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債

　　謝安然擔心隋轅病情反覆，便穿上羽絨服，跑到樓下藥店給他買了感冒藥。

　　隋轅拿到藥，心情複雜，畢竟從小到大他只喝過藿香正氣水。

　　藥包裡，從退燒藥到咳嗽藥，到止痛藥和祛火藥，一應俱全。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隋轅安慰謝安然，「你還大冷天跑出去做什麼。」

　　謝安然卻搖搖頭，「都是因為我，你才生病。所以照顧你也是應該的。我還買了兩個梨，一會兒去吊個梨湯給你潤喉。」

　　隋轅笑了，「如果我是因為別人感冒的，你就不照顧我了？」

　　謝安然下意識地說，「當然不是。我很願意照顧你的……」

　　隋轅「咳」了一聲，偏開了頭。

　　謝安然這才察覺自己說的話有點曖昧，紅著一張臉轉過身去，背對著隋轅，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舌頭。

　　他一轉過去，隋轅就悄悄伸出兩隻手，丈量他的腰圍，結果被謝安然回頭抓個正著。

　　「你在做什麼？」謝安然問。

　　隋轅尷尬，手停在半空，但還是很認真地解釋，「每次謝然出來，我就覺得你腰變細很多。謝安出來的時候，就又很魁梧。所以我特別想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麼身材。」

　　謝安然一臉問號。他被隋轅帶偏，壓根沒意識到隋轅話裡的潛台詞，他在有意識地引導謝安然承認，謝安、謝然和他自己，其實並不是三個完全獨立的個體。

　　看見謝安然表情迷茫，彷彿在努力尋找話裡的漏洞，隋轅不著痕跡地，將兩隻手搭在了謝安然的腰側，輕輕一笑，「像隻貓頭鷹似的。」

　　貓頭鷹？謝安然腦子瞬間不夠用了，只感覺兩團火橫在自己腰上，烤得他整個人暖烘烘，舒服服。

　　到了晚上，謝安然悄悄掏出手機，搜索貓頭鷹，尋找答案。翻了半天終於翻到一個外國動物園的視頻，講述貓頭鷹遇到不同敵人時的體態變化。

　　遇到比自己弱的，就把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使它看起來魁梧強壯像一面牆，恐嚇壓制對手。

　　遇到比自己強的，就秒慫，把全身的毛都縮起來，整只鷹都苗條纖細像根樹枝，毫無存在感希望被對手忽略。

　　謝安然想起隋轅可愛的比喻，就忍不住笑了。

　　好像他和貓頭鷹是相反的動物，遇到強大的對手，他就把安哥放出來，遇到比較弱的，就把然然放……

　　謝安然臉色煞白。

　　這是他自己的意識嗎？謝然和謝安的出現，是他意識可控的嗎？

　　這是一個他從沒想過的問題。

　　隋轅正要休息，就聽見一道弱氣的敲門聲。

　　「進。」

　　謝安然走了進來，他彷彿鼓起很大勇氣，和隋轅說，「隋哥，你那個醫生朋友……」

　　「哪個醫生朋友？」

　　「那個……心理醫生……他……他……」謝安然不知說什麼好。

　　「他隨時有空。」隋轅點了點頭。

　　轉天，隋轅帶謝安然去見了劉醫生。

　　劉醫生是從國外歸來，在B市有自己的心理咨詢機構。他很和氣地對謝安然解釋。

　　「我只是一個心理咨詢師。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朋友，聊聊天。」

　　謝安然緊張地點點頭。

　　劉醫生和隋轅對視一眼，安撫安然，「咨詢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我們今天就做一些最基本的檢查和測評好了。你放心，這裡沒有你想像的那種東西，什麼腦電波啊催眠術啊之類的。」

　　謝安然緊繃的神經漸漸鬆懈。

　　測評結果出來，劉醫生表情非常輕鬆，「情況沒那麼嚴重。非常好解決。看來你只是遇到了一些困擾而已，我們把這種小困擾找出來，解決掉，你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謝安然點點頭，「謝謝您。」

　　「不客氣，隋總是我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後你有時間，或者很悶的時候，就可以過來找我聊聊天。」

　　謝安然看了看隋轅，見隋轅點頭，他就說了聲，「謝謝」。

　　謝安然還要去學校，準備寒假前的結課，便先離開了。

　　咨詢室還剩下隋轅和劉醫生的時候，真正的談話才正式開始。

　　「他的情況到底怎麼樣？」隋轅關切地問。

　　劉醫生搖搖頭，「特別典型的人格障礙。而且非常重度。根據你的描述判斷，這種症狀已經開始影響他的自我認知。」

　　「有比較樂觀的方面嗎？」隋轅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並沒有浪費時間。

　　「當然有。主人格有想要解決問題的慾望，而且他的癥結很明顯。」

　　「癥結……是童年時的遭遇嗎？」

　　「不不，」劉醫生否定道，「那只是一個誘因。他的癥結在於不自信。自我否定。你有沒有意識到，他分裂出來的兩個人格，雖然性格上截然相反，但是卻有重合的一部分？」

　　「哪裡重合？」

　　「自信。」

　　隋轅沉思，的確，無論是謝安，還是謝然，在他們的意識裡，就沒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所以一個敢懟天懟地，一個敢作天作地。只有安然，縮在自己的殼裡，像只蝸牛一樣溫吞。

　　「所以，」劉醫生繼續說道，「只要讓他意識到真正的癥結，克服這個缺陷，就會對他的病症有很大幫助。」

　　「比較好的治療結果是什麼？」隋轅只關心最重要的部分。

　　「是三個人格融合，你要說服他們三個，融合是在做加法，最終形成的個體會讓他們每個人都變更好。這是一種新生，而不是消亡。」劉醫生解釋道，「當然，如果治療過程中，病情出現反覆，也會向壞的方向導致……」

　　「比如？」

　　「毀滅。三個人格同時毀滅。那麼主人格的精神狀態也會跟著一起崩潰。」

　　隋轅沉思，「所以……治療過程還是有一點危險性的？」

　　「也不能這麼說，只要我們找到對的方向，就能有效避免。凡事沒有絕對，我也無法向你保證後面的過程會絕對順利。」

　　隋轅靜靜地思考，他知道，現在到了應該把商人的思維拿出來，冷靜客觀地分析這件事的時候了。

　　他可以開導安然變自信，可以引導謝然變體貼……可謝安的弱點是什麼，他的訴求又是什麼……？

　　C大校園的冬天很美，人工湖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像一面翡翠鏡子。謝安然正站在湖邊發呆，就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在喊他。

　　「謝師哥！！！」

　　是夏寒在朝他招手。

　　夏寒奔跑的樣子非常可愛，來到謝安然面前時還是氣喘吁吁的。

　　「師哥，寒假你會留在B市嘛？」

　　「嗯，會的。」謝安然寒假不準備回家。

　　「哇，太棒了！我要留在B市實習，上次我不是拉到了海游直播市場部的贊助嗎，這次他們那邊的主管喊我去實習！」

　　謝安然有點驚訝，「你不是播音班的嗎？去市場部學習？」

　　「鍛煉一下嘛，又不是學什麼就能做什麼。咱們學校也不是人人都能當明星。我就過去長長見識~只是這樣一來，我們算不算是同事啦！」

　　謝安然愣住，他是網絡主播，夏寒是市場部員工，雖然都隸屬海游直播……但還真不是同事。但是女孩眼裡的期望告訴他，對方希望聽見肯定的答案，所以他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嗯，是的。」

　　夏寒開心得原地跳起來，「師哥，寒假到時候我們出來一起玩呀！」

　　謝安然笑了笑。

　　他不想出來玩，但他也不知道怎麼拒絕人。

　　兩人正聊著，一輛車停在了兩人身後，車窗搖開，一個中年男人從車窗處探出頭來。

　　夏寒直覺那個人透著一股危險氣息，便和謝安然往前走了幾步，「師哥，我們去食堂吧，我請你吃飯。」

　　謝安然搖搖頭，「我其實已經吃過了。」

　　夏寒正要露出沮喪的情緒，就聽身後傳來一聲突兀的聲音。

　　「謝然！」

　　謝安然下意識地回頭，看見了那個中年男子帶著打探和考量的目光看自己。他臉色倏地一變。

　　「夏寒，我們先去食堂吧。我再吃一打也沒什麼。」

　　夏寒整個人眼睛裡釋放出光彩，果然謝師哥最暖了，他見不得可愛的小女生失落！所以自己一定是有戲的！

　　謝安然完全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帶著夏寒，朝很遠的地方走去，有意識地拉開與那陌生人的距離。

　　中年男子就是『此生相伴』，他把車窗搖了上來，已經確認了消息的準確性。

　　然然是個偽娘，他其實是個男人。而且他還和隋轅同居在一起。

　　這是他此生受到的莫大的恥辱。一定要把這筆賬討回來才可以。

　　謝安然心裡一直不安，他想趕緊跑到隋轅身邊，彷彿那是個無比安全的角落。但他又忍不住嘲笑自己，遇到問題不想著自己解決，怎麼這麼慫？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如果是謝然惹來的麻煩，未見得自己解決不了。

　　如果是像以前那樣，謝然騙了人家，或者欠了人家錢，他好好道個歉，再把東西錢還給人家，用好好的態度去解決問題，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吧。

　　這樣分析完畢，謝安然心裡好過了一些。

　　只是他沒想到，謝然這次欠的不是經濟債，是感情債……

　　夜晚，謝安然被老師批評修改結課作業，留守到十點多。他出校門的時候，C大旁邊的小路上僻靜無人。

　　他拿出手機，給隋轅發信息，「我出來啦，這就回~」

　　語音剛發出去，就感覺脖子被人勒住，整個人被拖進了一輛商務車裡。

　　車裡有三個人，除了兩個打手，坐在後座那人正是白天時遇見的那個陌生男子。

　　謝安然的手腳被快速地綁了起來，整個人被丟到他面前，謝安然感覺自己像是一條魚，被人踩在腳下。

　　「打個招呼啊謝然，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換了身衣服，就可以裝作不認識？」

　　「對不起，你是……？」謝安然強忍著不安，顫抖地問。

　　「此生相伴。」此生相伴咬牙切齒地說道，他把臉湊近謝安然，貼著他的脖頸，「你這麼喜歡玩裝傻的遊戲？巧了，我也喜歡玩遊戲你知道嗎？」

　　「玩什麼……遊戲。」謝安然機械地說，他知道此生相伴是海游的VIP5，是和然然傳過緋聞的老闆，此時他在腦海裡迅速篩選記憶，他到底是然然手機裡標記的「土豪幾號」……

　　此生相伴挑起謝安然的下巴，言語輕佻，「你不會想知道的。以前覺得你是個小姑娘，就想哄哄你。現在既然知道你是個小變態，那咱們自然得玩點更變態的，不然怎麼對得起你給我下的這盤大棋呢？嗯？」

　　作者有話要說：　　隋轅：突然一陣擔心，如果把別人玩死，我該怎麼掃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