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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妄師》第1章
第1章 衛霖的工作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坑~~~~

  僞科幻劇情流。算是快穿吧(也許跟大家看過的快穿不太一樣?)

  多個任務副本,主綫世界劇情貫穿全文。

  拒絕攻略和套路,攻受身份與性格保持一致。

  祝大家食用愉快~

  ——

  時間:公元2066年。坐標:鏡像地球,華夏F市。

  衛霖用腳尖帶上車門,一手拎著公文包,嘴裏叼個早餐袋,用千辛萬苦勻出來的另一隻手,一指禪點向單位大門口的打卡機。

  腕表上的倒計時顯示,離早晨簽到的時限只差最後幾秒。

  打卡機內極細的針尖刺破他的食指真皮層,采集微量血液。DNA檢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電子合成聲響起:“精神類後遺癥科,A級治療師,衛霖。祝您今天工作愉快。”

  衛霖不太愉快地搓了一下每天遭罪的食指,提著早餐袋子快步走向辦公室。

  推門進入辦公室,早來的同事紛紛跟他打招呼。坐在隔壁桌的女漢子呂蜜更是熱情地湊過來,豪邁地摟住了他的肩膀:“霖霖來啦,今天帶啥早餐呢,這麼香。”

  呂蜜名字甜,人長得卻威武雄壯,除了大姨媽每月造訪之外,沒有任何一點特質能和“女人”兩個字搭上邊。衛霖跟她熟得快要穿一條褲子了,還替她應急買過姨媽杯,勾肩搭背這點人身接觸不在話下,便笑嘻嘻地回答:“自己做的鹵肉燒麥,你嘗嘗。”

  他拈起一個塞進呂蜜嘴裏,對方吃得連連稱贊:“哎媽呀這也太好吃了,霖霖你這麼心靈手巧誰娶了你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噎、噎住了!水,快倒水!”

  衛霖拿起杯子去淨水機裝水,邊走邊說笑:“那是,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晚上還能暖床,你娶我呀?”

  辦公室內笑倒一片:“哎呀呂哥快把他娶了!”“多好的一口小鮮肉!可惜兔子不吃窩邊草啊,不然我早把霖霖給辦了,哪還能輪到呂哥……”

  衛霖端茶送水解救了快噎死的呂蜜,同時在滿室的關註與調侃中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心情正奔放,桌面的內綫聯絡屏亮起來:“A級治療師衛霖,你的工作任務已下達,請立刻前往相應治療室領取,任務編號PA1007。”

  “有活兒要幹了。”衛霖三兩下解決了早餐,伸手觸碰屏幕,“我看看這次的搭檔是……”

  最後一個“誰”字堵住氣管,他如鯁在喉地綠了臉:“……媽的怎麼是他?!”

  屏幕裏顯示的是個成熟精幹的男人,鼻梁高聳、眼窩微陷,眉宇間隱約透著一股舍我其誰的倨傲銳氣,薄薄的唇角簡直像藏了把刀片,往下方抿著時,又從銳意中帶出了點不好相處的尖刻來。看長相是個純粹的華夏人,卻有不同瞳色的眼睛,一只是常見的黑褐,另一隻則是綠色。綠又綠得詭異,不是像白種人那樣的淺綠、碧綠,而是一種混混沌沌的綠松石或者翡翠葛的顔色。這是典型的虹膜異色癥,又似乎因變異時沒調對色譜,而落下了點小缺憾。

  頭像旁的文字標註著這個男人的名字和身份:A級治療師,白源。

  此刻衛霖的臉色一如對方的那只虹膜,綠出了妖氣——如果說在單位裏左右逢源、人緣頗佳的衛霖有一個冤家路窄的死對頭,就是這位白源白先生無疑了。

  一年半前,衛霖剛剛入職,開朗健談、人見人愛,迅速與同事們打成一片。唯獨與同科室、隔壁辦公室的白源初次見面就鬧了不愉快。

  事情說來也簡單,白先生一貫高來高去,是全單位公認的業內精英和冷面獨行俠,待人一般只是愛答不理,幷不主動找人晦氣。但那天衛霖犯了太歲——也或許是實在來不及吃早餐,低血糖導致暈乎乎地將車停進了白源的專屬停車位。

  白源來找他挪車時,他手上沒任務,在辦公室裏邊往嘴裏狂塞水果糖,邊和同事拉呱,正說到上一個接手的患者,財大氣粗,聽說他是新來的,死活不肯讓他來治療,非要指定“你們所裏最牛逼的治療師”,才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地位。

  “咱單位最牛的……算是白源了。”同事說。

  “你說看個病吧,還要求什麼特殊待遇!他點誰就得是誰,翻牌兒啊?新人怎麼了,最後還不是把他治得妥妥帖帖,就算白源接手,效果也不會比我好多少。”衛霖不以爲然道。

  白源一聽,不高興了——這新來的小子把牛皮吹到了他的頭上,當即沈著臉諷刺:“昂頭的空稗子,晃蕩的半桶水。”

  衛霖轉頭見對方一臉刻薄,笑了笑說:“幹嘛,瞧不起我啊?還是因爲我搞定了非要欽點你的土皇帝,讓你覺得沒面子?”

  白源冷笑:“這種低素質的病患,給你倒挺合適,何須勞煩我出手。”

  衛霖皮笑肉不笑:“對哦,像白先森這種破碎虛空的境界,基本上已經藐視天下了,誰有資格讓你出手呢,還是快點升仙的好。”

  白源:“……去把你的破車從我位子上挪走!”

  衛霖:“你這麼能,給你根杠桿自個兒撬唄。”

  白源面寒如霜,扭頭就走。

  一屋子同事目瞪口呆。

  此後兩人都極力避免相互接觸,但畢竟是同單位,整天擡頭不見低頭見,哪可能永遠不碰面。

  衛霖清晰地記得,自己跟白源在一年半內,明裏暗裏地開過二十八次火,其中“綿裏藏針”級別的十七次、“針尖麥芒”級別的十一次。兩人爲了各自的名聲與將來的升職著想,終於控制住沒上升到“勢如水火”的地步,勉強維持著“掐而不撕”的亞戰鬥狀態。

  整個治療中心都知道兩人不合,因而上頭安排任務時,從不會讓他們搭檔,這次也不知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竟然把他和白源分配到了一組。

  “你妹啊什麼情況!”衛霖嘴裏駡了聲,一陣風似的沖出了辦公室,去找頂頭上司麥克劉。

  麥克劉是個斑禿發福的老胖子,平日裏跟衛霖私交不錯,聽他嘰嘰咕咕地撒嬌和抱怨完,安撫道:“霖霖啊,這可不是我的意思。你也知道,現在任務分配都由升級了系統的光腦負責,通過數據分析擇取該任務完成效率最高的人選進行組合。光腦再怎麼智能,畢竟是機器,顧及不到私人感情這方面,而且這個組合結果表示,你和白源如果能摒除成見,一定能成爲好搭檔。”

  衛霖一臉被雷劈的扭曲表情:“我和……白源……好搭檔?你確定?我跟他從三觀到性格、從處事風格到說話方式都是對立的,怎麼合作?米國和熊國都比我們合得來!兩邊打歸打,至少新年還能停戰一周,我跟他處不了三分鐘,肯定要掐架!”

  麥克劉覺得他說得太誇張,兩人不合歸不合,但還不至於徹底撕破臉皮。他懷疑衛霖有點恃寵而驕,便把不要錢的平易近人一收,擺出上司的架子開始打官腔:“同事之間,本來就該團結,要顧全大局,年輕人有個性沒錯,但也得有寬容氣度。反正這事已經定了,要是因爲私人關係影響工作,年度獎金就別想拿了。”

  末了那句話一刀刺中了衛霖的軟肋。想到那筆數目極爲可觀的獎金,他耷拉著耳朵,垂頭喪氣地出了麥克劉的辦公室,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接任務。

  ++++++

  要求換搭檔未果又耽誤了些時間,當衛霖走進治療室時,臉色同樣不佳的另一個男人已經很不耐煩地等了近十分鐘。

  “8分47秒。”白源姿態高傲、語氣刻薄,將一邊眉毛挑出了刀刃的弧度,“我不喜歡等人,尤其是時間觀念淡漠、工作態度惡劣、能力水平低下的人。”

  衛霖覺得自己對麥克劉說的“處不了三分鐘”實在太樂觀了,簡直是連三秒都不到就要開掐。他毫不猶豫地應戰道:“哦,我也一樣,不愛等人,但最愛看人一肚子悶氣而又不得不耐著性子等我的模樣。”

  白源轉身就走。

  衛霖在他背後開心地叫:“你這是要去找麥克劉拆夥嗎?太棒了,祝你成功!”

  五分鐘後,白源又出現在治療室門口,臉色冷峻,一言不發。

  衛霖笑得沒心沒肺:“我猜麥克劉一定會跟你說,這事兒他身爲中層也做不了主,都是不通人情的光腦和堅持己見的領導的鍋——看起來,你的能力也沒比我強到哪兒去嘛白先森,我還以爲你能再貞烈些,就算在麥克劉面前一頭撞死也不跟我搭檔呢。”

  白源嫌棄他態度輕浮、狗嘴放屁,便目空一切地別過頭,心道:媽的傻逼。

  衛霖不以爲意地笑笑,心道:媽的裝逼。

  這時桌面中央的展示臺升起,淡藍光綫投射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了全息投影,將患者的外貌、身份、癥狀等相關資料清晰地展示出來,最下方顯示著:腦電波導入天極中……21%。

  “天極”是治療中心的主控光腦,以超低溫原子團凍結幷控制光綫,帶來比舊電子時代快千倍的數據傳輸速度。當然,比起腦域開發中心的超級智能光腦“星雲”,“天極”算是小兒科,但用在精神類後遺癥的治療上已經足夠。

  白源仔細看完了所有資料,心中大致有了判斷與治療方向,側過臉瞥了一眼衛霖,發現他正在用小鉗子修剪著指甲邊上的倒刺,神情專註地像在動一場外科手術,半點時間沒花在正經事上。

  鄙夷多到無以復加,也就變成漠然了,於是白源漠然地想:就憑我一個人能也完成任務,進去後他要敢拖後腿,乾脆捏死他。

  進度條滾動到89%時,衛霖剪完了倒刺,滿意地吹了吹指尖,對白源說:“不要小看甲緣逆剝,萬一沒弄清楚,感染了變成甲溝炎、膿性指頭炎甚至敗血癥就麻煩了,我這是防微杜漸。我看你手上也有不少,要不要剪一下?”

  要是平時,白源別說是話了,連一口吐出的二氧化碳都不想給他。但眼下兩廂再不情願,畢竟在接下來的任務中要成爲搭檔,他不得不義務性地提了個醒:“記熟資料,除非你進去後想當個沒頭蒼蠅。”

  “早記熟了。”衛霖不以爲然地揮了揮手。

  白源微怔:“什麼時候?”

  “導入進度條從21%滾到25%的時候。”

  白源:“……”

  也就是說,他只花了兩分鐘不到的時間,就把這些近兩萬字的資料全部看完,幷且熟記在心?怎麼辦到的,一目十行還是胡吹牛皮……白源第一次正眼打量衛霖,忽然意識到共事一年多,自己卻幷不清楚對方的具體精神能力。

  因爲看不順眼,就刻意漠視。如今任務在即,再漠視下去,勢必影響工作效率。一念至此,白源主動開口:“你腦域開發後進化的能力是什麼?”

  衛霖有點意外地看他,似乎沒想到眼睛一貫長在頭頂上的這位會屈尊降貴地來詢問,片刻後眨了眨眼睛,哂笑:“白先森這麼厲害,不妨猜猜看?”

  ……什麼奏性!白源面無表情地轉頭,盯著投影裏的患者看。

  ++++++

  患者名叫“李敏行”,二十來歲,頭髮淩亂臉色蒼白,T恤與對襟格子襯衫松垮垮地套著骨感嶙峋的身軀,像一根缺少光合作用的金針菇,是足不出戶的標準宅男形象。

  他是參加腦域開發臨床實驗的自願者之一。

  這些自願者都簽署過協議,實驗成功則繳納一筆數額龐大的開發費用;失敗的話,除了極個別猝死的倒黴鬼,其他人將由研究所下屬的治療中心免費醫治由此帶來的後遺癥。

  到目前爲止,實驗的成功率只在5-8%之間,李敏行十分不幸地沒有成爲腦進化者,但又十分幸運地避免了猝死、永久性腦神經損傷等更嚴重的後遺癥,僅僅是因顳葉受到巨大刺激而導致妄想癥。

  在回家後的幾個月內,他癥狀開始逐漸顯露,研究所的後期跟蹤人員發現他情況惡化,便依照協議,將他帶回治療中心,成爲救治的對象。

  當然治療的成功率幷非百分百,但“妄想癥”這一塊,比起腦神經損傷、精神分裂之類的算是輕微了,治愈率也大得多。

  “每一次接任務,都讓我覺得自己當初破釜沈舟地選擇接受腦域開發,又險死還生地成功了,是件多麼幸運的事。”衛霖看著半死不活的患者,忍不住感嘆,“要是再來一次,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說歸說,可他也知道如今人口膨脹嚴重、空間與資源匱乏,生存壓力與日俱增,如果不接受腦域開發,進化出更強的精神力量,就缺少生存競爭力,遲早要被這個世界淘汰。

  白源抓住了報復的機會,微微冷笑:“愚蠢的人才寄望於幸運。”

  衛霖剛才是有感而發,難得心平氣和地對他說句人話,不想依然受到毫不留情的人身攻擊,頓覺對方就像一條黑漆漆的溝渠,深且臭不可聞,別說明月光了,高壓氙氣燈都照不進去。當即反唇相譏:“在白先森眼裏,大概除你自己以外,所有人類都愚蠢吧?閣下何不乘風起,插翅直飛外星系?”

  這回他誤打誤撞說對了。白源的確時常有這種感覺,覺得自己站在與普羅大衆截然不同的精神高度上,是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唏噓,看著周圍的人說傻話、做蠢事時,智商上的優越感便油然而生。但他自覺幷沒有幫助這些人提高思維水平的興趣和義務,也沒有哪個人值得他耗費精力去點撥提醒,於是通常采取冷眼旁觀的態度。

  正如眼下,他不想跟衛霖打無意義的嘴炮,只在心裏不屑一顧地冷哼。

  衛霖見白源不吭聲,認爲自己的口才再次壓了對方一頭,任務當前,也就不趁勝追擊了。轉頭見投影下方的進度提示變成:虛擬世界構築中……5%,他把雙手往衣兜裏一插,拖著腳步往內間去。

  白源也舉步進入房間。裏面幾名工作人員忙碌地操縱程序、監控進度,白色電極艙已經打開,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感應接口,等待著與人類大腦對接,再將腦電波化作電脈衝信號,發送到智能光腦構建的虛擬世界中去。

  衛霖脫掉外衣,下腰扭脖子地做了幾節體操,疏於鍛煉的關節呻吟似的發出輕響,嘴裏嘀咕道:“每次都覺得自己像個要下礦井的挖煤工,總擔心啥時候一塌方,就給交代在裏面了。”

  旁邊一名容貌溫婉的女監控員聽見了,露出一點緊張的神色:“我們會時刻關註著,一旦發現精神‘陷落’,就會在離你們最近的安全點開啓‘引流通道’,把你們安全帶出來。”

  “聽你這麼說,我覺得安心多了。”衛霖笑吟吟地走近她,指了指她胸前的工作銘牌,“新來的?葉含露……名字真好聽。‘葉含濃露如啼眼,枝裊輕風似舞腰’,你爸媽一定是古典文學愛好者,給女兒起了個這麼清麗脫俗的名字。”

  女監控員被誇獎得有些不好意思,輕聲說:“你也讀白詩?我有本紙書,是二十年前的舊版……”

  衛霖順水推舟:“這年頭能靜下心讀紙書的女孩子不多了。我一直想看舊版的白詩齋批,可惜總買不到。”

  女監控員脫口道:“我可以借你看。”

  衛霖瞟了一眼白源,發現對方早已躺進電極艙,金屬艙門事不關己地閉合起來。他頓時像只喪失了競爭對手的雄性動物,鬥誌迅速消退,朝葉含露溫和地笑了笑:“好,等我回來找你借。”

  另一名男監控員忍無可忍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駡道:“把你那泛濫的荷爾蒙收收,別撩妹了!95%了看到沒?再不進去就來不及了。”

  “來得及。”正如上班打卡那樣,衛霖踩著時限、從容不迫地進入電極艙,在一片黑暗與輕微的儀器運行聲中閉上雙眼。

  在隔壁房間的電極艙裏,躺著本次治療目標——李敏行。

  李敏行的腦電波已提前導入智能光腦“天極”,構建出他妄想中的虛擬世界。

  衛霖和白源的意識被送入後,要做的就是摧毀這個世界中患者自定義的規則,糾正錯誤認知,讓對方回到現實中來。

  破而後立。

  因此,妄想癥治療師們還有個稱呼,叫“破妄師”。

  哪怕順利通過腦域開發,取得了從業資格,幷受過嚴格的專業訓練,對於破妄師而言,他人的精神世界依舊是個深不可測、危機四伏的秘境。

  在這個秘境中,破妄師的自身意識一旦産生模糊與混亂;或滯留時間過長,被對方瓦解吞噬,就會成爲肉體完好、精神湮滅的“活死人”。

  當然,“意識陷落”算工傷,治療中心得賠償員工一筆巨款,但人都成植物了,錢拿來幹屁用,買營養液天天澆著等開花嗎?

  破妄師的高薪不是白給的。危機與刺激同在,風險與收益幷存——這就是衛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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