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見二老

　　緊張。

　　待在那不起眼的社區外，坐在車裡，風絕情生平第一次如此緊張。

　　比那時候去追出走的淩軒還要緊張，比知道師娘要親自操辦婚禮還要緊張……這算是……第一次見岳丈岳母嗎？想來自己也是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淩軒也從沒在自己面前提過自己的父母，其實風絕情還以為他父母已逝。雖然這樣是挺不合適的，但是在修真界這再正常不過。

　　還是第一次想到會面對這樣的狀況，而且……剛剛意識到就要真刀實槍的上了。

　　自己都已經娶了人家兒子這麼多年了，連二老都沒有見過，這是多麼不稱職的女婿？而且……聽淩軒說他父母可能不會接受他。

　　在這個世界，兩個男人在一起很難被人接受，更何況是年紀比較大的長輩，恐怕更加難以接受。而且，還不能告訴淩軒的父母他們都是修仙者。

　　風絕情呼吸略微凝重，緩緩地吐出，若是讓淩軒知道風絕情看似平靜的面容下面居然藏著這麼多想法，一定會笑得打跌，緩解同樣緊張的心情。

　　真的不由他不緊張，雖然他爸媽都很開明，但是帶風絕情去見他們……就是想他們說明他兒子是個gay，是個同性戀……他真不敢保證他父母能接受得了，只怕心臟不太好的媽媽會嚇得昏過去。

　　但是……他已經決定這一輩子都和風絕情在一起了，總不可能一輩子瞞著，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回去，更加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說不定就沒有下一次了，而且風絕情是個很優秀的愛人，沒有什麼拿不出手的。

　　淩軒伸手拍了拍臉，打開車門道：“出發！遲早都有這一步的！”

　　風絕情看起來十分淡定地從副駕駛座上下來，但是從他緊握的右拳可見他也是十分的緊張。淩軒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容道：“你緊張嗎？”

　　風絕情點頭，卻一句話都不說。

　　淩軒苦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住風絕情僵硬的右手，掰開他的手掌十指相扣。

　　“走吧，早死早超生。”淩軒握拳，做出奮進的姿態，讓兩人都輕鬆了一點。就這樣走進社區，搭上電梯，來到那貼著大紅對聯的門口後……淩軒還是萎了。

　　他伸手撐在門邊，垂頭喪氣。突然才發現這需要的勇氣實在是太巨大了，根本就連伸手摁門鈴的勇氣都拿不出來啊。

　　他都不敢想像，爸媽看到他帶了一個男人回來的時候會是什麼臉色……風絕情看到他這樣，再看看那門鈴，便抬起手去摁，但是指尖碰到門鈴，還沒摁下去，防盜門就打開了。

　　一個滿臉滄桑的男人抬起眼皮看著風絕情，扭過頭對房間裡面的人說：“老婆子，這一次你可猜錯了，不是軒軒。”

　　聽到這個聲音，淩軒就好像聽到死刑判決書一樣站直身體，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喊了一句……“爸。”

　　結果倒是比淩軒想像的要好，可是卻也好不到哪裡去。原本一頓應該很溫馨的團圓飯結果卻吃得無比沉重。

　　不光如此，他爸……那個退休的老刑警，沉默卻如鷹隼一樣的目光盯在淩軒和風絕情身上，比刀子還要可怕。

　　沉默的一頓飯吃完，甚至連一句交談都沒有。只是看著媽媽把碗筷撿走，淩軒起身跟去廚房，還是想要從更好說話的媽媽這邊入手。

　　但是他剛起身，走過淩爸爸的時候，這個沉默的男人突然伸出手拉住淩軒的手。淩軒轉過身，便看到他爸爸抬起手作勢要打的樣子。

　　他嚇得閉起眼，但是那巴掌卻沒有落下去。他睜開眼，才發現風絕情伸手拉住了淩爸爸的手，他冰冷的目光幾乎和淩爸爸藏在鬆弛眼皮下的冷銳目光摩擦出火花。

　　“爸！絕情……”淩軒夾在中間不知不覺背後都冒出了冷汗，剛想勸阻，淩爸爸卻放開了手，又恢復成了那個沉默寡言的老男人。

　　“軒軒，你去廚房幫你媽洗碗，我和他有些話要說。”

　　淩軒臉色一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不是擔心風絕情會吃虧，怕的是他爸吃虧。雖然風絕情絕對不會主動動手，可是在怎麼樣也不是他爸這種退休了很多年的員警能夠對付得了的。

　　“行了，去吧。我不會動手的，倒是你……”淩爸爸抬起眼皮看了淩軒一眼，道：“你媽心臟不好，你別太刺激她。”

　　淩軒不放心地看了他們一眼，一直到風絕情點頭表示沒有問題，才一步三回頭地走進廚房。

　　“小子，你跟我走。”淩爸爸瞥了風絕情一眼，就徑直出了門。

　　風絕情跟著淩爸爸下樓，一直來到社區的人工湖旁邊的石頭長椅邊，看著淩爸爸坐下，掏出煙來抽了一口，眼眸瞥了風絕情一眼，用眼神指著長椅空出來的另一半。

　　“坐吧，我們倆好好聊聊。”

　　風絕情依言坐下，雖然淩爸爸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時風絕情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絕強的氣勢。

　　甚至……把他都壓下的不惜一切的氣勢。

　　“呼……”淩爸爸抽了一口煙，然後吐出，道：“我也不問你家世工作這些問題，這些都交給老婆子去問，你小子……不是一般人吧？”

　　風絕情的瞳孔一縮，但是神色並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平淡的開口道：“很多話，我都不能說。”

　　“哼，老頭子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員警，這麼一點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淩爸爸彈了彈煙灰，道：“剛剛我抬手打軒軒的時候，你的反應就能說明很多了。”

　　風絕情皺起眉，道：“無論怎麼樣，你都不該對淩軒動手，他什麼都沒錯。”

　　“如果你那時候沒有阻止我，我就會狠狠地抽他一巴掌把他打醒，連保護他都做不到的男人，帶回來幹什麼？刺激我和他媽媽？”淩爸爸狠狠地瞪了風絕情一眼，道：“但光是這樣還不夠，本來我是不該這麼容易的接受的。”

　　風絕情沒有接話，淩爸爸的行為雖然激烈，但卻都是飽含著對淩軒最深的愛。

　　“那個時候，你小子的眼神可比我見過的窮凶極惡的犯人還要兇狠啊。”淩爸爸總算露出笑容，道：“因此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卻也放了心。”

　　“我是個男人。”風絕情轉動眼眸看著淩爸爸說道：“淩軒說二老可能無法接受。”

　　“當然無法接受，受了大刺激！”淩爸爸彈了彈煙灰，語氣平淡地開口，“但是兒子終究是長大了，我和她媽虧欠了他那麼多，他好不容易帶個人回來，我們又怎麼開口罵他？”

　　“虧欠？”風絕情疑惑的反問。

　　“呵呵，軒軒額頭上不是有個胎記嗎？”淩爸爸抬起手，在自己右邊額角上畫了一個圈，道：“我以前也沒有在意，男孩子這也不重要，而且工作很忙，三天兩頭才能回一次家……”

　　他的話頓了頓，道：“一直到他到了小學六年級，我才從老師嘴裡得知他一直都被班裡的同學孤立嘲笑，整個班，沒有一個肯對軒軒伸出援手的人。軒軒這個性格，也是因為那時候的事才變成這樣的吧？”

　　淩爸爸一邊說，一邊在觀察著風絕情的神色。當了一輩子刑警的他，馬上就察覺到了風絕情散發出來的淡淡殺意。

　　還行，軒軒的眼光還不算差。

　　“那你什麼都沒做？”風絕情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憤怒。

　　“怎麼可能？”淩爸爸撇嘴，狠狠地道：“那時候我就濫用職權把班裡幾個帶頭的孩子老爸抓回局子裡關了一晚上，告訴那幫小破孩軒軒的爸爸也不是好惹的，正好軒軒升初中，這才好過不少。”

　　如果淩軒在這裡一定會滿頭大汗，因為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英勇的爸爸還做過這種事情。

　　但是風絕情卻能理解，若是他，只會做的更絕。

　　“行了，回去吧，別讓軒軒以為我倆打起來了。”淩爸爸起身，就這麼結束了談話，往回走了兩步，他再一次轉過頭。

　　“還有，小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欺負我家軒軒，老子就宰了你。”

　　風絕情眼眸微微睜大，卻坦然起身，跟在淩爸爸身後。後者眼中露出一絲滿意，兩個人回到那套三居室裡，淩軒和他媽媽也已經聊得差不多了。

　　留下來吃了晚飯，氣氛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好了很多，一直到天黑，他們倆才離開。

　　坐在車上，淩軒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道：“比我想像中要順利，我還以為一旦出櫃，他們……算了，不說了。我爸跟你說了什麼？”

　　風絕情的嘴角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淩軒，道：“他威脅了我一通。”

　　“威脅你什麼？不許我倆在一起嗎？”淩軒無比緊張，睜大雙眼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愛，他一直覺得他爸是最不好搞定的，這個老刑警就像是狐狸一樣狡猾。

　　雖然這樣形容自己的老爸不太對頭。

　　“他威脅我。”風絕情伸手勾住淩軒的後頸，拉過來湊上去吻了吻他的額頭。

　　“如果我敢傷害你，他就宰了我。”風絕情模仿著淩爸爸的語氣說道，淩軒怔愣，隨即露出幸福的笑容。

　　就算他們回去了，淩軒也……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