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番外24

　　繆特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在特洛爾質問他的時候，他一直都在沉默，但那絕對不是因為被特洛爾說中心思——他純粹是傻掉了。

　　少將在說啥？

　　復仇？給誰復仇？

　　少將說自己逼死了那個‘少將’？所以他接近少將為了給那個被逼死的‘少將’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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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都是什麼鬼！

　　少將說的字他都聽得懂，怎麼湊在一起他就死活聽不明白了哪？

　　被特洛爾用力抱住而絲毫不反抗，完全是因為他此刻整個人都是懵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少將失憶之後，他和少將的腦回路好像就完全不在一條線上，完全是南轅北轍。

　　此刻，他的臉還貼在特洛爾胸口，只要特洛爾稍微一低頭，就能清楚地看到繆特一臉茫然加錯愕的表情。然而，特洛爾一直都沒有低頭去看，自然就沒有發覺繆特這種不對勁的神色。

　　在特洛爾看來，因為自己逼死了‘少將’，繆特其實是抱著一種憎恨他的心思來接近他，想要報復他的，所以，才咬死了不願意和自己精神同調。所以，在現在無法說謊和掩飾情緒的精神世界中，繆特看到他的臉上必定會露出恨意。

　　……他不願在繆特眼中看到對自己的恨意。

　　哪怕只有一點，他也不想看到。

　　所以他只能緊緊地將這個少年擁在懷中，因為他覺得，只要一鬆手，懷中的人就會離他而去。

　　…………

　　……………………

　　皇帝的心思真的好難懂。

　　以前繆特還不覺得，現在他才感到這是至理名言。

　　至少他現在就完全搞不懂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啊！

　　算了，不猜了。

　　繆特放棄了猜測，他閉上眼，將自己的精神力展開，還好少將現在抱著他，肢體接觸，讓他能夠去接觸少將的思緒。

　　也幸好他剛才強行將自己的一部分記憶分裂出來藏到潛意識深處，現在和少將精神體接觸才不會被少將感覺到那部分記憶。

　　多虧這裏是他的精神世界，再加上他現在和特洛爾的精神本身就極為接近的前提下，他很輕易地就感覺到了特洛爾的思緒，也感應到了不久之前特洛爾看到的那些記憶碎片。

　　得到了答案的少年睜開眼就忍不住苦笑。

　　原來如此。

　　因為不久前他強行將和少將一起的記憶分裂出來的時候，一個不留神，讓一些記憶碎片飄出來了，恰好就被少將看到了，恰好那些記憶碎片就是當初在那顆星球上他和特蘭在一起的片段……

　　繆特覺得自己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了。

　　這簡直就是，車禍連環撞擊慘案現場。

　　真是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走黴運還是少將運氣太差——太多的巧合導致了現在的誤會。

　　他現在終於聽懂了不久前少將說出來的那些讓他覺得莫名其妙的話。

　　原來，少將看到了那些記憶碎片，就把特蘭當成了他口中的‘少將’，認定了特蘭就是他過去的戀人。而在少將現在的記憶中，還記得特蘭是因為敗在自己手下才選擇自絕，所以，少將就覺得身為戀人的繆特認為是少將殺死了特蘭，於是為了替戀人報仇才找過來的。

　　……真的是，想太多啊。

　　目前還在被特洛爾緊緊地抱著，繆特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不喜歡這樣。

　　他想。

　　在感覺到這些記憶的同時，他也感覺到了，此刻從緊緊抱著他的男人在這一刻彷彿深陷到無底深淵的氣息，那種無能為力的，甚至是帶著幾分絕望的氣息。

　　那是從少將那裏傳遞來的疼痛的感覺。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喜歡逗弄青澀的少將，但是，當發現少將認為自己是替身的時候，他就果斷做出了離開少將的決定，就是因為不喜歡這種讓少將感到疼痛的感覺。

　　他會心疼。

　　只是最後棋差一招，沒想到在他離開之前，少將竟是強行……

　　若不是如此，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走這一步。

　　他並不想讓少將難過。

　　繆特再度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就算閉著眼，他也能感覺到那擁抱著他的雙臂用力到讓他隱約感到疼痛的地步，就像是他剛才從少將那裏感覺到的疼痛。

　　不能這樣。

　　他想。

　　如果他現在還是要離開，只會更深地傷害到少將，所以他必須做點什麼。

　　“……你比不了他的。”

　　少年本是安靜地任由特洛爾抱緊，突然輕聲開口說話。

　　從懷中傳來的聲音讓特洛爾的唇抿得更緊，幾乎成了一條直線，本就很淡的唇色更是淡得可怕。

　　他稍微鬆手，低頭去看。

　　他看見懷中的少年仰起頭來看著他，漆黑的眼眸直視著他，唇一張一合，發出聲音。

　　“我不會忘記他，永遠都不會。”

　　“他永遠都會在我的記憶中，直到我也死去。”

　　特洛爾黯淡得幾乎看不到微光的眼看著說話的繆特那輕輕張合著的唇。

　　淡粉色的唇，像是初春綻放的花瓣，明明在碰觸的時候甚于一切的甜美，此刻卻說著比什麼都還要殘酷的話。

　　“把別人當做是他？在你看來我對他的感情就這麼廉價、這麼虛偽？廉價虛偽到輕易就讓別人成為他的替身？”

　　話語中透出隱隱的怒意。

　　“長得再像你也不是他，你不可能取代他。”

　　繆特仰頭注視著他，如此說。

　　“我也永遠都不可能把你當成他。”

　　特洛爾怔了一下，下一秒，那深陷於陰影之中的墨藍瞳孔陡然掠過一道微光。

　　他看著繆特，有些發怔的，還有些恍惚的，明明少年說出口的是極為殘酷的話，可是那話中隱藏的含義讓他原本已經發冷的心臟再一次跳動了起來，他看著繆特，隱藏在眼下的是一絲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渴望。

　　繆特看著特洛爾，一字一句。

　　“你永遠都不可能取代他在我這裏的記憶。”

　　他伸手，手指用力地抓緊了特洛爾胸口的衣領。

　　漆黑的眼眸緊緊地盯著他，少年說。

　　“而同樣的，你在我的記憶中，就是你自己！”

　　所以，你不是他。

　　所以，我從未將你當做是他。

　　“我很清楚，你不是他，從以前到現在，我都很清楚這一點。”

　　“不清楚的是你——”

　　男人薄薄的唇輕輕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話，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一雙墨藍的鳳眸深深地看著身前的少年。

　　繆特仰著頭和他對視，突然一笑。

　　“這裏是精神的世界，無法說謊，你知道的。”

　　他說。

　　“是的，我喜歡少將，非常喜歡。而你……”

　　少年的眼突然輕輕彎了一下。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是嗎？”

　　“…………”

　　“由你自己來確認吧。”

　　彎著眼的繆特說，他的眼自下而上微微上挑看著特洛爾，眸中波光流轉。

　　他的舌尖帶著一種挑逗的意味輕輕地舔過自己的唇瓣，像是暗示一般。

　　他說：“我教過您的，我的陛下。”

　　少年仰著頭，細長睫毛垂下來，閉上了眼，他粉色的唇微張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精神交融中，彼此的感覺會傳遞給彼此，無法隱瞞，無法隱藏。所以，只要吻下去，就能知道繆特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特洛爾看著那淡粉色的唇，在這一刻，就彷彿是潘朵拉盒子，他不知道打開之後，得到的噩夢，還是希望。

　　【你不是他。】

　　【我很清楚，你是誰。】

　　靜默稍許之後，特洛爾低頭。

　　然後

　　在唇齒交融的一瞬間，在精神交融的一瞬間，他想，他嘗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甜美的滋味。

　　甜美到幾乎讓他整個人都融化在其中。

　　【我喜歡你。】

　　原來那並不是謊言。

　　…………

　　……………………

　　繆特當然最後沒能走成。

　　因為精神融合中傳遞給特洛爾的無比真實的愛意，特洛爾相信了他對自己的感情，而不再執著于替身的問題。

　　這讓繆特大大地鬆了口氣。

　　他和特洛爾之間的關係恢復了正常，就是他得天天小心翼翼地注意著，不要一不留神就又喊漏了‘少將’這個稱呼，所以還是讓他覺得有點心累。

　　經歷了如此折騰的事情之後，繆特現在是天天數著手指盼著等著特洛爾恢復的日子，生怕一個不小心又出什麼風波。

　　而且他也很擔心，雖然在上次和少將精神交融的時候，他事先強行將部分記憶分裂出去藏在潛意識之中所以沒被少將感覺到——但是，時間太趕了，而且因為他和少將之間的記憶實在是太多，聯繫太緊密了，匆忙之間會不會有極少數的記憶碎片沒有分裂出去，他也不敢保證。

　　就目前看來，少將似乎沒有什麼異樣。但是只要少將一天沒有回復，他就忍不住要擔心。

　　又是一天結束，夜深了，繆特回到自己那個臨時住所，將自己往床上一丟，直接趴著就開始睡。

　　今天的事情太多了，忙得他團團轉——看那個已經化身為接吻狂魔的少將今天都沒空抓著他狠狠深吻一把就知道今天忙到什麼程度了。

　　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數個小時之後，深夜時分，趴在床上的少年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房間的門自動打開了，一個頎長的身影走進來。

　　從小視窗透進來的宇宙星光落在來人的側頰上，將那雪白的膚色映上一層微光。

　　走到床邊的男人俯身，注視著沉睡中少年的墨藍瞳孔像是融化了落入其中的星光那般的柔軟，他伸手，撫了撫繆特的鬢角，然後雙手將睡著的繆特橫抱起來，轉身向門口走去。

　　特洛爾抱著繆特回到了他的房間，他的臥室，當他將繆特放到那張雪白柔軟的大床上時，終於被弄醒的繆特睜開了眼。

　　少年發出了嗯的鼻音，掃了四周一圈覺得很熟悉，就有些茫然，下意識仰起頭去看。

　　他看見了那正俯視著他的墨藍色鳳眸，柔情中含著一點笑意，那眸底映著他的臉，似有萬千星辰的微光。

　　那無比熟悉的目光讓繆特陡然一下睜大了眼。

　　“……少將？”

　　他幾乎是用發抖的聲音喊出這個稱呼。

　　年輕帝王對他輕笑了一下。

　　繆特猛地起身，跪坐在床上，伸手一把抱住特洛爾。

　　“少將！”

　　他喊著這個許久都不敢喊的稱呼，不知為何突然間只覺得委屈得不行，鼻子都有些發酸了。

　　“少將——”

　　特洛爾抱著繆特，一隻大手輕柔地撫著繆特後腦的發，像是在安撫其一般。

　　繆特喊一聲，他就低低地嗯一聲，聲音很輕，淡淡的冷清的聲線，卻透出十分的溫柔。

　　“沒事了。”

　　他說，“我回來了。”

　　在特洛爾溫柔地安撫中，摟著特洛爾不肯鬆手的少年緩緩睡去。

　　終於結束了。

　　窩在那熟悉的臂彎中，繆特在昏昏欲睡中想著。

　　他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下，不用再擔心了。

　　明天一早，睜開眼，就能看到和往常一樣的少將了。

　　…………

　　……………………

　　早上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就看到了那正注視著他的男人俊美的臉，自從少將失憶之後就再也沒有睜眼盛世美顏福利的少年一時間莫名有些小感動。

　　終於一切都回到正軌了。

　　他揉了揉眼，然後對看著他的特洛爾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早啊，少——”

　　第二個字還沒喊出口，一直盯著他的特洛爾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你為什麼在這？”

　　心臟瞬間停了一拍，剩下的一個字卡在喉嚨裏，繆特張著嘴，卻半晌發不出一個音。

　　他死死地盯著特洛爾的眼，還有特洛爾皺著眉的神色，一種可怕的念頭從他腦中冒出來，讓他的心止不住地沉下去。

　　【如果事情嚴重，就會導致精神紊亂，甚至於，分裂。】

　　特洛爾坐在床上，一手揉著頭，一雙眼看著他，黑髮淩亂地散落在頰邊，在他半邊臉上落下陰影。

　　“你隱瞞了我什麼？”

　　“我……”

　　少年剛發出一個音，特洛爾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一隻手。

　　上挑成銳利弧度的墨藍鳳眸深深地盯著他，眼底彷彿有什麼看不清的陰影在翻騰。

　　他問：“我身體裏，是不是還有另一個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