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年捂著胸口覺得有點小心塞。

　　雖然喜歡男人什麼的是他自己承認的，他認了。

　　但是不小心口誤了一句話就被所有人誤認為自己是在搭訕調戲他們少將大人這個罪名他是真的不想承認啊！

　　由此導致的慘烈後果就是，整個戰艦的人都覺得他是想要去泡他們的少將大人。

　　不少人一見他就竊竊私語，那看過來的眼神，不屑、憐憫、嘲諷、偷笑之類的什麼都有，尤其是那個青發的副官，瞪過來的眼神簡直像是要把他戳死。

　　我真的沒有褻瀆你的少將大人的意思啊！

　　天知道繆特是真的恨不得這麼沖著那個時不時就用‘你這個罪該萬死褻瀆我尊貴的少將大人的無禮的傢伙’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的副官吼。

　　……要怪就怪少將大人那張雪膚星眸的美貌的臉實在太有震撼力了。

　　畢竟看著漂亮的東西都會讓人放鬆警惕心的不是嗎？

　　他雖然喜歡的是可愛的妹子，可是好看漂亮的東西他也喜歡啊。

　　當然，必須是那種純潔的喜歡。

　　少年絕對不會承認那是作為顏控的自己在犯蠢。

　　說真的，那位少將大人的眼睛實在是好看，就跟深邃神秘的星空一樣，看著看著就像是被吸進去一樣……

　　等等，話說回來，這人剛剛說自己還小……

　　也就是說連那個少將大人本身恐怕都誤會了。

　　哦擦，難怪當初那人會用那麼古怪的目光盯著自己。

　　那人丟給自己一句‘你還小’的意思，大概就是委婉地拒絕了。

　　啊啊。

　　少年捂著自己的胸口有點小慶倖。

　　當眾調戲少將大人什麼的，沒被對方冷笑著一腳從高臺上踹下去真是萬幸啊。

　　也不知道當時那位高冷的少將閣下是因為什麼而大發慈悲地放了他一碼。

　　或許是因為那人嘴中說的‘你還小’？

　　畢竟那位金髮的女性士兵都說過，現在帝國由於未成年人的比率太低而加大了對未成年人的保護。

　　於是，在自己那個年代屬於成年人的繆特瞬間將在來到這個時代後‘被’未成年的那麼一點不滿拋到了九霄雲外。

　　黑髮的少年坐在一個金屬椅上，腦子裏還在亂七八糟地想著，一個東西突然遞到了他面前來。

　　他定睛一看，是一個白色的耳麥。

　　給我耳麥幹嘛？聽歌嗎？

　　抬頭看了一眼給他耳麥的年輕士兵，繆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一頭霧水地伸手接過那個耳麥。

　　那是一個純白色的耳麥，兩個呈現半圓形的耳罩很柔軟，摸起來像是皮革的，白色金屬架將兩個耳罩連接起來。

　　都幾萬年過去了，這耳麥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都沒進化啊？

　　以上這個念頭在繆特將耳麥戴上去的一瞬間立刻就消失了。

　　那個看似普普通通的白色耳麥在一戴上之後，那看起來似乎是皮質的耳罩突然就像是流水一般融化著，自動調整形狀，將他的耳部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耳罩貼著他皮膚的部分，分毫不差地和他臉頰的弧線、以及耳廓的弧線緊密地貼合起來，感覺上就像是有一團溫水將他的耳朵包裹起來了一般。

　　淺淺的純音樂從耳罩裏面傳來，軟軟的，柔柔的，讓他不知為何一下變得昏昏欲睡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他的眼睛再也睜不開，慢慢地合上。

　　他躺在那合金椅上，閉著眼，陷入了沉睡。

　　“腦波已經陷入TK300頻率，確認使用者已經進入催眠狀態。”

　　一旁的士兵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彙報。

　　一個巨大的光幕浮現在空中，泛著光，裏面是一片純白色。

　　坐在主座上的年輕少將微微點頭，絲絨般的漆黑色髮梢尖兒隨著他的點頭散落在細長的丹鳳眼眼角。

　　“開始測試。”

　　他說。

　　為了防止奸細的混入，任何一名新入伍的士兵都要進行催眠測試。

　　通過催眠，掃描出被測試者的潛意識，以逐步引導提問的方式，將被測試者腦中所想的東西都通過畫面呈現出來。

　　雖然對烏利爾家族的人很瞭解，這個少年的來歷也很清楚，但是特洛爾並沒有打算使用特權跳過這個該走的步驟。

　　但是，這個簡單的催眠測試他也不是很關注，只是隨意下了個指令，就將自己的注意力投向了那個懸浮在自己身前的小型光幕上。

　　光幕上顯示著的是在另一個星系之中正在發生的戰爭。

　　…………

　　繆特不知道自己現在處於怎樣的狀態。

　　如果說醒著，但是他又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睡著了。

　　如果說已經睡著了，可是他的意識又非常清楚。

　　正在他茫然著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個聲音聽起來就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溫柔地循循善誘，讓人一聽就忍不住想要信任親近這個聲音的主人。

　　所以他下意識回答了。

　　“繆特。”

　　“你現在在哪兒？”

　　“……一個特能裝逼的少將的……戰艦上。”

　　……

　　當少年潛意識中的回答作為字體在那個半空中的巨大光幕上呈現出來的時候，在一旁負責監視的青發副官瞬間黑了臉。

　　他黑著臉不快地瞥了那個數次對他的上司口出不遜的放肆的傢伙一眼，可是對方正處於催眠之中，根本看不到他難看的表情。

　　紅髮的少校則是低著頭垂著臉，看不到表情，可是能看到他雙臂撐在操作臺上，肩膀一抖一抖，顯然憋笑憋得不行。

　　而負責進行潛意識測試的士兵而是下意識僵硬著臉偷偷地瞟了一眼少將閣下，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被嚇得停止了。

　　值得慶倖的是，少將大人那雙墨藍色的瞳孔此刻專注地看著發生在另一個星系中的戰爭情況，並沒有看到這邊的情況。

　　年輕的士兵瞬間鬆了口氣，趕緊將畫面切了過去。

　　………………

　　在繆特的潛意識中，詢問還在繼續。

　　“你的親人在哪里？”

　　“……親人……祖父……他去世了。”

　　“那之前你一直和他住在一起？”

　　“……是。”

　　“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嗎？”

　　“…………”

　　繆特遲疑了一下。

　　他並不知道自己處於催眠之中，可是他的意識還很清楚。

　　他記得，他來自於數萬年前的地球，這是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而那位老人認為他失去了記憶，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保護傘。

　　“……不記得了。”

　　“一個月前，發生了什麼事？”

　　“……想不起來。”

　　“半年前，你和你的祖父在做什麼？”

　　“不記得……”

　　………………

　　外面現實中，那個巨大的光幕上，隨著被測試者思想中浮現出的回答而不斷浮現著少年腦中所想的東西。

　　當繆特想到祖父時，光幕上浮現出了那個烏利爾家族的老人的面容。

　　而當說到父母、以及一個多月前發生的所有事情時，光幕上都是一片空白，那代表著被測試者沒有任何記憶，因此腦中什麼都沒有。

　　青發副官點點頭。

　　和他得到的資料一致。

　　這個烏利爾家族最後的一員在一個多月之前因為一場意外，喪失了記憶。

　　甚至於連語言以及生活能力都一併喪失，還是在他的祖父的耐心教導下才慢慢恢復的。

　　他這麼想著，繼續盯著光幕看下去。

　　測試還在繼續。

　　…………

　　“你的星球籍是？”

　　“……星球……籍？”

　　“也就是說，你的母星是哪個行星？”

　　“我的……母星……”

　　幾乎是本能的，繆特腦中浮現出了那個星球的模樣。

　　哪怕在這幾日的宇宙旅行中，他見過了不少瑰麗的宇宙盛景。

　　可是對他來說，最美麗的，永遠讓他無法忘懷的，仍舊是那個星球。

　　【地球】。

　　我的母星，地球。

　　…………

　　在外面現實之中，那個巨大的環形光幕上，緩緩浮現出了少年腦中此刻所想的景象。

　　那是一望無際的宇宙星空，無數的星光在閃動。

　　一顆蔚藍色的星球在那片漆黑的星空中，緩緩地轉動。

　　在深邃而冰冷的宇宙星空中，那一抹蔚藍泛著溫潤而柔軟的光澤。

　　它並不能說是那種極端的美麗。

　　可是它在那裏，安安靜靜地在那裏的時候，那一抹溫軟的藍意就像是水一般將凝視著它的你包容在那抹柔軟之中。

　　啪的一聲響。

　　那是紅髮男子手中的杯子砸在金屬地面上碎裂時發出的聲音。

　　被這聲脆響影響到的年輕少將皺了皺眉，將目光從身前的星圖移到了自己的下屬身上。

　　特洛爾看到他那個一貫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模樣的下屬此刻竟是一副整個人都呆滯掉的模樣，站在那裏，微張著嘴，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連呼吸都在這一刻屏住——

　　他從未見過自己這位下屬露出如此震驚到整個人都失態的神色。

　　所以，為了一探究竟，他微微轉頭，順著他的部下的目光的方向看去。

　　巨大的光幕上，漆黑的宇宙星空中，那一顆蔚藍的星球在緩緩地轉動著。

　　它並不奪目，它的外貌並不令人感到震撼。

　　它只是安靜地躺在漆黑星空之中，千萬年的寧靜。

　　年輕的少將墨藍色的瞳孔凝聚在它的身上，他的呼吸在這一刻也有了一瞬間的錯漏。

　　那彷彿是來自千萬年前的呼喚。

　　那彷彿是來自烙印在人類靈魂最深處的撼動。

　　每一處血肉、每一個細胞乃至於靈魂都在呼喚著，都在渴望著，回到那顆蔚藍色的星球，與那顆星球融為一體。

　　那彷彿是一種本能。

　　哪怕失落了千萬年也永遠烙印在靈魂中的本能。

　　回去。

　　一定要回去。

　　回到這顆孕育了他們的星球之上。

　　……

　　將那一瞬紊亂的呼吸調整回來，特洛爾起身，在所有人都還沒從看到這顆蔚藍色星球的震撼中醒來的時候，他幾步走到閉著眼還在安靜地沉睡著的少年面前。

　　他俯身下去，一伸手就摘下了少年戴在頭上的催眠器耳麥。

　　催眠耳麥被突然摘下，少年一下驚醒了過來。

　　他睜大眼，驚愕地看著那個突然俯身過來、近乎壓迫一般俯視著他的俊美面容。

　　“那是什麼？”

　　銳利的墨藍色瞳孔逼視著身下的少年，年輕少將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帶上了一點急促。

　　突然從催眠醒來的繆特還有些恍惚，他仰著頭，臉上帶著迷茫的神色，眼睜得大大地看著那張壓迫力十足的俊美的臉。

　　他弄不清特洛爾問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是什麼星球？”

　　年輕的少將再一次重複道。

　　茫然中的繆特下意識將目光投向前方，自然而言的，他看到了光幕上還在緩緩轉動著的蔚藍色的星球。

　　那個？

　　“那是地球啊。”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給出了答案。

　　繆特只覺得莫名其妙。

　　這還需要問嗎？一看就知道是地球啊，這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啊。

　　可是少年覺得理所當然的回答卻是讓整個大廳的人的呼吸在瞬間一窒。

　　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震驚的神色，大廳靜得可怕，這一刻竟是沒人發出一點聲音。

　　年輕的少將直起上半身，他凝視著那顆蔚藍色的星球。

　　他一貫冷淡的眼底映著那一抹柔軟的藍意，在此刻閃動著從未有過的亮光。

　　“……地球。”

　　他說。

　　低沉而冷冽的聲音，像是冰川碎裂的那一瞬。

　　可是那雙宛如星空一般泛著微光的墨藍色瞳孔在這一刻卻是蘊藏著岩漿爆發的灼熱。

　　……

　　數萬年前，人類從地球離開，躍遷到了其他星系之中。

　　因為某種顧慮，所有地球的資料都作為最高機密被保存在一艘擁有頂級安全裝置的戰艦之上，包括導向道標。

　　然而，在成功躍遷到新的星系之後，因為恐怖分子自殺式的襲擊，該戰艦被毀。

　　一切地球的資料都隨著戰艦的爆炸而遺失。

　　人類因此永遠地失去了回到地球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