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唯一希望
北方荒漠深處,凰白衣端著一杯安神茶走進房間,卻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他手中的託盤落地,茶杯茶壺落了一地,碎裂後熱水飛濺,可是凰白衣不在意,只是撲到淩英身邊,看著他右手小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所有的血都被屍海竹吸收,縱然傷的這麼重也不會流血。他垂著頭,憔悴的眼眸看著傷口,卻仿佛一點疼都感覺不到一樣,左手握著小刀,在凰白衣面前刺進了自己的右臂,劃出深深的傷口。
“血!你、你幹什麼?”凰白衣連忙搶走淩英手中的刀。這幾年看起來好了很多,但是淩英的憔悴誰都看得出來。
深居簡出,本來就慘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膚,現在卻更是白得嚇人。
“若是心情不好的話,我們去殺人好不好?幾千幾萬都行!我陪你!”凰白衣握著淩英的手,擔憂地看著他的臉,“怎麼樣都好,千萬不要傷害自己。”
“不痛啊。”淩英低聲呢喃,呆呆地看著完全不會流血的傷口,眼眶漸漸濕潤。他抬起手捂住臉,道:“大人流了好多血,大人……一定很痛。就這點傷,這點痛怎麼能和大人的相比?還不夠……把刀給我!”
凰白衣用力抱著淩英,阻止他的動作。他對淩軒恨到了極限,為什麼那個男人就算死了,還會讓淩英變成這個樣子?
也幸好淩英還能允許他近身,他往口中含了藥效最強的安神丹,吻住淩英冰冷的雙唇,將安神丹喂入他的口中。
淩英沒有拒絕,像是在尋找解脫一般,任由自己的意識消散。
凰白衣將淩英抱在懷裡,從一旁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傷藥幫他把傷口包紮好。
……
射日城外,一劍望著天空歎了一口氣。
十年啊,十年就這樣過去了。
當年他們十三人見證了風絕情的那一場大戰,猶如被逼入絕境的野獸一般,失去了摯愛的悲鳴讓他們所有人都感到心疼和無力。
“要我收下你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們就是我手中的劍,我命令你們做什麼,決不能有異議。”
這是那時他們被送到風絕情面前時,那個剛從煙雨的死中走出來的年輕男子。死寂的眼眸,冰冷的神情都讓他們心悸。
本來,自從淩軒來了之後,他們主人就很少露出那般冰冷的神色了。雖然一直覺得淩軒長得不咋樣,修為也不高,更是沒有什麼家世,配不上自家風華絕代的主人。雖然也被龍族逼得不得不去做了幾年散修,可是……他們十三人都覺得這樣下去不錯。
能有淩軒陪著主人,不錯。
但是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一劍苦惱地歎氣,伸手把頭髮弄亂。而在他的一旁,十三劍也歎氣,道:“大哥……天道不公啊。”
“嗯。淩主人明明是個好人啊,為什麼……”一劍扭過頭,去看在他們新建的樓閣深處那個簡樸的小院子。
和周圍精緻的樓閣風格完全不一樣的建築,帶著塞北的粗狂。也不如那些樓閣大氣磅礴,簡單不起眼的帶有一種……家的氣息。
他們能夠看得到這個院子,但是其他人不行。風絕情就呆在裡面,把自己關在裡面,已經許久沒有出來過了。這些樓閣,也是他們十三劍想辦法建起來的,原本是想要個安身之處,卻沒想到被外人當成了一個宗門。
這所謂的羅刹門,也不過只有十四個人。風絕情,還有風絕十三劍。
“但起碼還值得欣慰的是,主人沒有殺了我們啊。”十三劍擠出笑容來安慰自家大哥,他們擅自跟上重傷的風絕情,原本就抱著會被發狂的他殺死的毅然,但是風絕情沒有,雖然依然是那副入魔的樣子,也對他們不管不問,可是沒有殺他們。
那一日風絕情實在是重傷昏迷,他們小心救助。他醒來後,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平靜的眼眸中滿滿的悲哀,讓看慣了他們主人冷傲霸氣的十三劍都是心頭一酸。
他沒有和他們說一句話,只是不再毫無目的的到處亂跑,而是在這射日城外安定了下來。
一次也沒有從那院子裡出來,也一次都沒有和他們說過話。
樣子……比他們初見他的時候,比煙雨剛剛死的時候還要絕望。
“與其看主人這樣,我倒寧願主人能選擇復仇。哪怕濫殺無辜也比現在這副樣子好。”十一劍也從房中出來,看著那黃土堆砌的院牆,也和另外兩個師兄弟一樣歎了一口氣。
“淩主人走的太突然了,竟然連屍骨都沒有留下來。”十三劍搖頭,“連一個念想,都沒給主人留下來嗎?”
“其實……”十一劍眉頭皺了一下,有些猶豫地開口,“你們說淩主人真的死了嗎?雖然流了很多血,可是卻沒有屍骨留下來啊?主人……真的確定淩主人已經死了嗎?”
三個人都愣了一下,過了一會都紛紛搖頭,就連十一劍都自嘲著否決自己的想法。
主人都這樣了,想來淩主人真的……死了吧。
而在院子裡,其實遠比十三劍想像的要整齊的乾淨,風絕情並沒有自暴自棄到那個地步。
紅衣童子站在院子角落,看著兩頭蛟蛇。它們又大了一圈,再過一段日子,只要再尋些材料加以培育,它們就能再進化一次。
可是……現在誰都沒有這個心思啊。
緋玉像是中年人一樣皺起眉,十年對於他們草木精怪來說並不長,也就是睡一覺的時間。但是對於人類來說,不長,也不短。
起碼……還不夠讓悲痛徹底過去。
緋玉扭過頭去看那屋子,風絕情真不愧是也有一半草木精怪的血脈,好幾年了,居然一動不動。
就抱著那血衣,好像在抱著淩軒一樣。
該死!
緋玉突然洩憤一般踹了蛟蛇一腳,兩條失去了主人的蛟蛇也蔫蔫地,皮糙肉厚任由緋玉踹。一向臭屁的緋玉憤憤不已,低聲咒駡。
“死什麼死啊?混蛋主人!”
……
靈海之中,一對雙胞胎看著緊閉的大門,緊緊咬牙。他們二人皆是世間難尋的美男子,雖然長得一樣,可是一人黑髮黑衣,一人白髮白衣,神情天差地別,看起來倒讓人感覺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黑衣青年狠狠地砸了那大門,可除了發出悶響之外沒有絲毫的回應。
“秋水!你要是在那邊就給我出個聲!”陰煞沖著大門另一邊大吼一聲,可是另外一邊卻沒有回應。
“這門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打開?”陽煞抿唇,有些猶豫地開口道:“我們……是不是見不到秋水了?”
“閉嘴!絕不可能!”陰煞轉過頭來狠狠地罵,隨即盯著大門,那樣子就像是想要把它瞪穿一樣。
他們身為魔胚,距離魔器不過一步之遙,卻對著大門沒有一點辦法。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因為戒指從淩軒的手上取下來了,但是認主還沒被解除,因此這扇門才一直存在著。
沒有消失,也就意味著風絕情的靈海依然和什麼連接在一起。
說不定……
“說不定……”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風絕情的靈識化為人形落下,落在陰陽雙煞之間。
因為面目太過模糊的原因,無法窺探他的樣子,讓陰陽雙煞劍也不好把握他們的主人到底處於一種什麼狀態。
風絕情走到大門面前,抬起手,輕輕觸碰撫摸,像是在撫摸戀人的臉一樣。
“就憑著這麼一點證據,抱著最後一點希望……”他將額頭抵在大門上,自嘲地笑出聲來,“你們的主人,是不是太不像話了?”
陰煞陽煞對視一眼,用力的搖頭。他們和風絕情一樣,若是淩軒真的死了,那麼秋水也活不了,他們就再也見不到秋水了……與這個結果相比,哪怕希望再渺茫,他們也想要去相信。
他們淩主人沒死,他們的秋水也沒事。
陽煞看著主人的背影,上前一步,道:“主人……哭出來會更舒服一點,這裡只有我們,所以……”
風絕情搖著頭,聲音帶著笑,卻乾澀無比。
“若是能哭出來……那多好?就是因為做不到……哭了,好像就承認他已經走了一樣……”
陰煞陽煞垂下頭,不知該怎麼開口。
整整十年,從淩軒的屍骨消逝的那一刻開始,風絕情沒有掉過一滴淚,好像固執地堅持著什麼。
不善言辭的陰煞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大門卻突然動了一下。
並沒有打開,那這就意味著有人正在強行破解淩軒留在上面的印記,強行認主。
風絕情的靈識頓時潰散回到身體,幾年裡一動不動的身體猛然睜開眼睛。他沖出了院子,在風絕十三劍驚訝的目光中,沖向了剛剛那一瞬間察覺到的戒指的位置。
這戒指是他不承認現實唯一的證據和希望,無論是誰想要強行認主,他絕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