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剖白

這家宴，陳默不得不去，畢竟是他媽媽再婚的家族，加上繼父對他也不錯，細心栽培他，還將公司交與他打理，這家宴就沒有理由不出席。

可是怎麼就要拉上他這個父姓家裡的人來呢？雖然他好歹做過幾年陳默法律上的監護人，但現下陳默也成年了，兩人可謂毫無關係，偏偏自己又無法反抗他，被硬拖著跟他去了家宴。

陳默的母親鄭娟看到他時也吃了一驚，但也只是眼中滑過一抹詫異，隨後便收斂了情緒換上微笑，雍容而不失貴氣，和他攀談起來。

陳薛承打量著他這個「前」兄嫂，鄭娟再婚後嫁給了個好人家，原本就精緻的眉眼遮不住歲月的流淌，眼角已有些細紋，但也只顯得她多了絲貴氣大方，看來再婚後吃穿用度她的丈夫沒少得冷落了她。

無謂是些近況以及最近過得如何的寒暄話語，陳薛承一一照著他先前的生活說了，隱瞞了他被迫辭職和後來被陳默軟禁家中的事。很快兩人便紛紛結束了談話，陳默被他的繼父叫去談話，也省得陳薛承和他待在一起面對鄭娟的時候尷尬。

陳默上頭無血緣但名義上是他的長姐沒有來，只回來了年紀較小的那一個，長姊因為遠在國外，以照顧小孩為由推託了這場家宴。因此就只有他們幾人，雖然人少顯得這場家宴單薄些，但因為陳薛承被陳默強制帶來了，算起來也不算太尷尬。

人數不尷尬，但陳薛承可尷尬了，他總是怕兩人之間的事情被人拆穿了，這頓飯吃的那是心不在焉。倒是陳默看起來一臉淡然，該吃飯就吃飯，該答話就答話，絲毫沒有落下什麼差錯。

「阿默啊，你這次回來，最近公司打理的如何？」陳默的繼父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還有很典型的富態身形，髮際線早和禿頂融合在一起，頭上光亮光亮地，童山濯濯。他只有兩個女兒，除去已經嫁人的大女兒，小點的女兒也該是待嫁的年紀，因此他對陳默是寄予厚望，將他視如己出。

這樣的人怎麼看都不會是陳默的母親年輕時會看上的外貌，陳薛承看了看鄭娟。離過婚的她已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的時候了，現下重視麵包大於愛情，或許是辛苦怕了，將陳默寄在他籬下的時候，鄭娟就打定主意不再回去了。

但現下，也只能倚仗這個以前拋棄的兒子，她年紀也不小了，若又要為丈夫拚一個兒子，恐怕他也沒更多時間重新栽培一個好繼承他的事業。鄭娟在現在的丈夫面前是一位賢妻良母，殷情地對陳默噓寒問暖，替他夾菜，問他近況過得如何。

陳默應了幾聲，面上依舊不冷不熱，只淡淡地將近況一一報與他們夫妻倆，並順便夾了幾道陳薛承愛吃的菜放進他碗裡。陳薛承抱著碗筷埋頭吃著，他無意攪和他們的事，畢竟在鄭娟和他哥哥分手後，他就已不是這親戚關係裡的局內人了。

陳默是鄭娟的兒子，可是對她都是不鹹不淡的態度，對繼父還比她這個做母親的態度好。氣氛有些尷尬，於是鄭娟轉移了話題，將話頭繞到陳默的姐姐身上。林寧雅是家中最小的女兒，最近剛從大學畢業，比陳默大了一兩歲，早是可以婚配的年紀，鄭娟便藉著詢問林寧雅有無物件和有無結婚之意將話題兜到陳默身上。

陳薛承原本正埋首吃著飯，聽見鄭娟問陳默何時去相親何時找個物件的時候楞了楞，聯手中的筷子捏著快掉到下去了也沒發覺。

陳默微微偏頭看了看他，伸手碰了他一下，將陳薛承嚇了一大跳，這手中的筷子就真的掉桌下了，「哐啷」一聲，鋼製的筷子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陳薛承急急忙忙地探到桌子底下要去撿，卻被陳默一把按住。

他擡頭望他，陳默此刻正看著他有些慌張的表情，低頭對他道：「叔叔，那筷子不要了，我幫你換雙新的。」他這聲音說的小聲，又在陳薛承的耳邊說，熱氣都噴他耳朵上了，令他彎下的腰僵在那兒，起身也不是不起身又怕被人發現異樣，只能動作彆扭地從桌子下擡頭。

對面桌的兩人還弄不清楚陳薛承怎麼了，鄭娟看了一眼，和林寧雅道：「寧雅，你幫阿默的叔叔拿雙新的筷子來，那副掉到地面髒了。」林寧雅乖巧地點了點頭，便離開去替他拿筷子。

陳薛承靠回椅背上，他感覺陳默的手按住了他，掌中被他的手細細捏著。這小子，藉著桌巾的遮擋便開始肆無忌憚地騷擾他，只不過現下情形也不容許他做出太大的動作，只能僵硬地任由陳默肆意揉捏著他的手，而騷擾的人臉上卻是那副冷淡正經的表情。

鄭娟放下了碗筷，看著陳薛承微妙的臉色，也沒多放在心上，只當他是不習慣此地作客，轉回目光和陳默說道：「阿默，我和你爸爸準備幫寧雅相親，你也順便一道去好不好？想想你們的年齡也該有個對象……」

「媽。」陳默開口，打斷鄭娟的話，「這件事你們不必插手。」他淡淡地道，「我以後不會結婚。」陳薛承一旁聽了，有些震驚於陳默的直白，不禁擡頭望向他。

陳默目光掃向他，看到他表現於面上的驚愕，又轉回去看著鄭娟，「我是同性戀，所以以後不會結婚。這件事情，爸也知道了，所以妳不用再耗費口舌了。」說完，便無視陳薛承和鄭娟兩人飽受驚嚇的面色，鄭娟更是直接嚇白了臉，只差沒直接暈倒在地上。

陳薛承面上也是青紅交加，沒比她好到哪裡去，他抖著嘴唇，看著陳默若無其事的樣子，壓低聲音對他說道：「你瘋了不成！？」

陳默抓住他的手，沒有看他，反而是向鄭娟道：「媽，今天的飯菜很好吃，我公司還有事，我和叔叔就先走了。」他起身拉起陳薛承，扯著他就向大門口走去，途中還遇到去拿筷子順便和廚子聊天聊了許久的林寧雅，打了招呼便要離開。

「站住！」鄭娟叫道，聲音都有些拔尖了，她顫抖著聲線對開了門正要離去的陳默說道：「阿默，你是不是還在怪媽媽？你只是想報復當年我拋下了你、所以才對我開的玩笑對不對……」

握住門把的手停住，陳默手裡仍緊抓著陳薛承，力氣大得令他生疼，但此刻他也只是跟著頓住腳步，不發一語。

「我不是報復妳。

只是妳的確做錯了一件事。」

原本背對著她的陳默突然轉頭，臉上竟然掛著在陳薛承看來無比燦然的笑容，那笑令他的心頭不知為何窒了一下，「妳不該把我丟給叔叔撫養的。」如果當年他沒被母親拋下，沒被過繼給陳薛承，想必叔叔到現在還是會一直遊歷花叢，而不是被他治得死死的，就像現在。

他說完，便無視於鄭娟死死盯著他倆緊握的手、發白的面色，拉著陳薛承走出這個家，重重地「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在他倆看不見的門後，鄭娟也跟著軟了腳，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