意外,先是徐韶依,接著又是我。我好擔心接下來還會不會有什麼波折,你在島上可要多和我待在一起,不然我會害怕~~”
放在以前,這種小鳥依人般的撒嬌很管用,會激發對方的保護欲,但眼下束爭陽只覺得她柔弱又矯情,還是白媛媛那種高貴冷艶、含威不露而又奪人心魄的女王氣質更他合心意。於是他自動忽略了顔雨久的擔憂,又問:“劇組裏有人跟我說,白媛媛和她經紀人衛霖有點曖昧關係,你有沒有發現?”
顔雨久生氣了,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被單裹在胸口坐起身:“你怎麼三句話不離白媛媛?到底她是你女朋友,還是我?”
束爭陽不以爲然地笑了笑,伸手撫摸她光潔的後背:“當然是你。”
顔雨久在他面前很會拿捏分寸,小小吃了個醋後,語調立刻軟下來:“那你能不能在我面前少提她?”
想到“白媛媛”的真實身份,她又不禁想笑,但不能直接告訴束爭陽,那傢夥其實是個男的,於是旁敲側擊地又補充了句:“白媛媛和衛霖的確挺曖昧的,也許在秘密交往。”
束爭陽臉色難看了幾分,眼底燃起陰沈的幽火。
顔雨久反倒輕鬆了——“白媛媛”終歸是要消失的,如果他們兩人堅持要攪自己的局,那麼就別怪她借“造物主”的力量反擊了。這麼一想,她對束爭陽移情別戀的擔心也淡化了許多。
她重新俯下身,柔情似水地蹭了蹭束爭陽的胸膛,說:“人家是有夫之夫。”
束爭陽以爲她音調不準,心想:有夫之婦又怎樣,搶起來更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