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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妄師》第105章
第105章 恩典, 頌音者梅理

  天際由墨黑變成深沈的靛藍色, 片刻後又褪成湖藍、月藍,越來越淺, 當白晝女神的裙裾緩緩鋪展開, 晨光從山巔灑下, 新的一天又到來了。

  衛霖看到極遠處的晨曦,證明該是個雪霽天晴的日子, 但修道院所在的這一片曠野卻似乎被陰雲籠罩, 始終暗暗沈沈、不辨天日。

  法利斯蘭在祭坑滿地狼藉的骸骨中,找到了阿德萊德的顱骨和被腐蝕的屍身, 但出於怨恨與排斥, 拒絕將她弄上來。衛霖只好自己爬下去, 將她打個包背上來。

  白騎士不爲向日葵的鬼哭狼嚎所動,盡數砍斷後,用枯槁的枝葉堆起一座小山丘似的柴火堆。衛霖把阿德萊德的遺骸放在上面,連同之前在棺材裏發現的向日葵面具, 然後點火。

  烈焰熊熊, 仿佛混雜著無數細小的哭聲和囈語, 但仔細聽去,又只是嗶嗶啵啵的燃燒聲而已。

  火焰燃燒了很久。法利斯蘭遠遠地盤旋著,皺眉說:“我仍然能感覺到一縷女巫的氣息……看來你幷沒有毀掉全部。”

  衛霖撓了撓額發,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伸出手,空蕩蕩的掌心上突然出現了一片布滿褐色紋路的骨片。

  阿德萊德的左頂骨。

  “不是遺失在墓園了麼, 原來一直在你身上?”白騎士疑惑道,“還瞞過了加摩爾的耳目。”

  “和你一起走出地下墓穴時,就在一座墓碑旁看到了,隨手收入……呃,”衛霖想說體內空間,但臨時改了口,“收入囊中。”

  法利斯蘭飄過來,臉色陰沈:“也就是說,你始終留了一手。不但給加摩爾的傀儡術埋下一個漏洞,必要時還可以用來牽制我。”

  衛霖笑得眉眼彎彎,親切而真誠:“別想得那麼陰暗嘛,親愛的朋友,我很高興我們雙方都是守信的人,這樣多好。”說著,他將那個骨片也投入火堆中。

  法利斯蘭嘴角抽搐,惱火叫道:“心理陰暗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啊!”

  衛霖攤了攤手:“顯然不是我。”

  白騎士輕笑一聲,拍拍他的肩膀。

  衛霖伸出食指,發現指尖上那半枚契約符文已經消失了。

  法利斯蘭此時很是後悔,剛才沒有在千鈞一髮的戰場上逼他簽訂第二個交易——有契約束縛的情況下,衛霖都敢偷偷動手腳,口頭約定誰知道他會不會翻臉不認帳。

  “不會啦。”衛霖仿佛看穿他心底所想,笑道,“你要相信我是個老實人。”

  呸!法利斯蘭翻了個白眼,說:“那麼你們打算怎麼幫我解除詛咒?”

  衛霖胸有成竹道:“錮靈之書裏記載了施加靈魂詛咒與解除的方法。”

  法利斯蘭點頭:“很有可能。這本書是阿德萊德的,兩百年前我就看到她使用過,據說是從北境大裂谷的一處古老遺跡中取得。她一直照上面的內容修習法術。”

  “但裏面記載的解除方法很複雜,我希望能用更簡單粗暴的,畢竟我們誰都不想在這座鬼修道院待太久。”衛霖說。

  “還有其他簡單方法嗎?”

  “書裏對另一種方法語焉不詳,只提到要借助聖靈使徒的力量,我估摸著寫這本書的人,對細節也幷不清楚。”

  法利斯蘭咬牙切齒:“那你還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衛霖又笑起來:“淡定,領主閣下。”

  被困近兩百年,時時刻刻飽受嚴寒折磨之苦,法利斯蘭爲了解除詛咒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怎麼可能淡定。衛霖看對方幾乎要撲過來掐死他,趕緊朝白騎士伸手道:“拜托把聖靈遺骨借我一用。”

  白騎士毫不猶豫地取出乳白色圓珠,放在他手上。

  衛霖握住圓珠,舉步向中庭方向走去,一邊說:“關於這截遺骨,我有個猜測。”

  “什麼猜測?”法利斯蘭沒好聲氣地問。

  衛霖不回答,走向大教堂,從側翼的小門進入,可以繞開前廳那個塌陷的大坑。裏面已經七零八落,他貼著墻根走,來到角落的那臺大型管風琴面前。

  三米多高的管風琴如同馴服的獅鷲蜷伏在墻邊,一千多根音管層層疊疊,像是展開後凝固的翅膀。雙層鍵盤上落滿了灰塵,被法陣能量、戰鬥餘波洗劫後,奇跡般地沒有絲毫損壞。

  “它一直都在響,從我們進入這座教堂開始。”衛霖輕撫一顆顆凸起的音栓,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它想告訴我們什麼。”

  他將那枚圓珠,端端正正地放在鍵盤上方,一排音栓的中間,請白騎士爲它註入聖光。

  聖靈遺骨泛起了微光,光芒逐漸增強,光圈籠罩了方圓十幾米。光芒散去後,管風琴粲然如新,象牙色的音管與金色底座熠熠生輝。

  “你會彈奏管風琴嗎?”衛霖突然問法利斯蘭。

  法利斯蘭猶豫了一下,說:“小時候學過一點。我的叔叔是地區主教,跟我父親的關係很糟,但對我挺好。他教我彈奏。”

  衛霖示意他坐到琴凳上來:“試試看,就彈那首《恩典》吧。”

  法利斯蘭有些尷尬:“……我不記得指法了,也忘了曲譜。”

  衛霖微笑:“沒關係,你能按下一個音鍵就行。”

  他再三催促,法利斯蘭只好飄到琴凳上,將透明的手指意思性地放在琴鍵上,按下了一個白鍵。

  遺骨再次散發出光芒,一股柔和的力量牽引著他的手指,彈奏出斷斷續續的音符,慢慢變成了流暢的旋律,彙聚出聖潔肅穆而又氣勢恢弘的樂章。

  法利斯蘭似乎已經投入了一個忘我的境界,窺見到雲層中的光芒。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彈動琴鍵、撥動音栓,腳下踩著踏板,像個全情沈醉的樂師,心中再無雜念。他那常年凝結著霜雪的面容,冰晶開始融化,從鐵青與灰敗中逐漸透出了人色。棕色卷髮上滾下濕漉漉的水珠,如同被聖水洗禮過一樣。

  絲絲縷縷的詛咒之力,灰霧般從他體內氤氳而出,隨著樂章飄散無蹤。

  他的身軀開始挺直,臉色越發安詳與平靜,如同冰天雪地中長久跋涉的旅人,終於卸去雙肩上的重負,踏進了火光燃燒的溫暖小屋。

  樂章已接近尾聲,反復的聖詠空靈而超脫,法利斯蘭情不自禁地跟隨旋律吟唱出聲。最後一縷樂音飄散在空中後,一道明亮的天光從教堂穹頂的玫瑰窗中照射下來。

  衛霖推開墻上的窗戶望出去,看見濃厚的陰雲逐漸散去,冬日溫暖的初陽灑滿修道院的屋頂和遠處的曠野,隱隱約約有歌聲與笑聲夾雜在風中傳來。

  這片自古以來埋葬了無數戰亡屍骸的古戰場,那些受血肉與靈魂怨氣滋養的詭異的向日葵,包括這一座陰森幽暗、被邪術與野心常年盤踞的修道院,都仿佛在這一曲《恩典》中得到了淨化。

  白騎士拿起管風琴上的圓珠,似乎明白了衛霖先前的猜測:“這是……頌音者·梅理的遺骨?”

  衛霖笑著點頭:“在七名聖靈使徒中,梅理是最溫柔、博愛、包容萬物的那一個。她用音樂點亮人們心中的希望,撫慰他們的傷痛。法利斯蘭該慶幸這枚遺骨不是雷霆·奧斯汀的,否則他就要吃大苦頭了。”

  褪盡冰霜的法利斯蘭將遮面的卷髮向後捋去,露出光潔飽滿的前額,他的神情明朗了許多,靈體卻在敞亮的教堂中顯得更加虛幻透明,似乎隨時都會消散。

  他朝陽光明媚的窗外深深吸了口氣,說:“我留戀這個塵世,儘管糟糕的日子遠比快樂的多。”

  衛霖有點好奇地問:“我覺得你快消失了……在這個世界,靈魂最後會去哪裏?”

  “傳說中,所有生物死後,靈魂都將回歸‘生命本源’,那是一條長河,貫穿天空與大地、白晝與黑夜,裏面飄蕩著不可計數的靈魂之光,像群星閃耀。”法利斯蘭說。

  衛霖想像了一下那番情景,聳肩:“那一定擠得像節假日的溫泉池子,而且男女混浴、人畜不分。”

  法利斯蘭笑起來:“聽你這麼一說,感覺不太好,我更不想去了。”

  衛霖真心誠意地勸道:“我覺得你還是去吧。按照我們家鄉的說法,死後要麼成仙要麼投胎,不能老當孤魂野鬼,最後會魂飛魄散的。”

  法利斯蘭朝他招了招手:“過來一下。”

  “幹嘛?”衛霖有些警惕地看他,“別指望我或者白騎士會把軀殼讓給你!”話說得難聽,但腳步還是挪過去了點。

  法利斯蘭凝視面前俊美的青年,伸手撥了撥他的劉海:“只是想好好和你道個別。再見,我年輕漂亮的朋友。”

  衛霖從善如流地答:“永別了,英俊而倒黴的領主閣下。”

  法利斯蘭微微一笑,依稀透出骨子裏的狡獪之色,最後說了句:“你似乎能控制錮靈之書了?”

  衛霖一怔,忽然發現之前被丟在花田雪地上的錮靈之書,這會兒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手中。他低頭看去,書的硬革封面啪地打開,羊皮紙頁沙沙作響。

  一團靈體的光芒掠過眼前,驀然投入書中。在這一頁紙的空白處,一朵六角冰晶雪花似的符文圖案慢慢顯形,泛著晶瑩剔透的冰藍色,手指拂過時有淡淡寒氣泄出。

  衛霖擡頭,法利斯蘭已不見蹤影。“……什麼情況?”他莫名其妙地問。

  白騎士眉頭皺出一個輕微的弧度,隨即又抹平,似乎情感上不太樂見,但理智上幷不反對。最後他還是實話實說:“法利斯蘭將靈魂寄在了錮靈之書裏。因爲你現在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這本書,他在裏面就不會遭罪。我想他還沒有放棄尋找軀體的念頭。不過這樣一來,就等於你可以馭使他的一部分能力,對你自保是有好處的。”

  停頓了一下,他又不放心地補充:“要小心這本書,我覺得它幷不甘心就此折服。”

  衛霖點頭:“我知道,這書邪性,法利斯蘭也不靠譜。”他用指尖敲了敲冰晶符文圖案,嘗試著叫了聲:“老法?”

  沒人應答。他又用精神溝通了一下,也沒有回應。

  “估計靈魂之力消耗太大,沈睡了。”白騎士說。

  衛霖嘆口氣:“我覺得帶著這本書就像帶個甩不掉的定時炸彈,偏偏又多了個心懷不軌的幽靈……你說他萬一半夜鑽出來,又想占據我的身體,怎麼辦?”

  白騎士不知想到了什麼,耳根一下子就紅了。他別過頭,低聲說:“如果你擔心,我可以爲你守夜……”

  衛霖目光亮得醉人,笑嘻嘻道:“真的?每一夜?”

  白騎士似乎回過神來,有點赧然:“是我考慮不周,打擾到你了,我收回這個愚蠢的建議。”

  衛霖上前摟住了他的腰身。

  鎧甲冰冷堅硬地硌著手,但衛霖依然覺得熱氣騰騰、滿心歡喜。“的確考慮不周,守夜的話不該是輪流的嗎,你守我一夜,我守你一夜,或者你守我上半夜,我守你下半夜……你覺得這個建議怎樣?”他一本正經地說。

  白騎士薄唇緊抿,不吭聲了。

  衛霖又湊過去親他,心想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反正白源清醒後絕對不會放過自己,乾脆多占點便宜……如果我對白騎士說,以前和情人做愛我都是在上面的那個,他會不會相信幷接受?嗯,這主意不錯,神來之筆……這麼想來,又不希望白源太早恢復了……

  這時,他們聽到了遠處悶雷似的馬蹄聲。白騎士眼底閃過遺憾之色,又仿佛松了口氣,後退一步說:“來接應的精騎兵團到了,我的弟兄們會打掃戰場,追捕逃走的餘孽。”

  之前消滅召喚物時,有兩名黑袍術士用“閃爍”偷偷溜走,衛霖也註意到了,但他們當時沒空管,現在正好交給騎兵團去收拾殘局。

  他們走出教堂,路過中庭時,發現七座聖靈使徒的雕像發生了變化。

  雕像群是三男兩女,以及一對孩童,衛霖仰頭看,屬梅理的那一座——是個倚坐馴鹿彈奏竪琴的長裙少女的形象——從淺灰色變成了牙白色,如玉石般溫潤透亮,內部隱隱有神聖的氣息散發而出。

  白騎士對雕像莊重地行了個騎士禮,說:“至高神在上。”

  衛霖在他身後懶洋洋接了句:“願聖光永遠照耀你。”

  一群身覆鎧甲的騎兵從大門處進來,朝白騎士靠攏,整齊劃一地行禮。爲首的一名騎士摘下頭盔,露出金棕色頭髮與剛毅端正的面容,眉間一道枝狀傷疤延伸到眼尾,十分可惜地破了相。

  金髮騎士右拳置於左胸,恭敬地行禮道:“我們奉命趕來接應,白源團長。”

  衛霖吃驚地望向白騎士:“你……也叫白源?”

  白騎士淡淡道:“從出生起,我就一直叫白源。”

  說完他轉頭吩咐金髮騎士:“易萊哲,請你帶隊搜查整座修道院,看還沒有沒有漏網之魚。以及,”他停頓了一下,瞥了一眼楞怔的衛霖,“尋找一個據說長相、名字都與我相同的男人。”

  易萊哲疑惑道:“長相、名字都相同……那不就是團長你嗎?”

  白騎士神情莫測地答:“顯然有人幷不這麼認爲。”

  在他身後,衛霖用手掌悲痛地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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