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對不起，母親，我……”受到母親的訓斥，愛麗絲臉色一白：“我，我不是有意的。”

　　母親的態度很溫和，但這反而讓愛麗絲更不好受。

　　她心虛的低頭，同時忍不住用余光觀察父親，但這一觀察就讓她心裏一突，因為父親的臉全黑了。

　　“愛麗絲，你慢慢跟我說，為什麼你這次沒有用洋蔥手帕，媽媽跟你說過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我，我沒有忘。”愛麗絲訥訥地道：“我只是覺得一直用手帕擦眼睛太疼了，所以想休息一下，結果這一停，我就一直忘了……”

　　愛麗絲頭一次撒謊，因此說的絆絆磕磕。

　　在撒謊的時候，她一直有意識的觀察父母的臉色。

　　只見她這話一出，父親的臉依舊那麼黑，而母親的臉上也閃過一絲不快。

　　“愛麗絲，媽媽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還想不想早點治好病？”母親嚴肅地道：“你這病必須要用手帕擦臉，當把所有的病淚都流幹了，你的病也就好了，記住了嗎？記住了以後就別再忘了！”

　　“可是，媽媽，我都流了這麼久了，但眼淚還是這麼多……”愛麗絲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您能告訴我，我的病到底什麼時候能好啊？我也想去看弟弟，我還沒見過他呢！”

　　聽見愛麗絲的話，母親的神色開始有些不自然。

　　她勉強笑了笑，道：“快了，快了。只要你每天堅持，再過一段時間病就會好。”

　　“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見弟弟嗎？只要你病好了，以後你就能天天和弟弟在一起玩，而且你們的房間也會挨在一起，媽媽保證！”

　　再三安慰了愛麗絲，母親把愛麗絲摟在懷裏，有一搭沒一搭的拍她的背。

　　等時間過了一刻鐘，覺得時間不早了，母親才送依依不捨的愛麗絲回到閣樓，並親手鎖上了門。

　　“愛麗絲，你要好好吃飯，好好聽話，還有別忘了每天堅持用洋蔥手帕擦眼，下次過來，爸爸媽媽可是會檢查你的眼淚盒子的！”

　　“嗯，媽媽，我不會忘記的！”

　　愛麗絲連聲保證。

　　得到愛麗絲的承諾，女人拍了拍愛麗絲從門底小窗探出來的手，才慢慢站起來，和等候在旁邊的男人離開。

　　等他們離開後，愛麗絲跑回床上，平平躺下。接著，她把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帶到耳朵上，開始專心致志地聽起來。

　　“莫莉，這次寶石的產出比計畫中的少了幾倍，很多訂單都跟不上了，怎麼辦？”男人不快地道：“愛麗絲也太不聽話了，按我說，應該好好教訓一頓，讓她明白什麼是聽話才是。”

　　“愛麗絲這是長大了，你不該這樣急。”莫莉道：“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齡都會這樣，咱們的湯姆不也是這樣嗎？那小子逐漸大了，也開始不聽咱倆的話，明明小時候還那麼乖……”

　　男人和女人還在談話，但是這時候耳麥裏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車聲，遮住了他們的談話。所以愛麗絲只能耐下心來，繼續聽他們講。

　　“我勸你也別這樣著急，咱們家的生活能這麼富裕，還是愛麗絲給的。錢是賺不完的，雖然愛麗絲不知道，但她為家庭做了很多，我們應該對她寬容點兒……”

　　“我知道，但是……”這裏的聲音含糊不清。

　　“是我們對不起她。”女聲用這一句做了總結。

　　談話到這裏終止了，而愛麗絲也明白了全部。

　　她摘下耳麥，把它丟到一旁，然後就把臉埋到被子裏，忍耐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爸爸媽媽——”

　　她不斷的哀鳴，此時她頭一次慶倖呆在別墅裏的另一個人是個聾子。

　　她哭得雙眼昏花，不斷產出的藍寶石割疼了她的臉蛋，堆滿了雪白的枕頭。

　　透著月光，滿載寶石的枕頭發出幽藍色的光，在皎潔的月光下發射出耀目的顏色。

　　愛麗絲哭著哭著，突然往枕頭上一摸，抓起一把寶石，把它們舉到胸口，再猛地鬆手，任由它們從半空中跌落下去，和枕頭上的寶石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寶石！你們是寶石！”

　　“騙子，你們都在騙我！你們都是大騙子！”

　　愛麗絲這樣低吼，很快眼睛裏又充滿了淚。

　　滿溢的淚不斷落下，變成新的寶石。

　　因為枕頭被寶石佔據，開始有零星的寶石滾到被子裏，擱得愛麗絲身上生疼。

　　哭了許久，愛麗絲才漸漸停下。

　　她的眼睛哭得紅腫，臉蛋也被接連打落的藍寶石劃出了淺淺的紅痕。

　　愛麗絲一摸臉，上面有了一點血跡。

　　她用洋蔥手帕胡亂擦了一把臉，結果辣的更痛，她本能的想哭，但是此時她已經哭不出淚來，就連嗓子也啞的再也哭不出聲。

　　於是，她哽咽著換了正常的手帕又擦了一遍，然後在月光下摸索著把被子裏的藍寶石一塊塊摸出來，都扔到地上去。

　　做完了這一切，她把枕頭上的藍寶石左右往地上一掃，就重重地任由自己落到枕頭上，沉沉地閉上了眼。

　　她太累了，她哭得很難受，現在，她想休息了。

　　至少這一個晚上，她什麼也不想再想了。

　　……

　　第二天早上，愛麗絲被透進閣樓的陽光喚醒。

　　她找出從便利店得到的小手鏡，用手鏡照了照自己的臉蛋。

　　昨晚哭了一晚上，她的眼睛腫的不行。

　　而且由於哭得太狠，她的臉蛋全是血痕，頭髮也蓬亂的很，這樣的狀態，根本無法見人，於是，她對本來打算的事產生了猶豫。

　　她原本計畫幾天去便利店說個清楚，請求大家的幫助，但是哭成這樣，她怎麼好意思見人呢？

　　愛麗絲覺得鏡子裏的自己很醜，再加上她又想起了父母利用她的事，就忍不住又想哭。

　　但是，想到再哭臉上的傷會更嚴重，她就強迫自己不要掉出淚來，只是心裏還是忍不住酸酸的。

　　等愛麗絲用清水洗完臉，再梳完頭髮，吃早餐的時間就到了。

　　今天的早餐有她最愛的小餅乾，但是和往常一樣，分量很少，只有幾塊。

　　愛麗絲食不知味的吃完餅乾，沒有了以往的珍惜，也不覺得可惜。

　　因為去了便利店後，她可以吃到許多以往吃不到的零食，而且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她最近喜歡吃一種叫‘Pocky’的巧克力棒，單是這種巧克力棒，就比她現在吃的這種沒有夾心的餅乾好多了。

　　用手帕把滿是紅痕的臉擦了幾遍，愛麗絲照了照鏡子，發現紅痕還是一樣明顯。

　　愛麗絲想等兩天，等紅痕褪去再去便利店尋求幫助。

　　但是等到下午，她就有些忍不住了，於是她握住發熱的紅石，心念一動，就來到了便利店裏。

　　“愛麗絲，怎麼樣，事情有結果了嗎？”

　　一見到愛麗絲，路鹿就這樣問道。

　　“店主，謝謝你們給我的東西，我已經完全弄明白了。”愛麗絲哽咽道：“你們說的對，我流的淚在我們那裏也是值錢的，他們都說那是藍寶石，能賣很高的價錢。”

　　回答完後，愛麗絲抬起頭來，路鹿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滿是紅痕的臉。

　　“發生了什麼事，愛麗絲？你的臉怎麼了，他們虐待你了嗎？”

　　想到他們之前的建議，路鹿就有些不安。

　　他們當時建議愛麗絲少哭些，但如果愛麗絲的父母是對利慾薰心的傢伙，見到寶石少了，難免會對愛麗絲做一些過分的事。

　　“沒有，他們沒有打我。”愛麗絲懨懨地道：“他們只是把我關在閣樓裏，和以前一樣……”

　　愛麗絲的語氣越發低落，一點也不像往常那個開朗的女孩。

　　見狀，路鹿又忍不住道：“你現在明白了真相，那你準備好以後怎麼做了嗎？”

　　“我的父母都用我賺錢，還不讓我離開屋子，說實話，我真的非常難過……”愛麗絲低落地道：“我應該恨他們，但是，他們也沒有傷害我，我恨不起來……”

　　愛麗絲說的矛盾，路鹿實在無法感同身受。

　　但是他可以理解，這麼多年來都被父母欺騙，還一直以為他們是對自己好。

　　這樣的事實一旦揭露，又能怎麼辦呢？

　　他們是有私心，但也沒有壞到讓人死心。

　　最關鍵的是，愛麗絲顯然對她的父母有感情依賴。從她短短的一番話，路鹿能感覺到她對父母有深切的感情依賴。

　　這樣的依戀，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斬斷的，而且拋開這個不提，愛麗絲自己又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路鹿給愛麗絲拿了一包巧克力棒，讓她吃點甜食冷靜一下。

　　愛麗絲接過巧克力棒，無意識的哢嚓哢嚓咬著。

　　等幹掉了第五根巧克力棒，她終於下了決心，道：“店主，您…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你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就是……您這裏有沒有能讓我的眼淚恢復正常的方法。”愛麗絲頓了頓，抿起嘴道：“我，我再也不想流寶石淚了！我想，如果我不再流這樣奇怪的眼淚，我的父母，他們是不是就能像照顧弟弟一樣，像對待普通女孩一樣對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