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關於定向進化人這個問題，直到米禾兩歲的時候，她成為人們印象裡能有自己的思維和能說清楚話的年紀，她才張嘴問楊中校。

　　“爸爸，定向進化人是什麼？”

　　粗糙的楊中校還沒有想到自己女兒怎麼會知道這個詞彙，只以為是漢娜教她的，他大概解釋了幾句：“就是從古地球時期就把基因定向發展的一群人類，強化了人類認為優秀的部分基因碼，比如智商，比如出眾的美貌，如此定向強化基因，出生的一批人類。”

　　米禾沉默了幾秒，其實她大概也能猜到這個意思，又問：“那媽媽呢？”她此時說話還是注意不要太有邏輯性的，故意的丟三落四一些。

　　楊中校顯然很好的理解了她，知道她在問漢娜是不是定向進化人類，說：“林萊家族本來就是最早的一批定向人中的佼佼者，你出生時的那台碳基生物培育機，就是林萊家族的先祖發明的，堪稱是近一百年最造福人類的發明。”

　　米禾早就知道自己是機器生出來的了，因為她已經在漢娜的實驗室裡見到過機器生出來的其他動物了，不過這些動物大多都是變異的，跟她記憶裡的樣子不大一樣了。

　　“我，是嗎？”

　　楊中校聽她這麼問，有一種：女兒終於問這個尷尬的話題了，這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他思索了一下，說：“很抱歉，爸爸只是個普通人，而你是我的女兒，並沒有遺傳到林萊家族的定向人基因。”

　　又說：“顯然你像我更多一些，你不開心嗎？”

　　米禾其實對這種遺傳誰基因的事無所謂，反正她能吃能喝能睡，這世界很多時候靠情商比靠智商重要得多，雖然她覺得她情商也一般，但她也並不覺得自己智商有多低。

　　雖然這個認知在幾年之後，也就是她開始學習小學課程的時候被啪啪打臉了，但此時她還是對自己有盲目自信的。

　　米禾看著楊中校，很認真的對這個有著健美教練身材的爸爸說：“寶寶愛爸爸，最愛。”

　　楊中校一聽，恨不得全身上下都開滿了鮮花，頓時覺得頭頂上仙音嫋嫋，開心得要飛了。抱著米禾好頓親，直呼：“真是爸爸的小蜜糖、小棉襖，爸爸也愛你！”

　　楊中校親完了米禾之後，又把米禾的飯推到她跟前，說：“來，繼續吃飯吧，不要浪費食物。”

　　米禾看著盤子裡的菜，那是一段變異蚯蚓，本來蚯蚓是很小的生物，但是變異之後就變成像條蛇那麼大，而且還滑溜溜、黏糊糊的，雖然它不像別的變異動物那麼有攻擊性，但是這麼大的地下生物不斷的拱土，會對這個地下基地造成危害。

　　所以基地外安裝很多捕捉變異蚯蚓的設備，基地也就經常吃這種變異的蚯蚓。

　　米禾現在才知道，楊中校在她嬰兒時期吃過一次變異密齒鯨魚的眼珠子，當時她覺得很噁心，其實竟然是一道相對不錯的菜了……

　　看著盤子裡這清蒸的大蚯蚓段，米禾深深的意識到，她嬰兒時期的想法是多麼的天真可笑，什麼開著小飛船遨遊宇宙，然後開一個小飯館這種美好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實現。

　　因為她不可能去做什麼炸蚯蚓段、煎鯨魚眼珠子這種菜啊！！

　　而且這些食材的口感，讓她覺得人類是不是在進化過程之中只顧著進化相貌和智商了，味覺是不是被他們給忽略了，否則怎麼反倒退化了呢？這麼噁心的東西，他們怎麼吃得下去呢？

　　變異蚯蚓蒸熟了也尚有蚯蚓的特徵，比如有粘液且滑溜溜這一點，可能是做菜的人考慮到夾菜費勁，所以這道菜還被貼心的剪成一段一段的清蒸，楊中校已經熟練的從桌子旁拿出一瓶紅色的醬汁澆在蚯蚓段上，還說：“只是看起來恐怖一點，但是這裡有豐富的蛋白質，再說我們喝的營養劑裡的蛋白質成分很多都是有這種變異蚯蚓提供的。”

　　聽得米禾臉色都變了，因為她一直以為營養劑之所以是粉紅的是因為口味的問題，完全沒想到是因為蛋白質的問題……

　　米禾這早飯到底一口沒吃。

　　撤盤子的時候，機器人還說了她：“米禾小姐，不能浪費食物。”

　　米禾此時已經給這個從小就照顧她的機器人起了個名字叫做“卡戴珊”，完全根據他曾經的大胸特性起的。

　　之所以說是曾經，是因為在米禾斷奶之後，卡戴珊就已經被楊中校送修，將那對模擬乳房換成了普通的鐵皮，因為楊中校也覺得身邊總有個挺著顫巍巍胸部的機器人實在是太尷尬了，尤其是他想喂米禾吃奶的時候，他這麼高壯身軀的男人要捏著這麼個模擬的乳房，別提多尷尬了。

　　漢娜對於機器人要拿去送修這件事還提過一句：“這是全宇宙最暢銷的保姆機器人，有哺乳功能的尤其受歡迎，這個DNS912還是提前一個月預定才買到的。”

　　楊中校道：“實在是有點尷尬。”

　　漢娜道：“你可以給他穿件衣服來解決。”

　　楊中校自然沒有那麼心細，又覺得反正米禾也不喝奶了，拿掉這對胸反倒讓大家都坦然點。

　　就這樣，返修回來的卡戴珊沒了大胸，但是他的名字倒是保存了下來。

　　送修之前，米禾特意要求卡戴珊不能被格式化，她當時的話是：“他，記得寶寶。”楊中校抱起寶貝女兒，挺能理解她的，“是想讓他保留對你的資料是吧？”

　　米禾裝作懵懂的點點頭，好像不知道自己說什麼的樣子。

　　楊中校已經自由發揮，想到了他自己童年時候保姆機器人送修之後就不記得他了，當時他的失落感他到現在都還記得，所以他很能從米禾的角度來理解。

　　*

　　時間過得很快，米禾一點一點的瞭解著生活的這個世界，一轉眼，就已經四歲了。

　　四歲生日之後沒多久，漢娜給她做了一個測試。

　　米禾猜測這是個智商測試，因為剛開始她做的是一套很複雜的圖形問題，她覺得這已經超出了四歲孩子的圖形處理能力，她儘量表現得像個四歲的孩子那樣，有的圖形她看了半天，有的則很隨意的劃過去，有些題明知道是正確的，她也不能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還是漢娜對這個測試很緊張，漢娜一直在看著她，似乎在觀察她的反應，搞得米禾以為在做題過程中的幼兒反應也是這個測試的一部分。

　　做完這套複雜的圖形題之後，漢娜又從終端系統調出來一套簡單的圖形題，有些題貌似她上輩子在網上見過，是那種很流行的測智商題。

　　儘管她做得小心翼翼，最後還是得分120分。

　　米禾看到這個分數還嚇了一跳，因為她記得120是很高的智商了，她怕她暴露了。

　　結果漢娜看到這個結果就毫不掩飾的皺了眉頭，米禾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媽媽？”

　　漢娜說了一句：“我的智商是160，已經是定向人之中的中等水準了。”

　　米禾一聽，微微松了一口氣，面上還一副聽不懂漢娜說什麼的樣子。

　　漢娜見她少兒不知事的樣子，也是歎了一口氣，自從這個孩子出生，她歎氣的次數都比以前多了。

　　雖然她早就知道米禾不是定向人，但是當智商測試也宣佈了這個結果之後，漢娜還是有點失望。

　　米禾看漢娜心情不好，就帶著機器人悄悄的走了出來，結果在要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剛進來的多羅。

　　米禾一看見多羅就特意發出兒童激動的笑聲，一下就把多羅抱住了。

　　米禾今年已經一米多點高度了，抱住半米多高的多羅時，簡直是對這位地下基地科研組最高教授的淹沒式打擊。

　　隨著米禾越來越大，多羅對她真是越來越沒轍。

　　自從米禾當年第一次見過多羅之後，就一直對他保持有巨大的好奇心，她每次來漢娜實驗室都留意多羅在不在，她甚至還主動問漢娜：“多、多多呢？”

　　漢娜雖然會糾正她：“請叫多羅教授，”但也會說：“他知道你今天要來檢查，躲出去了。”

　　剛開始米禾還因為她這句話故意表現得傷心一下，後來次數多了，她就不在乎了，聽機器人科普過多羅的種族，艾力士族是艾力士星球的土著，而艾力士星是人類踏入太空中之後第一個居住和佔領的星球，艾力士人當然對人類沒有那麼好的印象，所以多羅躲著她，她也能理解，畢竟她在他眼裡也許是“侵略者的後代”？

　　事實證明，其實米禾是想多了，多羅教授純粹是覺得被一個奶娃娃抓著玩有失他基地科研組第一負責人的身份，所以才躲著她。

　　此時他被米禾抓個正面也有點鬱悶，米禾抓著他的一串香蕉手不放，說：“多多帶我去看魚！”

　　結果出了實驗室，離開了漢娜的視線範圍內之後，米禾就說；“多多帶我去地面。”

　　多羅說：“你這小傢伙是故意的吧？剛才測試得了120分，我還怕漢娜數落你，現在看來你這個小機靈啊！”

　　米禾一聽他這句話，心裡感動得不得了，多羅是怕漢娜說她，特意來幫她的呢！

　　機器人還曾科普過多羅的種族新繁殖的幼兒很少，越是高智商種族，繁殖力就越差，艾力士族這種逆天的橢圓形大腦袋，有些人的智商比定向人都高，而且活得時間還長，平均年齡二百多歲，跟人類現在平均年齡一百二十歲相比，簡直是作弊一般的存在。

　　如果不是他們族人口基數少，且繁殖能力差，當年也不會被人類那麼輕易的佔領了。

　　因為新生兒少，所以艾力士人對幼兒就特別好。

　　儘管多羅總嫌棄她還避著她，但是多羅真的對她蠻好的。

　　米禾一把又抱住多羅，低頭黏黏糊糊的親多羅的大腦袋，說：“寶寶喜歡多多。”

　　多羅紅色的皮膚也看不出來變化，但是他的香蕉串似的小手拍了拍米禾的小後背，說了句：“你這個小娃娃，太機靈。”

　　米禾又撒嬌：“多多帶我去地面。”抱著多羅的脖子一頓蹭，多羅最受不了這個，這幾年她只要使出這招，保准心想事成。

　　果然，沒多一會兒，多羅就投降了，說：“好吧，不過我們得對楊中校和漢娜保密。”

　　就這樣，米禾迎來了四年以來第一次的地面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