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Tellus，宇宙級自主運轉的智腦。

　　它的資訊庫中擁有著大量與地球相關的資料，然而由於許可權的設定，並非所有人都能獲取其中的資料。按照每個地球古文明研究者的不同等級，他們能從tellus資訊庫中獲取不同等級的資料，但是卻又由於限制，無法調取其他勢力存在其中的資源。

　　而唯一的例外，便是王室。王室在tellus智腦中擁有特殊的許可權，能打破這種勢力的限制。

　　皇家研究院是掌控著最多地球相關知識的研究所，但是，哪怕是身為院長的尼爾也不曾被皇室給予這種許可權。雖然尼爾多次向皇帝請求，但是都被拒絕了。皇帝給出的理由是，沒必要，因為其他的勢力研究出來的知識信息量都不如皇家研究所。

　　繆特曾經聽尼爾院長抱怨過這件事，所以，他直接找特洛爾上將要了這個許可權。

　　現在王室的資源幾乎都已經在無聲無息中落到了上將手中，上將毫不客氣地接受了。雖然那個陰森森的皇帝到底在想些什麼沒人知道，但是上將不會蠢到拒絕送到自己手上的勢力。

　　第二日，繆特前往了不久前已經修復好了的皇家研究院。

　　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的時候，少年看著眼前雄偉壯麗的建築神色有點恍惚，不久之前的那件事中，他親眼看著這裏成了廢墟。此刻，他的眼前仍舊是那棟絲毫無損的研究院，就像是不久前那件事從不曾發生過一般。

　　他甩了甩頭，將腦中那種恍惚的感覺甩掉，然後大步走進去了裏面。研究院的週邊和內部都已經被一隊士兵控制了起來，洛賓帶的隊，強行打開了研究院的大門。所以，當繆特走進大門裏面的時候，他看到的是那些研究員們半是憤怒半是畏懼地看向自己的目光。

　　“滾出去，這裏不是你這種怪物可以踏足的地方！”

　　就在絕大多數人都敢怒不敢言的時候，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隨著話的落音，頭髮花白的老人越眾而出，他昂著頭，看著繆特的眼神都是憤怒而沒有懼色。

　　“院長！”

　　“尼爾閣下——”

　　“尼爾院長！”

　　眾人紛紛喊出了這個老人的名字，他們像是被老人的行為鼓舞了一般，那畏縮的神色退下去了不少，他們推聳著攔住他們的士兵，沖著大廳之中的少年大喊了起來。

　　“滾出去！”

　　“不准你玷污這個神聖的地方！”

　　“立刻離開這裏！”

　　這些常日裏被保護得太好而從不知道怎麼叫察言觀色的研究員們在老院長的帶領下開始宣洩自己的不滿。他們振臂高呼著，彷彿這一刻他們就是正義的化身，就是捨生取義的英雄，不願屈服在怪物的恐嚇之下。

　　一種感動在他們心底洶湧而出，他們呐喊著，彷彿這一刻他們就是正義。

　　只是，被他們斥責為怪物的少年卻對他們視若無睹。尼爾院長一臉義正言辭地斥責著他，他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一般，徑直向著大廳走去。大廳的正中央，一道旋渦式的光暈連接著穹頂和地面，無數細微的光幕環繞在那光圈的四周，不斷地閃動著。

　　那是tellus智腦的聯繫環，通過這個，就能直接和tellus對話。

　　繆特在那旋渦狀的光暈之前站定，光暈極為粗大，像是龍捲風一般轉動著，中間細，兩頭粗。光暈前有個平臺，繆特一腳踩上平臺。

　　頭髮花白的老人臉帶怒意，一把推開攔在他身前的士兵就要走過去，他畢竟是德高望重的教授，還是皇家研究院的院長，而且年紀又大，那士兵雖然攔著他，卻又有些忌憚不敢下重手，尼爾院長一發狠地往前沖，這士兵竟是一時間沒攔住。

　　尼爾院長幾步已經跑到了巨大的旋渦狀光暈之下，他剛要踩上臺階，一柄漆黑的槍口已經抵在了他滿是皺紋的額頭上。

　　站在那一級臺階上的高大紅髮男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手中的鐳射槍就硬生生地堵在老人的頭上。

　　“多少考慮一下現在的狀況，老爺爺，別太給人添麻煩了。”

　　一槍堵尼爾院長頭上的洛賓說，雖然那張臉是笑嘻嘻的，但是抵在院長額頭上的槍口卻穩穩地沒有絲毫挪開的打算。

　　老人一抬頭，毫無懼色。

　　“你敢！”

　　他像是根本沒看到那抵在他額頭上的槍口，只是冷冷地看著洛賓，用一種助紂為虐的眼神。

　　“身為人類，居然屈服在伽這種怪物之下，幫著異族欺壓自己的同伴。”他痛斥著對方，“你們這群敗類！”

　　對著生命的威脅，他臉上根本沒有流露出絲毫害怕的神色，反而滿是憤懣和不甘，也根本不在乎洛賓的威脅，徑直就要邁腳向上走去。

　　洛賓一揚眉，手中的鐳射槍一抬，眼睛也不眨一下，扳機一扣，那鐳射射線瞬間就在空中劃過一條直線射向了那群群情激奮鬧得正歡的研究員裏面。只聽見一聲慘叫，人群之中有人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大腿上開了一個洞，那洶湧而出的鮮血一下子就染紅了他大半條褲子。

　　這些研究員們長時間在王都的皇家研究院裏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因為托庇於皇家之下，再加上以學者居多，一般王都的市民對他們還是很尊敬的。他們見過的戰爭也就是在影像裏看看船艦對射，唯一一次直面戰爭，最大的危險還是被那個現在被他們敵視著的少年一肩給扛了下來，平常一個個別說見血，就連親眼目睹打架都沒幾回。

　　於是，洛賓這一下，頓時就把他們給嚇得夠嗆，剛才還義正言辭地鬧著要繆特滾出去的人們瞬間就噤若寒蟬，整個大廳裏頓時就只剩下大腿被開了個洞的那個人驚慌失措的哀嚎。

　　紅髮初等兵撇了撇嘴，對下面的一個下士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將那個痛喊個不停的研究員給拉了出去——雖然軍服上貼著初等兵標誌的士兵去指揮一個下士，那個下士還立刻服從命令這種事怎麼看怎麼詭異。

　　洛賓也懶得再去管那群已經被他一槍嚇破了膽此刻鴉雀無聲的研究員們，轉頭看向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的尼爾院長。

　　“老頭子，您是不怕死，但是您好歹也為您手下那群小兔崽子考慮一下是不是？”他呵呵一笑，但是那笑在老人眼中怎麼看怎麼可憎。

　　“你上一步，我就開一槍。我也懶得瞄準，打到哪兒算哪兒，您儘管上，少開一槍算我輸。”

　　這位紅髮的初等兵笑嘻嘻地說，毫無羞恥之心的對老人擺出了赤裸裸的無賴嘴臉，氣得老人臉色發黑，呼吸急促，但是卻硬是不敢再往上走一步，只是僵硬著一張老臉往上面看。

　　下面發生的一切鬧劇都沒有讓繆特關注，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近在眼前的巨大漩渦光暈上。那光暈緩緩地旋轉著，像是龍捲風一般，從他站著的地方的粗大慢慢向上變得纖細，然後又重新膨脹開來，那形狀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沙漏一般。

　　繆特伸出手，他的手伸入光暈之中，那無數細碎的光點在他的指尖觸及的一瞬就紛紛散開，光暈中形成一個手掌印的陷坑。然後，那原本緩緩地旋轉的光暈停頓了一瞬，陡然間一亮，光點陡然散開，原本的沙漏狀膨脹開來。

　　【確認資格。】

　　一個女性的電子音響起，一束光從頂部降落，像是一根巨型光針貫穿了膨脹的沙漏。

　　隨著那聲音落音，無數的光點散開，沿著繆特手掌向上流去，在光幕上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有著藍色星球的徽章圖案，‘SS’的字元在徽章之上閃閃發光。

　　【確認申請人員身份，擁有最高許可權。】

　　原本的沙漏狀光暈此刻已經變形成了一扇巨大的光門的形狀，隨著女性電子音的聲音，那扇矗立在大廳之中的巨型光門緩緩地打開了，而正中間閃著SS字元的徽章也裂開了，隨著門的打開而分開成了兩半。

　　打開的門口呈現出的是瑰麗的星辰大海，那閃爍的光點像是銀河一般傾瀉而出，環繞在巨型光門之前的少年身邊。

　　星光散去，化為一道流光沒入了少年手腕上劇烈顫抖著的藍黑色手環之中。

　　光點形成的巨型大門淡去，一個面容溫和的女性的上半身虛擬影像浮現在大廳之中，那是tellus智腦的形象。

　　【已將資訊授權。】

　　她說，然後消失在半空中。

　　繆特看著自己慢慢停止了顫抖的手環，tellus智腦中這麼多年來所擁有的資訊大部分已經收納到了手環之中。他腦中雖然有著關於地球的資訊，但是對於現在的宇宙狀況瞭解卻很貧乏，所以他需要將自己的資訊和這些人以宇宙為基礎尋找研究出來的資訊融合起來，才能尋找到返回地球的道路。

　　不過這麼多年來信息量一定很巨大，而且肯定也有些不實的資訊，這個就只能慢慢分辨尋找了……嗯，繆特考慮了一下要不要讓上將把噠噠召過來，幫他一起處理這些資訊。

　　他一邊這麼尋思著，一邊轉身向下走去。他的身後，那散開的光點又重新彙聚成了纖細的沙漏型光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緩緩地轉動著。

　　老人攔在了少年的身前。

　　他站在臺階下面，堵住了少年走下來的路。

　　“唯獨伽沒有資格。”

　　他盯著繆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肅穆得可怕。

　　“唯獨你們這些怪物沒有資格回到地球。”

　　他說，“就是你們，是你們這些怪物毀了人類回家的路！不管過了幾萬年我們都不會忘記，也不會原諒！”

　　老人這樣說著，昂起頭，他看著繆特，用一種不屈的目光。

　　“殺了我。”他說，聲音擲地有聲，“我絕不容許伽將這些資訊帶走，就算拼上我這條老命——你想要離開，就踩著我的屍體離開！”

　　洛賓皺了皺眉，這一次他沒有開槍威脅這個老頭子，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個老傢伙現在已經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對付這種脾氣又臭又硬的固執老傢伙，還真的挺棘手的，又不能真的把他弄死。

　　人群本因為洛賓的那一槍而噤若寒蟬了一段時間，心裏也正是又是憤怒又是羞愧的時候，現在被他們的院長這麼一帶頭，頓時那熱血和勇氣又湧了上來。

　　“院長說得沒錯！”

　　“你們這些粗俗的傢伙——”

　　“有本事就踏著我們所有人的屍體出去！”

　　熱血上頭，又有人帶領著，也不信這些軍人真敢把他們所有人殺光，人群又喧鬧了起來。

　　“沒錯！我才不會怕你們！”

　　繆特看了一眼攔在自己身前的老人，還有對面那些群情激奮的人們。

　　“……吵死了。”

　　他說，漆黑的眸子眯了一眯，藍色的光澤一掠而過。

　　原本吵鬧的大廳在下一秒陡然又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

　　洛賓在一旁原本有些不耐煩地打算下令動手，雖然不好真的殺人但是讓士兵動手揍人揍得趴下還是沒問題的，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眼前藍光一晃，那些都在扯著嗓子喊的人們突然之間全部都騰空飛了起來，包括少年身前的那位老院長——所有的人，都被空中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抓住，拎起到空中。

　　然後，用力一丟。

　　洛賓只見眼前唰唰唰唰地飛過去無數的人影，那些原本堵在大廳門口不讓繆特出去的人們全部從大門口被丟了出去，稀裏嘩啦地摔在了門口那一圈上。年紀稍大的老人還好，只是輕輕摔在了地上樣子有些狼狽，而稍微年輕一些的則都是直接從空中摔下來，摔得七葷八素的。

　　洛賓還在這裏目瞪口呆，繆特已經徑直走了出去。

　　少年站在那雄偉的彎穹大門之前，從外面吹來的風掠過他的頰邊，掀起他淺黑色的額髮。陽光之下，他像是天空一般湛藍色的瞳孔閃著微光，像是發光的藍色水晶。

　　他站在大門之前，俯視著高高的臺階下那摔了一地的人們。

　　然後，他眼睛微微彎了一彎，藍色的光芒閃動著，地面上的人們再一次被空氣中無形的大手抓著拎了起來，他們緩緩地向著天空升去，越來越高，越來越高，從一米到十米，從十米到一百米。

　　除了最為老邁的幾個教授，所有的人都這樣被硬生生地懸掛在高空之中，有人開始止不住的發抖——和一開始只是被丟出來不一樣，那只是丟一點臉有一點疼罷了，而現在若是從百米高空中摔下去，絕對會摔成一灘肉泥。

　　那些人一開始還在掙扎，還在不停地罵，喊著怪物，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停止了掙扎和痛駡。隨著高度地升高，他們開始在空中發著抖，打著擺子，牙齒碰撞著咯咯作響，忍不住想要驚恐的尖叫，但是恐懼讓他們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你想做什麼？”

　　尼爾老教授厲聲道。

　　“你最好立刻住手！這裏的每個人都有著豐富的底蘊和地球的知識，你若是殺死了這些人，就憑你一個人，永遠也做不到你想做的事情！”

　　少年看了他一眼，然後揚唇一笑。

　　少年的臉還帶著幾分稚氣，這麼一笑，越發顯得可愛。

　　但是那可愛的笑容在老人眼中卻如同惡魔一般——在少年一笑的刹那，刺耳的尖叫聲撕裂了天空，此起彼伏——無數的人像是高空墜物一般從百米高空之上重重地衰落下來——

　　老人慘白著一張臉看著無數的同僚後輩從高空摔下，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即將在他的眼前摔成一灘肉泥。

　　無數尖利的慘叫聲響徹天際，眼看那些人的腦袋就在砸在地面砸得粉碎——

　　一切都如同時間突然靜止，在無數人即將落地的前一秒，他們的身體靜止在離地面不到一米的空中。

　　他們還在尖叫，歇斯底里，驚恐萬分，等叫了半天之後才終於發覺不對勁，看著腳下不到一米的地面，許多人都軟癱了下來，不少人眼淚都嚇了出來。

　　“我能離開這裏了嗎？”

　　少年向老人詢問，用一種極為燦爛的笑容。

　　老人尚未從即將失去絕大多數同僚和後輩的悲痛中反應過來，只是蠕動了幾下唇，木訥地看著繆特，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見如此，少年再度笑了一笑。

　　“看來您並不滿意啊。”

　　他說，然後右手向上微微一抬。

　　洛賓和其他負責保護他的士兵都已經走了出來，就站在大門口，少年的身後。他們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無數人再度齊刷刷地飛到高空中，然後再一次咻的一下像是高空墜物一般往下掉的大場面。

　　“上百個人一起摔下來……真壯觀啊。”

　　看起來跟下了場人雨一樣。

　　洛賓砸著嘴，忍不住這麼說了一句，那響徹天空的慘叫聲聽得他耳朵都有點疼。

　　再轉念一想，若是以後自己惹了繆特，也給自己來這麼幾下……紅髮的初等兵眼角抽搐了一下，決定一心一意做好小BOSS的狗腿子這種有前途的新職業。

　　…………

　　少年從高高的臺階上走下，神態愜意而從容。

　　臺階之下，他的腳下，是一地軟癱在地上的人群，他們趴在地上，臉色蒼白，冷汗浸透了衣服，一臉膽怯，不敢再抬頭看少年一眼。

　　當他走下最後一個臺階，即將從尼爾老院長身邊擦身而過的時候，鐵青著臉的老人再一次開口說話了。

　　“我不會幫你的。”

　　老人用噴火的眼盯著他，憤恨地說。

　　“這裏所有的人都不會給你絲毫的幫助！你休想從我們口中得到一絲一毫的東西！”

　　雖然從智腦那裏得到了資訊，但是若是沒有專業的人員去研究解說，那些資訊都很難理解。

　　繆特看了老人一眼，他還站在最後一級階梯上。

　　他抬起手，除了站著的未經過‘高空墜物’的數十位老人，其他癱瘓在地的所有人都幾乎是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還好，這一次少年並沒有打算繼續折騰他們。

　　少年站在臺階之上，風刮過來，掀起他的髮絲，掀起他的衣角。他右手上的手環亮了起來，射出光來，一個立體影像浮現在他的手腕之上，形成一個巨大的立體光幕。

　　那立體光幕從暗變亮，從模糊變得清晰。

　　尼爾院長的眼本來是噴著火的盯著繆特，此刻一看那光幕，頓時就盯在上面眼珠子轉不動了。

　　……

　　海藍色的星球，天空藍的星球，有著巨大光環的星球……一個個看起來陌生卻又有著無比熟悉感覺的星球從光幕中飛掠而過。

　　那些星球看起來是如此的清晰，光幕中的影像就像是在宇宙星空中飛翔著，從這些星球旁邊掠過。

　　尼爾知道那是那裏，那就是他房間裏太陽系的模樣，但是，比起他那種模糊的影像，現在在他眼前的那些星球的外貌在這個立體影像中卻是無比的清楚，活靈活現，就像是有人親眼所見一般。他還沒來得及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的悸動，一顆湛藍色的美麗星球已經出現在立體光幕之中。

　　他在陡然之間屏住了呼吸。

　　漆黑的星空之中那一抹寧靜的藍意，白雲纏繞其上，彷彿在其上描繪著神秘而古老的花紋。

　　他在這一刻彷彿聽見了自己心臟用力跳動的聲音。

　　想像之中模糊的形象在這一刻是如此清晰地展現在他的眼前——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美——他無法從那顆被白雲纏繞的藍色星球上移開自己的目光。

　　不需要任何語言，第一眼，他看到那顆星球的第一眼，他就已經知道了那是什麼。

　　讓所有人類都魂牽夢縈的故鄉。

　　所有人類的靈魂誕生的地方。

　　地球。

　　老人癡癡地看著那顆在光幕上越來越大，就像是離他越來越近的藍色星球。

　　穿過雪白的大氣層，巨大的弧形大地就在眼前。

　　他幾乎已經能看見那弧形大地上一片海藍的汪洋，沁透心扉——

　　一片漆黑。

　　立體光幕在他即將落在地球的大地上的前一瞬間斷了片，變成了一片漆黑。

　　老人的心臟被狠狠地一扯，他幾乎急得跳腳，大喊了起來。

　　“繼續！繼續啊！”

　　馬上就能看到了，馬上就能站在那片蔚藍而古老的大地之上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火辣辣的太陽下渾身著了火，眼看就要撲進清涼的湖水之中，那湖水卻瞬間成了海市蜃樓消失得無影無蹤——幾乎要讓人發瘋。

　　站在臺階上的少年漆黑的眸子一彎，他看著急得跳腳的老人，笑容明亮。

　　他說：“就不給你看。”

　　尼爾院長：“………………”

　　老人覺得自己一口血真的快要吐出來了。

　　他心急火燎地想要繼續看下去，但是又不想去求眼前這個被他稱之為怪物的存在，又想起剛才自己放下的狠話，只覺得臉上黑一片白一片的，心裏更是糾結得快要嘔血了。

　　“要你們幫我？”

　　少年的目光從老人身上掠過，掃過了下方那一片的人群，冷冷地哼了一聲。

　　“我一個就抵得上你們所有人！”

　　他說完，揚長而去。

　　…………

　　………………………………

　　在研究院裏達到了目的又發洩了一通心情大好的少年才走了幾步，迎面就撞見了某人站在了對面不遠的地方，頓時呼吸一頓。

　　有著俊美得不可思議的面容的男人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微微傾斜地著身體靠在青色的石牆邊上，那雙非人比例的大長腿交叉著，漆黑的長靴擱在一側。

　　狹長鳳眸看著這邊，眼角上挑，薄唇輕抿。

　　繆特被那雙眼盯得有些心虛，走過去湊到特洛爾上將身邊，小聲開了口。

　　“你什麼時候來的？”

　　上將仍舊是盯著他，薄唇動了一動。

　　“不久前。”

　　“……”

　　不久前是多久以前？

　　少年這麼想著，又看了上將一眼。

　　“都看到了？”

　　“嗯。”

　　上將不再斜身靠牆，站起身來，嗯了一聲，言簡意賅。

　　從頭看到尾。

　　他自然沒將這句話說出來，只是眯著眼看著繆特。

　　一來就看到上百個人從高空往下掉，跟下雨似的，別說跟在他身後的那些看得目瞪口呆的侍衛，他當時都怔了一下。

　　“……我沒說錯。”

　　繆特被上將那雙墨藍的眸子盯得有些發慌，這麼小聲說。他的確沒說謊，他一個人腦中關於地球的知識絕對抵得過那幾百人加起來的全部。

　　只是一想到自己剛才欺負那些人的樣子全部都上將看到了眼裏，他就有些緊張，也覺得有些丟臉。

　　上將會不會覺得他剛才做的那種將人上上下下地丟來丟去的行為很幼稚？

　　“嗯，說得對。”

　　藍眸的上將再度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俯身，湊近少年耳邊，吻了一下繆特柔軟的耳尖。他的聲音雖然低，卻像是清泉上的冷弦，好聽得讓人耳膜發麻。

　　他說：“你一個人，整個宇宙的人都抵不上。”

　　我們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面紅耳赤的少年在心底這麼呐喊著，卻沒有喊出聲來，而且莫名的不知道為何心底還有些小開心。

　　他伸手摟住上將的頸，蹭了蹭那柔軟的黑髮，可是他一轉頭，卻突然發現了上將那好看的側頰上薄唇那一點極其微小的幾乎已經消失的上揚弧度。

　　繆特不開心了，他有小情緒了。

　　“你笑我？”

　　“……”

　　“你剛才是不是在笑我？”

　　“………你看錯了。”

　　上將淡定回答，前提是沒有前面那一秒鐘的停頓的話。

　　“…………”

　　“…………”

　　兩人對視一分鐘，繆特憋不住再一次開口。

　　“我看到你……唔！”

　　上將果斷低頭，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