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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少將彎了[星際]》第173章
第173章

  龐大的艦隊緩緩地駛入佛納星系,然後按照艦隊駐紮位置有條不紊地散開,向著各自艦隊駐紮的軍事要塞星球駛去。

  宛如藍黑色巨鯨的依修塔爾以一種優雅的姿態緩緩駛向星系的主星,佛納星,然後,懸浮在火紅色的星球附近。

  漆黑的長靴踩在柔軟的綠茵草地上,特洛爾邁步向前走去。已到了深夜,星光點點,在大地上鋪上一層淺光,也給夜色中那張冷峻的側頰落下一層微光。

  夜色中的房子很靜,除了空中掠過的夜風搖晃不遠處樹林的沙沙聲,什麼都沒有。特洛爾進了屋,並沒有在樓下停留,而是徑直上了三樓。

  他知道那孩子今晚睡在了頂樓。畢竟,自從那一日之後,繆特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頂層只有一個房間,除了一個大大的陽臺,就是一整個臥室。特洛爾一走進去,那細碎的星光就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

  頂層的臥室並不是沒有屋頂,而只是在這一刻透明化了而已,整個屋頂和牆壁都透明化,什麼阻礙都看不到,躺在這裏就像是躺在星空之下,睜開眼就能看到無邊無際的夜空。那種空曠而自由的感覺,或許就是繆特這段時間總是會選擇在這間臥室入眠的原因。

  少年在沉睡,側身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柔軟的淺黑色髮梢從白皙的額頭滑落,落在雪白的床單上。手臂伸出了床邊,手垂落在床沿。

  帶著幾分孩子稚氣的俊秀而溫軟的臉,細密的睫毛像是承載著從天空落下來的星光。

  在床邊坐下,特洛爾握住那只垂落在床沿的手,抬起來看了一看。少年的手腕很纖細,那環繞著手腕的淺藍色透明光環在緩緩地轉動,幽藍的光映著夜色中元帥的臉。

  那只手腕的膚色也好,少年的臉色也好,都已經恢復了血色。剛開始被吸收全部力量的那段時間裏,因為身體不習慣,所以會導致短時間的不適和極度的乏力狀況,但是時間久了,就會慢慢習慣並恢復。雖然和普通人比起來力氣會弱一些,但是對正常生活也不會有太大的妨礙。

  繆特其實只是因為回想起自己小時候重病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所以一開始被自己身體突然間極度虛弱的狀況給嚇到了而已。

  沉沉夜色之中,男人俯身。星光從天空中落下來,落在男人身上。

  於是那漆黑的影子將男人身下的少年籠罩在黑暗之中,像是被黑暗吞噬一般。

  男人的頭垂下來,隱入黑暗之中,讓人再也看不見。

  巨大的網在少年身後展開,在黑夜中細細的絲線泛著蒼白的微光。

  少年被囚禁其中。

  那彷彿是纏繞著他的蛛網……一張有形的,還有,另一張無形的。

  【蜘蛛】……嗎?

  夜空之下,那一根根極細的光絲在星光下彷彿輕顫著。無數泛著微光的細絲以沉沉入睡的少年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男人俯身壓在沉睡的少年身上,雙手撐在少年身邊兩側。

  那展開的數百道細細的光絲就像是夜色之中巨大的蛛網,泛著螢光的光絲在黑暗中無限地延伸出去,融化在夜色之中。

  那是說不出的詭異的一幕,一眼看去令人止不住的心悸,美麗到了極點卻也讓人恐懼到了極點的一幕。

  攀於網上的狩獵者將它的獵物掌控在身下,一同陷入這掙脫不掉的巨大的網中。

  乾渴、饑餓……

  失去了獵物的狩獵者只能走向死亡,所以那生存的欲望才會讓人瘋狂。

  男人的手指落在沉睡的少年鬢角,指尖輕輕地掠過眼角細密的睫毛。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夜之中越發雪白得可怕,像是白骨一般。

  明明只是指尖掠過的痕跡,可是偏偏就是那一點動靜,莫名的就令人心驚膽戰。

  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只是那一個動作就讓人覺得……這個男人,可怕到了極點,危險到了極點。

  …………

  所以如果能那樣做的話……像你說的那個名為【蜘蛛】的生物一樣,吞食你的四肢,讓你再也無法逃走。

  吞食你的雙眼,讓你再也看不到我之外的人。

  吞食你的唇,讓你再也無法和我之外的人言語。

  將你的血、你的肉、你的骨,一口口的吞下去,啃噬入腹,一點都不剩。

  如果可以這樣做的話……

  ……

  只是,捨不得。

  終究還是捨不得。

  他把這孩子放在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哪怕只是最輕微的一點碰觸,也會痛得讓人發瘋。

  他只能抓著唯一的籌碼,不肯放手。

  他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

  但他知道,恐懼和膽怯已經令他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弱者。

  他貪戀著此刻懷中這個柔軟身軀的溫暖,不肯放手。

  哪怕只是在這一刻,在這一秒。

  …………

  ………………

  戰爭還在繼續,整個宇宙仍然是紛爭不休,各個勢力都在漩渦泥淖之中掙扎著,弱肉強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麼吞併別人壯大自己,要麼被別人吞併成為別人壯大的墊腳石。

  一片混亂之中,特洛爾元帥的勢力在有條不紊地擴展,它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鯨鯊,在星辰的海洋之中遨遊著,一口口地將所有的一切都吞噬下去。

  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特洛爾元帥力量飛快地增長,他不斷地發動著戰爭,像是一頭兇猛的野獸,向整個宇宙張開了利爪獠牙。如此頻繁的發動戰爭並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按照常理來說,如此高頻率的戰爭會給人心理上帶來極大的負荷,若是勝利時還好,但是一旦敗了一次或者是兩次,多諾米骨牌就很容易坍塌。

  是的,按照常理來說。

  只是這位年輕的元帥並非常理,自出戰以來從未曾嘗過敗績的他簡直已經成了宇宙中的傳說,成為了那些軍人將士們心中的神話——他麾下的所有將士更是他狂熱的崇拜者,他的手所指著的方向,他麾下的將士就會如同餓狼一般兇猛地殺過去。

  雖然戰爭消耗巨大,但是特洛爾元帥每併吞一個星域,所獲得的資源不止是能夠填補他的消耗,甚至還能更加充實他的力量。

  以戰養戰,這就是他麾下的核心幕僚們提出的戰略。

  特洛爾元帥的艦隊本來就以疾速、迅猛、兇狠和充滿攻擊性而著稱,沒必要學其他的勢力以什麼修生養息、穩紮穩打為主基調。若是學了,反而會失去自身強大的活力和強悍的攻擊性,變得不倫不類。

  不知為何,特洛爾元帥的攻擊在最近這段時間裏尤其顯得兇猛……如果說以前他發動戰爭已經頻繁得很不按照常理來了,那麼現在何止是不照常理,現在的他根本就像是一架人形的戰爭機器。

  兇猛、冷酷、毫不留情,撕咬著一切擋在他前面的擋路者。

  一場戰爭接著一場戰爭的發動,吞併下一個勢力,氣都不喘一口,不待幾天,立刻掉頭開始兇狠地攻打另一個勢力,圍觀人群都有種這人是不是瘋了的感覺。

  “閣下。”

  青發的大校站在了特洛爾元帥的面前,他一抬手,虛擬光幕投影在他的身側,隨著他的手自上而下劃動,那光幕上淡藍色的資料也在不斷地跳動。

  “我部需要休整。”

  維亞說,不拐彎抹角,簡單明瞭。

  就算再怎麼驍勇善戰、不畏生死,也是有一個極限的。

  不管是從艦隊裝備上還是從士兵們的心理狀態上,都需要進行短期休整了。

  在短短的十來天裏就發動了六七次戰爭的元帥靜靜地坐在冰冷的銀白色金屬指揮座上,銳利的目光以一種冷漠的光注視著站在他身前的維亞。細碎黑髮散落在狹長眼角,他墨藍色的瞳孔反射著大廳裏的燈光,像是寂靜的寒冬之夜海上冰川的色調。

  他看了維亞一眼,維亞的胸口就緊了一下。

  說不出理由,維亞就是覺得最近的元帥非常難以接近——雖說很久以前就是這樣,但是大概是習慣那個麻煩的少年圍著元帥大人轉了,也習慣那少年在時元帥稍顯柔和的氣場了,他差點都快要忘記元帥大人這種令人難以接近的壓迫性氣場。

  那就像是元帥看他的那一眼,毫無意義,並非特意,可是眼底就是那海上令人生畏的冰川,撞上,就會讓人粉身碎骨。

  維亞皺了皺眉,心裏想著等下回去聯繫聯繫洛賓,問一下那位的病什麼時候能好,能返回依修塔爾。

  看了維亞一眼,特洛爾元帥的目光從維亞身邊那長長的虛擬光幕上掃過。

  然後,他說:“下一場戰役之後,返程。”

  “是!”

  元帥的命令很快傳達下去,讓開始感到疲憊的士兵們的精神振奮了起來。稍作休整之後,艦隊躍遷前往了伊德爾星系。很快,一場大戰在這個星系之中打響,持續了整整兩天一夜的時間。宇宙之中戰火紛飛,火光照亮了黑色的星空。

  特洛爾元帥站在高高的指揮臺上,巨大的星圖在他身前的空中展開,他的目光很亮,也很銳利,像是在天空遨遊的黑鷹俯視著大地的眼神。

  他站在那裏,像是一柄刺在冰山之上的利劍,鋒芒畢露,銳氣四溢。

  在他身前展開的巨大星圖中綻放的無數火花落入他墨藍色的瞳孔裏,像是在他眼底閃動的冰冷的星光。

  “元帥閣下,伊爾旗艦上傳來投降的訊息,請問是否接通?”

  映著大廳之中冰冷的金屬光澤,站著的元帥搖頭,面無表情。

  “全殲。”

  他說。

  “是!”

  通訊兵飛快地將命令傳遞下去。

  眾所周知,特洛爾元帥很少接受投降者。

  除非是在開戰之前,那個時候投降還會考慮一二,但是在交戰之後快要敗落的時候再投降,百分百是不會接受的。而特洛爾元帥這種做法也多次被其他勢力聲討和批判,說他是殘暴者、獨裁者,嗜殺又血腥的低等人。

  但是無論其他人怎麼譴責、怎麼暴躁得跳腳,還是動不了特洛爾分毫。他們所謂的譴責,元帥根本聽都懶得聽,毫不在意。至於死者臨死前的痛恨和唾駡,更是和他無關。

  於是,那星圖上敵方殘存的艦隊被團團圍住,逼入死角,基本就是等死的節奏,就算想要拼死一搏,恐怕都掀不起多大風浪。

  大廳之中許多人的臉色雖然還帶著幾分疲憊,但是紛紛都露出喜悅之色。這一場硬仗打下來,這個星域的軍事力量就徹底被他們擊潰了,也就是說,這個星域已經落入了他們手中。

  這一仗打完,元帥的勢力範圍一下又擴展了六分之一的廣大星域。離他們星辰大海的目標,又前進了一大步。依照現在這種速度,保守一點估計,五年之內恐怕就能——

  不管下屬們是怎麼騷動著,在確認這場戰爭已經落下帷幕之後,特洛爾元帥就轉身,打算回去大廳側面的休息室內小憩片刻。

  連續高強度的作戰讓他也稍感疲憊了,畢竟,參戰的艦隊可以輪換,參戰的將領可以輪換,參戰的士兵可以輪換,唯獨他這個掌控著全局戰略以及戰場的統帥則是絕對不可替代的。所以在這十來天的高強度戰鬥中,其他人都交替著休息過,只有特洛爾每日都只是短暫地小憩一會兒。

  剛一轉身,突然他手腕上的藍黑色手環嘀的一聲響,一個虛擬光幕猛地從他身側彈出來。

  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出現在光幕之上,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面具男直接沖著特洛爾喊。

  “不對!”

  雖然看不見面具之下的臉,但是聽著那聲音,還有按在操縱臺上攥緊的手,都可以感覺得到面具男此刻焦慮的心情。

  “上當了!”

  在面具男第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旁邊的維亞猛地一個手勢,指揮台四周的隔音屏障瞬間彈了出來。而面具男在說完第一句話之後也沒繼續說下去,直到看到特洛爾四周的隔離屏障升起來,而特洛爾身邊只有維亞和其他兩個他也認識的心腹下屬之後,才繼續說了下去。

  “上當了。”他重複道,語氣頗為陰沉,“克洛托家族的那些傢伙是這樣,我們也是。”

  “探測器查探到的伽的蹤跡,那些所謂的活動跡象,還有凱撒的跟蹤儀信號……這些全部都是假像。”

  “這個星球好像被一種奇怪的幻象遮罩住,我們所查探到的,甚至以為自己親眼看到的,全部都是那個幻象屏障展現給我們的假像。”

  他陰沉地說,“我們被耍了。”

  維亞皺眉,他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只能站在一邊繼續安靜地聽下去。

  “那些伽在哪里?”

  元帥問,面無表情,直指核心。

  “不知道。”

  這些天裏,他們所謂的探測器查探到的那些伽在星球上活動的影像全部都是假的。據研究,那層籠罩住星球的奇怪的能量罩,有著類似於半催眠這種影響人類精神以及思維的功能,它影響了所有靠近它的人類的思維,讓他們以為自己看到伽在星球上生活的影像。

  “但我已派人實地降落,星球上的確有人生活過的痕跡,但是都已經廢棄了。看那些痕跡,他們應該是在不久之前匆忙撤離了星球的。”

  面具男冷聲回答,“現在星球上空無一人。”

  特洛爾元帥站著沒動,他垂著眼,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維亞在一側看了看那個面具男,皺著眉想要說話。

  可是,他剛一張口,突然嘟的一聲長鳴,那是不同于連接通訊時輕微的嘀的一聲,而是劇烈的警報聲。

  幾乎是在警報聲響起的同一時刻,一個巨大的虛擬光幕陡然在眾人身側彈出,那光幕之上浮現出一顆在星空中緩緩轉動著的火紅色星球。

  【警報!緊急警報!佛納防護罩被襲擊!】

  【重複!警報!佛納防護罩在被異常能量襲擊!】

  來不及說話的維亞大校呆了一下。

  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

  第二個反應是佛納星上的防護智腦壞了。

  要知道佛納星雖然沒有設置武裝防衛力量,但是佛納星系的四周密密麻麻地全部都是高精度小型星球要塞。

  從內往外,一層疊著一層,那些無數不清的武裝星球要塞以及艦隊基地幾乎將整個佛納星系圍繞了個密不透風,除了特洛爾直屬麾下的艦隊,這個宇宙中絕對沒有哪個勢力的艦隊有本事闖進去——而且還是這麼悄無聲息地闖進去。

  但是不管維亞多麼不想去相信,但是那急促的警報聲仍舊在不斷地響起。

  虛擬半透明螢幕晃動了一下,原本顯示著火紅色星球的影像突然飛快地向星球的方向拉進,隨著影像的拉進——開始只是一點微藍的光澤,下一瞬,那被藍色光圈環繞著懸浮在宇宙星空之中的人影展現在眾人面前。

  流水般的淺藍色光環環繞周身,懸浮在火紅色星球之上的少年那宛如白雪的柔軟短髮飛揚在漆黑的星空之中。

  白底紫紋的衣著包裹著少年頎長的身軀,他懸浮在宇宙中,修長四肢舒展開來,無形的氣流掀起他身後天藍色的披風,也讓他雪白的短髮宛如夜空中的白雲一般飛揚不休。

  伽?

  維亞看到那個白髮少年閃動著藍光的瞳孔就怔了一下。

  這個似乎是……當初在帝星大戰時出現的那個伽。

  不過,這個伽為什麼要攻擊佛納星的防護罩?

  他自顧自地想著,沒有看到當這個白髮少年的身影出現在螢幕上的一瞬間特洛爾元帥的臉色就陡然變了色。

  急促的腳步聲瞬間響起,維亞一抬頭,只來得及看到他的元帥大人消失在轉移裝置中掀起的披風的一角。

  “元帥閣下——?”

  很快的,一架漆黑的小型疾速飛船伴隨著轟隆聲從巨大的依修塔爾打開的艙口飛出,迅猛地在宇宙中劃過一道弧度,然後消失在星空之中。

  它以最快的速度在宇宙中連續躍遷著,風馳電掣,以近乎可怕的速度向著佛納星系的方向飛馳。

  被元帥下令留在依修塔爾上打掃戰場的維亞站在指揮台邊,看著星圖上那個消失的光點,緊緊地皺起了眉。

  那個突然出現的伽到底想做什麼?

  為什麼要攻擊佛納星的防護罩?

  為什麼元帥閣下一看到他就變了臉色,不管他們怎麼勸說都一意孤行,不帶任何隨行護衛,以最危險的方式趕回佛納星。

  維亞皺著眉想著。

  將現在的戰場收尾之後,他得立刻和洛賓聯繫,好好地將一切都問清楚。

  ………………

  …………

  火紅色的星球上,一圈極淺的光圈環繞在它周身。

  此刻,在這個淡淡的光圈週邊,有一名面容看起來極為年輕的白髮少年懸浮在光圈之上,宇宙星辰之中。

  一圈淡藍色的光環將少年環繞著,光圈之中,無形的氣流讓少年雪白的髮絲,還有身後天藍色的披風都飛揚不休。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觸那籠罩著紅色星球的光圈。

  啪的一聲,像是電流一樣的光重重地將他伸過去的手彈開,細小的火花在他的指尖炸開,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諾亞面色冷然,他再一次伸出手。

  這一次,轟的一聲巨響,那泛著光的光圈在他的手再一次碰觸到的時候陡然崩潰碎裂——以諾亞的所在點為中心,像是塌陷一般向著四面八方碎裂開來。

  被強行擊碎了的光圈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而原本被光圈擋在外面的白髮少年毫不費勁地穿過窟窿向著火紅色的星球飛去。

  穿過厚厚的大氣層,藍色的光圈和大氣層摩擦著激起了火花。當白髮少年從天而降,緩緩地向著大地降落的時候,他的周身就彷彿帶著藍色的火焰一般。

  他懸浮在高空之中,在烈日之下,向下看去。

  第二次來到這個星球,來到這棟別墅之上,當諾亞看到那棟別墅上空籠罩著的無形光罩之時,他眼底的冷意更甚。

  他懸浮在空中,身後的披風高高地飛揚著,閃動著藍光的眼閉上,思維無限地延伸出去。

  他在意識中呼喚著被囚於其中的那個孩子的名字,他舒展開的精神緩緩地和下方那柔軟的精神接觸,然後,相融……

  …………

  星空中亮光一閃,一艘漆黑的小型疾速戰艦在宇宙中呼嘯而過,一頭紮進了火紅色星球的大氣層中。

  戰艦重重地落地,有人從剛剛打開了一點還沒來得及放下階梯的艙門縱身躍下。

  漆黑的軍靴踩踏著綠茵的草地,被重重踩下的青草橫七豎八地倒伏在地上,幾個呼吸的功夫,特洛爾元帥已經站在了別墅之前。

  廣闊的草地上,不遠處白乾紅葉的樹林在風中沙沙的響著,高大的別墅一如既往矗立在草地之上,安安靜靜的,悄無聲息。

  特洛爾手腕上的手環亮了一亮,籠罩在別墅上的特殊防護罩還在,隨著手環的閃動,那覆蓋著上空的光罩也跟著閃動了一下。

  可是特洛爾臉上沒有絲毫放鬆的跡象,他抿緊了唇,眉皺得很緊,銳利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這棟靜悄悄的屋子。

  什麼也沒有,什麼也聽不到,只有風掠過時微不可聞的動靜。

  還有,能看見那從別墅之中延伸出來的無數條細細的光絲在空中交織著,在風中輕輕抖動的痕跡。

  特洛爾站在原地一分鐘,然後,他邁步向前。

  一步。

  就只是邁了一步。

  在那一步甚至尚未落地的瞬間——

  轟隆一聲巨響,如毀天滅地,大地在劇烈地搖晃,天空在頃刻間碎裂——

  那無數細細的光絲在一瞬間炸開成了粉末,細碎的光點鋪天蓋地而來,撒了漫天的螢光,就像是無數的星星從天空上落下來一般。

  天空碎裂了——是那籠罩在別墅上空的光罩轟然崩塌了——

  整棟別墅在天崩地裂中也迸裂開來,牆體坍塌,圓柱斷裂,玻璃碎片四處飛濺,磚瓦碎石簌簌地滾落了一地。

  塵土飛揚,四處彌漫,宛如一場白灰色的大霧。

  而後,霧氣散盡。

  藍色的微光從裏面透了出來,驅散了那濛濛霧氣。

  特洛爾站在還在晃動的大地之上,他站得很穩,彷彿生根在大地之上。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攥得很緊,緊得雪白的手套滿是皺褶。

  那崩塌時沖出的氣流向他兇猛地衝擊而來,掠過他的臉,掠過他的身邊。

  他漆黑的髮淩亂不堪地向後飛揚著,近乎狂亂地飛揚不休。

  身後雪白的披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命地向後撕扯著,肩部環繞著的金色飾物激烈地彼此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年輕的元帥站在那裏,筆挺身姿,紋絲不動。

  只有那呼嘯而過的狂風將他那雪白的披風在他身後高高掀起,蜿蜒飛舞,與那筆直的身軀呈現出極致的對比。

  他微微仰著頭,看著上空。

  在那裏,在元帥身前,黑眸的少年懸浮在半空之中。

  無形的氣流環繞在少年身邊,鼓動著他的衣角。

  陽光落在少年的手腕上,照得那膚色越發白皙,在飛揚的塵土中,那纖細的手腕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少年的身後,白髮的諾亞懸浮在他的身後,伸出的右手握著繆特的另一隻手。

  空中那光絲粉碎而成的無數螢光,從懸浮在空中的繆特周身紛紛揚揚地落下。

  那從天空中落下的光太明亮,簇擁在繆特的身邊,讓人看不清少年隱藏在逆光之中的臉。他懸浮在空中,俯視著身前的那個男人,散落的額髮讓人看不清此刻他的眼。

  天空之下,繆特俯視著特洛爾。

  大地之上,特洛爾也看著他。

  細碎螢光紛紛揚揚地從空中落下,落在他們身邊。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特洛爾仰著頭,狹長鳳眸中,彷彿火焰過後殘餘的冰冷灰燼。

  他看著繆特,眼底幾分茫然,幾分無措。

  他站在那裏,仰著頭,他的眼底在這一瞬彷彿有著什麼碎裂的痕跡,以及風雪肆虐時的死寂而又疼痛的痕跡。

  【我就在少將身邊,哪里都不去。】

  他的手抬起,伸向少年的方向。

  那被雪白手套包裹的指尖彷彿想要竭力抓住一點什麼。

  他墨藍的瞳孔就像是在極寒冰川之中緩緩沉入海洋的人瀕死前最後看到的美到令人心碎的藍意。

  特洛爾張唇。

  那幾乎看不見多少血色的薄唇幾乎是痙攣般,艱難地動了一動。

  他說:“……求你。”

  黑髮的元帥站在大地之上,伸出手,他的唇蒼白得可怕。

  他說,求你。

  ………………

  繆特懸浮在半空之中,無形的氣流環繞在他的身邊。

  陽光從天空上落下來,照在他的身上,逆光中,看不清他的眼。

  看不清他此刻看著的,是那只伸向他的手,還是那個向他伸出手的男人。

  他只是靜靜地懸浮在空中,飛揚的額髮掠過他的頰邊,他就這樣看著,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

  然後,他消失在了空氣中。

  他安靜地消失了,消失得乾乾淨淨,一點都不剩。

  …………

  天地之間很靜,特洛爾站著,半晌沒有動。

  戴著雪白手套的手指一點點收回來,攥緊。

  看不見手套之下的手指攥緊到指關節泛白的痕跡,但是,聽得到那指骨攥緊到了極致而挫動時輕微的響聲。

  他站在那裏,風已停歇,漆黑的額髮淩亂地散落下來,在他的眼前落下深深的陰影。

  他沒有動,天空中無數的螢光還在鋪天蓋地地飛揚著,紛紛揚揚地落下,像是無數細碎雪片落在他的身上。

  那光點盡數融化在他漆黑的髮絲中,消失在他身上深黑的軍服上。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像是天地間的光都消失在他的身邊。

  ……

  別走。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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