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早晨人還很少,馬車一路通行極為順暢, 淺瑜左手握緊書, 右手握緊迷藥, 心裡緊張。
馬車終於走到了護城河附近, 淺瑜暗自吐了口氣, 平復了心緒,剛要開口,馬車卻自己停住了, 淺瑜疑惑的想要挑開車簾, 但聽到車伕的話又頓住了手。
「你是什麼人, 敢攔郡王府的馬車。」
淺瑜蹙眉, 莫非陸雙芙派來的人這會兒就過來了, 這倒有些麻煩了,原以為他們不會莽撞到剛剛出城就出現, 是她算錯了……
淺瑜這廂正懊惱自己計算錯誤的時候,馬車外再沒有響動, 抬頭時只看見那馬車門簾的錦布突然上染了一道道鮮血。
渾身僵硬。
外面終於有了聲音。
「出來!」
聲音渾厚, 中氣十足當是習武之人。
淺瑜知道外面的人絕非那些護院,看著錦緞上的血, 猶豫了片刻, 手心儘管有些汗濕, 仍舊強裝鎮定的開口「閣下能否告知是何人想要取我性命。」
車外沒有聲音,只能看到一個人影漸漸靠近,淺瑜屏住呼吸, 緊緊的握住手裡的藥。
馬車簾被挑開的同時,淺瑜快速將手裡的東西撒出,她本來沒想都用的,畢竟只是想迷倒車伕而已,但已經窮途末路她哪裡思考得了這麼多。
一大把藥灑出,黑衣人即便武功再好,猝不及防下仍吸入不少,步履踉蹌,只覺得頭昏眼花。
淺瑜不做停留的從車上跳了下來,現在時辰尚早,城門附近沒有人,淺瑜沿著護城河向前跑去。
黑衣人功夫底子好,這些迷藥對他來說只能維持片刻,搖了搖頭馬上奔走追去,淺瑜見那黑衣人已經步履整齊,知道他恢復了清明,心下慌亂,看著身側的護城河,咬了咬牙,縱身一躍,消失在水中。
黑衣人走近的時候,已經看不見人影了,但也知道那人不過是養在深閨的貴女,護城河水流湍急流石較多,即便會水,那樣單薄的人只會永遠沉沒在河底。
重新回到馬車附近,黑衣人將車伕扔進車裡,狠狠打馬,見那車消失在遠處,又轉身沿著護城河走了許久,再沒看見那女子蹤跡,這才放心的離開。
護城河與大堯第一干流澄江相連,水流時而湍急時而潺湲,昨晚下過雨的緣故,這時的護城河極為湍急。
淺瑜下了水才知道這護城河與北邊的延河不同,沙石多,她根本睜不開眼睛,好不容易冒出頭換了一大口氣,下一刻又被捲入水中,好在她幼時學習鳧水時也是在河水中,即便流速差的多些,她也沒有太慌張。
隨著水流的起伏,掌握了換氣的節奏,不斷的向岸邊靠近,不知過了多久,河水已經不再湍急,淺瑜終於筋疲力盡的爬上了岸,幾乎沒有力氣再動一個手指頭。
一動不動的躺在岸邊,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天上已經有白月隱約出現,馬上就要天黑了。
渾身痠痛,衣衫淨濕,只覺身上沉重,打著哆嗦起身,淺瑜走向稍稍能看到燈火的一處房子。
剛走了幾步,又似想起什麼,淺瑜回身將地上的書重新撿了起來。
那戶人家看著很近,但並非如此,淺瑜走的渾身發熱,衣衫半乾的時候才到跟前,院子有些凌亂,只有一隻大公雞窩在亂蓬蓬的雞棚中。
用泥巴將臉抹黑,淺瑜聽了半晌這才敢叩門。
婦人將一大捆行禮放在地上「誰呀?」
門內的漢子先去開了門,看到衣服有些髒亂的女子,眉頭一蹙「你是誰啊。」
撥開丈夫,裹著藍頭巾的婦人上前,看到一個女子狼狽的站在門口,不由得一驚,將人扶進門內「哎呦,姑娘這是打哪來啊,怎麼這副模樣。」
淺瑜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已經搬到的差不多的房子,「我乃漢州人士,與家人投奔親戚,路上遭遇劫匪,與家僕失散,途徑此處,想借宿一晚。」
婦人心軟,但有些猶豫的開口:「姑娘,不是我們不給你借宿,你瞧瞧,咱們這兩間房子也不剩啥東西了,我兩口子今晚就要離開,現在就要去山下趕牛車了。」
淺瑜咬唇,摸了摸身上,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既然你二人今日便離開,我身上也只剩這五兩銀子,買下這房子和你手中的行禮可好。」
大堯對於銀錢的管制嚴格,貨物與銀錢相持,普通農戶一年用度也不過一兩銀子。
婦人看了看自家漢子,跺了跺腳,她這破房子在半山腰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裡值這麼些個銀子,猶豫了好半晌,為難道:「姑娘遭此變故,我們哪裡好趁火打劫,我們這些年打獵讚了些小錢要搬去別處,這房子你住著吧。」
淺瑜將手裡的銀兩塞在她手裡「無妨,我與家僕分散的地方離此不遠,幾日他們估計就能找到這裡,拿著吧。」
婦人看著手裡的銀錢咬了咬牙。
「好。」
把手裡的所有行禮都放下,又將自家漢子身上的半扇臘肉放下,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百文錢「姑娘,東西給你留下了,我這裡也只有這麼多錢,你要是有急事就找山腳下的劉阿牛幫忙,那孩子心眼實熱心腸,我……我們這就走了。」
門聲吱呀,淺瑜起身見那婦人和漢子離開了院子,插上門銷重新坐在椅子上,這一天起伏太大,她已經顧不得回想了,昏昏沉沉趴在椅子扶手上一動不動。
一聲雞鳴。
淺瑜驚醒,趴在椅子上一晚,渾身疼痛。
看著房內的模樣,她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何處。
昨天發生的事情好像夢境一般,起了昨天的種種突然有些後怕,好在……好在現在她安全了。
天已經濛濛亮了,淺瑜起身粗略的收拾了下房子,她很少接觸這些事,倒是看過不少,笨拙的慢慢收拾,倒也將這兩間泥土房收拾的乾淨,拿著昨天婦人留下來的水盆到了溪邊打了些水,簡單洗漱後又重新回了小院子,將院子略略打掃。
一間帶灶房的小房她打算當做書房,另一間有個小外廳的她打算當做臥房。
剛剛她看了下,這房子附近確實沒什麼人煙,買東西不方便,但卻清淨的緊,第一次覺著肩上的束縛不見了,發自內心欣喜。
她不會做飯,這倒是一個大問題,淺瑜用一塊布將自己遮掩住,下山去找那婦人口中的劉阿牛。
聽了她的話,劉阿牛滿口答應「放心吧,我一定把東西給你買齊全嘍。」
淺瑜將自己要的東西和劉阿牛說清楚,又將昨天那婦人給她的錢拿出來當做報酬「謝謝你了阿牛。」
阿牛搔了搔腦袋,連連擺手「別別別,我不用,這山裡就這麼幾戶人家,大家都互相幫襯。」
淺瑜帶了不少銀票出來,但如今自己獨身在外不好拿出來,幸好昨天她只給了那夫婦五兩銀子,身上還剩下五兩,在這山裡倒也夠用。
阿牛三十多歲,為人憨厚,還沒有媳婦,有個喜歡的人在城裡,所以每天都進一次城,也算順腳,上午去,下午就把東西買了個齊全。
淺瑜這東西買了不少,被子椅子桌子吃食點心……
阿牛幫忙看著人把東西都放好,見那院子門破敗,也給修上了,淺瑜本來有些擔心現在徹底放下心來。
阿牛走的時候,笑著撓了撓頭「妹子你有事再給我說。」
人走了以後,淺瑜將院門鎖好,打量著這個屬於自己院子,雖不能說比的上府裡,但卻極為溫馨,她自己的家 。
淺瑜剛剛與阿牛學了生火,粗粗煮了兩個雞蛋。
看著在水中翻滾著的雞蛋,安靜下來,淺瑜便想到那黑衣人,那時太過慌亂,來不及思考太多,現在細細想來那人的所用的刀劍做工精湛,甚好識別,不過她如今不再京中,這事只得擱置 。
以她對靜王妃的瞭解,三個月內她絕對不敢聲張,陸雙茗還有一個月就要外嫁,害死兒媳的罪名可大可小,那至少這三個月她是自由的
等陸照棠回來,父兄回來,她再出現說出真相,聖上賜婚新婦被謀害,這樣一來和離就順理成章。皇室賜婚她被欺辱至此,那霄延帝豈會不顧臉面再此檔口再謀害他父兄。
吃了兩個雞蛋,又用了些點心,看著快下山的日頭,淺瑜出門想打些水回來。
拿著壺向那河水走去,走走停停間,發現許多奇奇怪怪從未見過的花花草草,更尋到一處蔥鬱之下掩蓋著的溫泉,因禍得福她竟尋得這樣好的地方
聽阿牛說這裡是三涂山,這座山頭上只有三兩個住戶,一個就是在半山腰這裡的淺瑜,一個就是山腳下的阿牛,另一個因為打獵方便住在另一個山頭。
將水壺放在河水裡,淺瑜有些出神,這三涂山地處原州,離京大概百餘里,回京不遠,山裡人煙稀少,正適合她隱藏 。
撩起衣裙,淺瑜蹲下身去拿河水裡的壺,藉著太陽的餘暉,看見那水似乎浮著一絲暗紅,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那水中的紅色越來越多,淺瑜嚇的丟掉手裡的壺,順著水流的方向看去。
一人伏在水中的石頭上,慌忙下,淺瑜急急起身就要轉身離開,剛走了幾步,腳下一頓。
若沒看錯,那人穿的是蟒絲金做的袍子,天下能穿這袍子的人只有一個。
淺瑜握緊手指,轉身踱步向前,看到那人的模樣時,心頭一震。
贏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