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源掛了?
門後是一條擺放著泔水桶、滿地油漬的小巷子,他們沒跑多遠,身後傳來沈重的腳步聲。李敏行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整好見到白源撕開紙盒,現出一把頭重腳輕、槍筒細長的槍支——準確地說,是電磁脈衝激光器。
它的形狀有點類似大口徑步槍,設計卻較之複雜得多,爲了保持槍身平衡,槍筒上還安裝了跟蹤探測儀。後座的脈衝能源箱內裝載著所需燃料,在核反應堆爆炸時産生強烈的電磁場。槍身主體是反應加速器,將加速後的電子束穿過裝滿混合氣體的鋼管,以近乎光的速度射出,堪稱破壞力與殺傷力極強的致命武器。
李敏行不看還好,看了以後嚇得絆到了垃圾桶,踉蹌摔在地面。衛霖拖著他往拐角處躲,身後墻面立刻被射穿了一個大洞,磚屑四濺,粉塵蓬然飛舞。
衛霖用力拽了一把嗷嗷驚叫的李敏行:“快跑,去開車!”
李敏行手腳幷用地跑了幾步,回頭問:“你呢?”
“我攔住他,你先走!”
“往哪走?”
“往南,市郊工業園南門碰頭。”
李敏行連滾帶爬地沖向停車場,衛霖看他消失,轉身從拐角探出頭,正要說話,又一槍轟在墻面上,濺了他一嘴磚粉水泥,臉頰上還被石屑劃出口子。衛霖一抹流出的鮮血,怒道:“白源,你公報私仇!”
白源端著槍,冷冷地說:“既然做了,就要逼真,別被看出破綻。”
衛霖惱火地伸手入袖:“行啊,這可是你說的——”他猛地一抖手腕,數點寒芒接連射出。
白源下意識地揮動槍身,撥飛了其中兩個,最後一個卻乘隙而入,撲面而來。千鈞一髮之際,他的面前陡然憑空出現無數條光綫,交織著構成網狀,網眼迅速收縮,在極短的時間內聚合成一塊鋼鐵盾牌,堪堪擋住了攻擊。
盾牌與脫手鏢一齊落在地面。白源看著腳下那枚尖頭三棱、表面有黑色塗層的脫手鏢,想起方才對方發鏢時刁鑽的角度、強勁的力度與幾乎超越人力極限的速度,很有些意外:真·暗器啊,衛霖這小子,居然會這一手!
衛霖則在琢磨:白源這混蛋真能耐,瞬間弄出個擋箭牌,難道在虛擬世界中具現化各種物質不需要消耗精神能量?怎麼可能!也許這傢夥精神力比我想像的更強大……
兩人對峙了片刻,忽然聽到車輛引擎的轟鳴聲。
衛霖回頭,見李敏行的那輛車竟然直統統地沖過來,車頭插進巷口,擋在兩人中間。“快上車!”李敏行幾乎把腦袋縮進方向盤下面,朝車窗外大叫。
衛霖有那麼一點錯愕:像李敏行這樣看起來膽小軟弱的男人,沒想到還會回頭來接應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快!”李敏行滿頭大汗地再次催促。
衛霖拉開車門,躥進去。李敏行一踩油門,車子後退出巷口,調頭朝街道飛馳。
不多時,後面有輛車也追逐而來,顯然是不肯善罷甘休的白源。
李敏行把一輛逃亡中的車開得左扭右擺、戰戰兢兢,不停叫著:“我我車技不行,你來開!”
衛霖正盤算著怎麼在凸顯雙方戰鬥力的情況下,合情合理地“弄死”白源,嘴裏敷衍道:“你開,我想辦法擊退他。”
李敏行說:“你前面的儲物格裏有把手槍!我有持槍證!”
衛霖打開副駕駛座的儲物格,果然摸出了一把半自動手槍。他靈機一動,對李敏行說:“剛才動靜太大,八成有人已經報警,要是警方摻和進來就更麻煩了,你繼續往市郊開,註意在白源視野受阻的地方減速,我要跳車。”
李敏行大概被嚇過了頭,腦子莫名地好用起來:“你的意思是我繼續吊著他跑,給你創造背後偷襲的機會?可萬一他直接朝我們的車開槍怎麼辦?”
衛霖檢查了一下子彈,重新插上彈匣,“在市區他不敢這麼明目張膽。他們在警方內部雖然安插了人手,但畢竟數量少,不能見光。到了偏僻無人處,他可能會開槍,所以要把握好跳車的時機。”
李敏行就像旱鴨子看海岸救生員一樣看他:“到時你吭聲,我全都聽你的!”
車子一路向南,漸漸開出了繁華的市區,周圍車輛行人變得稀少。李敏行提心吊膽地加油門,生怕身後緊追不捨的邪惡殺手用那把人間兇器將他們連人帶車送上天。
當他拐過彎,開上一條坑坑窪窪的碎石路時,不禁擔心地說:“我這車輪胎好久沒檢修了,不會爆胎吧……”
烏鴉嘴要顯靈!衛霖當機立斷地叫了聲:“快減速!”
李敏行一抖,趕緊松油門,後胎就在此刻發出一聲爆響,車身猛烈震動著,不受控制般向路基旁邊斜沖出去。眼見要撞樹叢,他發瘋似的死踩剎車,眼淚奪眶而出:“……啊啊啊我豬啊我爲什麼要烏鴉嘴抽死我算了!”
車子碾過灌木雜草,在當頭撞上一棵粗大樹幹的同時停住沖勢,幸虧之前減了速,幷未造成更大的撞擊力。
李敏行胸口被安全帶勒得生疼,轉頭發現衛霖不見了,副駕駛座的門半敞著,看樣子很像是棄他而逃。但他相信對方只是下車去布置後招,一定會來救他於危難之中——不知何時,衛霖已經把保護者的姿態與誓言深植入他的心底,讓他産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信賴感。
不行,我不能留在車上等死!在倒車失敗後,李敏行決定放棄車子,逃進樹林深處,先盡力把追殺者甩掉再說。他鼓足勇氣,猛地推開駕駛座的門,慌不擇路地朝樹林深處奔跑。
一道光束擊中了他身邊的大樹,將合抱的樹幹攔腰轟斷,聲勢沈重地擦過他的鼻尖砸在地上。李敏行驚叫摔倒,回頭見白源正端著槍一步一步逼近。他心中滿是絕望,嘴裏胡亂叫道:“別殺我!別殺我!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我什麼都不知道,求你們放我一馬吧……我有錢!所有錢都給你……”
白源走到離他三米遠的地方,停住腳步,槍口對準他的腦袋,用一種冷酷中飽含嘲弄的姿勢偏了偏頭:“你一死,這個世界就完了。”
李敏行驚恐而茫然地看著他。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對這個世界而言,意味著什麼。”白源把手指扣在扳機上,“但是沒關係,生而無知、死而無謂,這就是人類。”
李敏行盯著扳機上那根彎曲的食指,瞬息的動作在他眼中猶如痛苦的瀕死期一樣漫長。他在心底狂亂而強烈地祈禱:別開槍!開不了槍……槍壞了……對,槍炸膛了!
白源猝然感覺到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從充斥天地的所有物質中,無孔不入地向他壓了過來,仿佛海嘯席捲微渺的船隻。他立刻調動起全部的精神力加以抵擋,腳下仍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了幾步,槍柄在手中發熱,越來越熱,他能感應到裏面的燃料正在産生超劇烈的核反應,難以負荷的脈衝能源箱很快就要自爆解體!
——“絕對領域”的規則力量!因這個世界的主人的強烈精神波動而悍然降臨!
破妄師們受過嚴格的精神訓練,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抵抗這種規則壓制,然而人因求生欲望而爆發出的力量是如此強大,此時此刻穩穩地占了上風。
白源當機立斷,將槍支使勁扔了出去,同時具現化出一支小型噴射器貼在槍柄上,將它倏地推送出幾百米距離,在落地前就炸成了一團巨大的烈焰。
李敏行震驚且後怕不已:這槍竟真的炸膛了!看這自爆的威力,要是對方沒把它遠遠扔出去,絕對是玉石俱焚,連帶自己也要搭上一條性命!萬幸啊……
白源微微皺眉:“絕對領域”的規則果然麻煩,在主人無知無覺時就具有這麼強的控制力,要是對方發現了其中奧秘,就更難應付了。
李敏行回過神,轉身正要乘機逃跑,從身後傳來一個沈靜如水的聲音:“舉起手,白源!慢慢後退,退到距離他十米以外,否則我就開槍打爛你的後腦勺。”
……是衛霖!衛霖回來了!李敏行停下腳步回過頭,激動地尋找保護者的身影,心中又有些疑惑:他既然要伏擊白源,爲什麼不直接開槍擊斃對方,不是一了百了嗎?但轉念一想:或許白源身上還有什麼危險武器,微型炸彈什麼的,衛霖一定是怕對方在臨死前引爆,累及我的生命安全——他果然是把保護我放在了首位!
白源非但沒有舉手後退,反而把手伸向肋下風衣中,在李敏行的心提到嗓子眼之前,衛霖果決地開了槍。
一聲槍響。
白源的身體猛地一震,面朝下撲倒在地。
李敏行連連向後跳去,驚慌地看著地上紋絲不動的白源——暗紅色的血從他後腦勺汩汩流出,很快被鬆軟的草叢與土壤吸收。一槍擊中要害,他肯定死了。但奇怪的是,流出的血量很少,且很快就停止了,就連李敏行這種毫無醫學常識的外行人看了,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衛霖沖過來,握住他的手腕:“走吧,在他的同夥找到屍體前,我們離得越遠越好。”
李敏行暈乎乎地被他牽了一路,直到走出樹林,看見白源之前停在路邊的越野車,才有種恍如夢醒的感覺:“他死了……你殺了人?”
衛霖停下腳步,側過頭一臉認真:“沒錯,爲了保護你,我會殺人。”
李敏行仿佛抽了口氣,在他的註視下覺得眼眶發燙。
好在衛霖沒有讓他尷尬太久,直接摸上了白源的車,“他臨走時把鑰匙拔了,混蛋。我們的車撞壞了,這地方又偏僻得很,沒有車很不方便。”
“怎麼辦?”李敏行問。
衛霖朝樹林擡了擡下巴:“回去他的屍體上找車鑰匙。”
“啊?”李敏行露出爲難的表情。
“你不想過去也沒事,就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衛霖走了幾步,李敏行追上來,說:“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