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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旱》第56章
Chapter 56

 撤立舊社成立新社不是小事, 需慎重再慎重。為此, 學工部、校團委、社聯三方開了很多次會,終於, 在十一月下旬的時候,正式文件發了下來。

 這天, 所有學生一登入校園網, 便能看見首頁最頂端的頭條新聞。

 說的正是TN新建的事。

 身為當事人之一, 林悠悠自然第一時間點進去看。

 通讀一遍後, 發現結果沒什麼問題, 但辭舊創新的前因及過程,新聞內容和真實情況,存在一些出入。

 在C大, 校園新聞這項工作,一貫由黨政辦牽頭, 新聞與傳播學院的老師同學協助完成。新聞工作者擅長實事求是, 但黨政辦最擅長的,卻是和稀泥, 拍馬屁,建設和諧美好新校園。因此,新聞上把TN取代UF一事, 寫成了校領導對社團資源的適度整合。

 黨政辦的行事風格,全校師生都心知肚明, 林悠悠也沒有過多的想法。只要結果是好的, 過程要怎麼美化都可以。

 唯一令她感到很詫異的, 是那條新聞的大標題:

 新社新氣象,亞洲格鬥之父肖馳先生擔任我校TN拳擊社外聘教練。

 這個標題,左看右看橫看豎看,主要事件都不是創社,而是肖馳要擔任外聘教練,頗有幾分喧賓奪主的味道。

 盯著電腦屏幕,林悠悠眨了眨眼睛,囧囧地想,遠古神話就是遠古神話,魅力無邊,竟然連黨政辦都給輕而易舉征服。

 一邊兒的胡來來見狀,問道:「怎麼啦老大?看什麼呢?」邊說邊湊近她的電腦,一看,大感驚喜,激動得快飛起來:「哇,咱們TN終於名正言順,是官方組織了!」

 話音落地,其餘兩個ABB大眼一亮,也盲顛顛地跑了過來。

 當初創社時,室友們都被林悠悠拉來湊人數,如今社團創立成功,大家都是其中一員,自然都很高興。

 「太好了!」阮唸唸用力握林悠悠的手,「老大,你這段時間的辛苦和努力總算都回本兒了,值。」

 林悠悠說:「何止回本,明明賺翻了。」

 阮唸唸噗嗤笑出來,「對對對!」

 「欸……」丁文文原本也在笑,掃了眼網頁頂端的大標題,愣住,撓了撓頭,「但是老大,這個標題是不是有點兒不對啊?重點不該是咱們TN嗎,這標題怎麼把你家神話哥哥寫成重點了?」

 林悠悠還沒答話,胡來來卻先一步開口。皺眉道:「哎呀,總之是好事兒就行了,你管黨政辦怎麼定標題。再說了,肖馳什麼咖位,世界冠軍來給一個學生社團當教練,大神進小廟,學校不捧著才怪呢。」

 丁文文一忖度,的確是這個道理,於是也便釋然。半刻,忽然又想起什麼,目光好奇地看向林悠悠,問:「對了老大,你家男神那身份,過來當外聘教練,學校得給他開多高的薪水呀?」

 林悠悠想了下,道:「好像,就是一般外聘教練的價,他沒提過多的要求。」

 三隻ABB震驚了:「一般教練的價?」

 她點頭,「嗯。」

 大家目瞪口呆:「為什麼?」

 「……因為,」林悠悠臉微紅,很不好意思,半天才囁嚅著擠出一句話:「因為他說只要能經常見到我,其它不重要。」

 錢多錢少對肖馳區別不大,他原本就不缺錢,來這兒,全為了她而已。

 聽見這個答案,室友們無語,全都惡狠狠地看向丁文文,眯眼——問的什麼破問題,大清早的,誰特麼想吃一嘴狗糧:)。

 東拉西扯聊了會兒,轉眼,時間到了九點半。

 林悠悠的布穀鳥小鬧鐘準點兒報時。

 早上的三四節是新聞學概論,授課教師是全學院公認的滅絕師太,遲到兩次,平時成績便計0分。於是ABB們不敢耽擱,抱著書和筆上課去了。

 快下課時,宋昊給林悠悠發了一條短信,說中午一起吃飯,商量招新的事。

 十一點四十分,下課鈴響,學生們陸陸續續從各個教室出來。

 林悠悠抱著書站在第三教學樓大廳,等人。

 不多時,背後一道清亮熟悉的嗓門兒,喊道:「林悠悠!」

 她轉過頭,看見宋昊大步跑過來,一手拿課本,一手拿著一副嶄新的拳擊手套,暗紅色,還沒有拆包裝。

 「學長。」林悠悠衝他彎唇,禮貌地打招呼。

 宋昊看了眼她手上的書,「專業課?」

 她點頭,「嗯……這是你剛買的拳套麼?」

 宋昊咧開一個燦爛的笑,興沖沖道:「等招新一結束,馳哥就要來社裡指導了,我當然得換個新裝備!」

 嗯,誠意可嘉,不錯不錯。

 林悠悠心情愉快,笑著說:「那咱們中午吃什麼?」

 「就食堂吧。」

 「好。」

 林悠悠說完便轉身下台階,不料,一個高個兒男生走路沒留神,和她迎面相撞。她低呼了聲,重心不穩往後栽倒。

 「當心!」宋昊大驚,眼疾手快扶住她。

 好在有驚無險。

 宋昊皺眉,「沒事兒吧你?」

 「沒事。」林悠悠拍了下心口,朝他道:「謝謝你學長。」

 「不客氣。」宋昊隨意擺了下手,轉頭,目光不善地看向那個男生,「跑這麼快,上趕著投胎呢你?要是把人撞摔了怎麼辦?」

 男生也尷尬,忙不迭地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林悠悠人沒傷著,也沒想為難那個男生,叮囑了句以後注意看路就讓他離開了。

 隨後和宋昊一道離開了教學樓。

 正是用餐高峰,偌大的食堂裡人滿為患。

 宋昊很紳士,讓林悠悠佔位子,自己擠到窗口打飯菜。幾分鐘後,他端著兩個餐盤找到林悠悠,坐下開吃。

 林悠悠夾了塊花椰菜放嘴裡,嚼啊嚼,嚥下後道:「學長,我入學沒多久,對於社團招新什麼的都不太瞭解。」

 宋昊點頭,「我知道。所以招新的事兒就我來策劃,你和你寢室那幾個小姑娘,我會給你們分工的。」

 林悠悠:「嗯,好的。」

 宋昊想了想,問:「你不是建了個招新群麼?群裡有多少人了?」

 「除開我們幾個,群的總人數是一百九十七,目前,已經交了報名表的有六十二個人,有意願還在瞭解的,也有六十幾個。其它人估計就是加著玩兒玩兒。」

 宋昊心裡計算著,說,「也就是說,加上我從UF那邊兒帶走的人,參加初試的人數,大概有一百五左右?」

 「是的。」

 他擰眉,「宣傳力度還是不夠……」然後稍頓,忽然靈光一閃,「學校廣播站的站長是我同班同學,我們可以借他們的廣播來宣傳。」

 「這挺好的。」林悠悠點頭,「那我回去寫一份宣傳詞發給你?」

 「那就辛苦你了。」

 宋昊說道,「另外,咱們社團的面試時間是下週二,為期兩天,大概下週五就要召開見面會。麻煩你回去問一下馳哥,看他老人家有空沒,要是有的話……」他撓撓頭,黝黑的臉龐上浮起一絲靦腆的笑,「看能不能請馳哥也來一趟。」

 聞言,林悠悠笑容一滯,兩道小眉毛也不自覺地擰在了一起,似乎有些為難。

 宋昊狐疑:「怎麼了學妹?」

 「……」她嘆了口氣,道,「TN非洲分部出了點事,他去比勒陀利亞出差都半個月了,下週五,不知道回不回得來呢。」

 「這樣啊。」宋傲表示理解,又笑,「沒什麼的,你先問問,實在不行就算了唄。」

 「嗯,好。」

 *

 午後,陽光晴好,南非比勒陀利亞市內紫葳盛放。

 TN AFRICA。

 肖馳坐在會議室裡,臉色冷峻,沒有絲毫表情。

 前些日子,TN AFRICA的一個金牌蘇丹拳擊手,在一場國際大賽中陷入了假拳風波。據說,爆出醜聞的是一個美國的新聞學在讀生,他給警方和國際拳擊聯合會同時投遞了一封匿名信,並附上了一份錄音材料。

 各項證據都對蘇丹拳手和TN十分不利,短短幾天,TN AFRICA的股票呈持續下跌趨勢,TN在業內的信譽也大打折扣,情況很遭。

 肖馳第一時間趕來處理。

 現在,時間過去大半個月,事態總算停止惡化,被壓了下來。

 危機已基本解除。

 偌大的會議室裡鴉雀無聲,高層們跟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一個個低頭不語,面色凝重。

 肖馳手裡把玩著打火機,視線掃過一圈兒,冷淡,「倆星期了,還是沒人給我一個說法?」

 仍是死寂。

 數秒後,他左手邊一個捲髮男人略微皺眉,遲疑:「Sorry, boss, I apologize for this matter.(對不起老闆,我很抱歉。)」

 肖馳冷淡掀起眼皮,「除了道歉,不會別的了?」

 捲髮男人低頭,繼續沉默。

 他寒聲道:「艾坦那邊怎麼說。」

 艾坦卡西唯,在世界拳擊手排行榜上的名次是第十左右,也是TN老牌戰將之一,這次假拳醜聞事件的主角。

 捲髮男人嘆了口氣,抄著一口蹩腳的中文道:「直到現在,他還是很堅持,說自己沒有打假拳。」

 旁邊一個黑人青年冷笑,嘲諷道:「排行第十的高手,對戰一個連世界排名都沒擠進去的蠢貨,竟然輸了。不是假拳是什麼?」

 捲髮男人臉色沉下去,「賽場上的事情,誰說得清楚?你就這麼信不過艾坦?還是說,上一場拳賽你在他壓了太多錢,輸得血本無歸,所以想伺機報復?」

 「Fuck!」

 黑人青年暴怒,揪著捲髮男人的領子就要揮拳頭,「他輸我輸都不要緊,重點是,那孫子差點害死TN!」

 「艾坦是我帶進公司的,我相信他,他不是這種人。」

 「連錄音都流出去了還自欺欺人,你他媽腦殘?」

 「錄音也能偽造!」

 兩個男人用英語吵得不可開交。

 黑人氣得大吼:「我絕不相信艾坦卡西唯會輸給一個雜碎,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意外!」

 「為什麼沒有?」捲髮男人脫口而出:「四年前boss不就輸給了一個無名小卒!難道你覺得boss也是打假拳麼!」

 話音落地,在場所有人都變了神色。

 肖馳垂著眸,沒有說話,臉上陰晴不定。

 「給我閉嘴!」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中年男人呵斥:「你們兩個蠢貨鬧夠沒有!」

 兩人悻悻,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捲髮男人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支吾著,艱難擠出幾個字,「老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肖馳視線冷淡轉向他,「看來除了道歉,你確實不會別的。」

 捲髮男人扶額,懊惱地砸了下拳頭。

 張航見情況不對,給茶水小姐遞了個眼色,黑人姑娘心領神會,趕緊拎著壺給在座的人倒水。

 氣氛稍微緩和。

 一屋子烏煙瘴氣惹人心煩,肖馳捏眉心,有點兒頭疼。

 這時,調成靜音的手機,屏幕微亮。

 他垂眸掃了眼。

 òì微信,是他家小狐狸發的,內容是:你在忙嗎?

 肖馳靜半刻,敲字:沒有。

 他家小狐狸回得很快——【冷汗】哦哦,我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回國。

 肖馳:有事兒?

 她回:【冷汗】嗯呢。我們社團下週五有一個成員見面會,想邀請你也來參加呢。

 肖馳:好。

 這次對面遲疑了會兒,才又回過來:……其實,就算沒什麼事,我也能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吧,囧。我們都好久沒見面了【對手指】……

 肖馳挑眉:昨兒不是才跟你視了頻。

 他家小狐狸發過來一隻可憐兮兮的兔子,然後:又不是真人。

 緊接著:好想你≧ ≦。

 肖馳極淡地勾了勾嘴角。半刻,「我明天回國,剩下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他起身,漫不經心地扔下一句話,走人了。

 一眾高層面面相覷,都有點兒懵。

 ……已經做好了boss要大發雷霆的準備,結果,怎麼大魔王看了幾眼手機,心情就烏雲轉晴了?

 晚上,南非當地時間八點半左右,某高檔酒店內。

 助理張航坐在電腦桌前,幫他家大老闆查閱郵箱。

 大部分都是工作聯繫的函件,以及部分小型賽事的參賽邀請信。張航一目十行地瀏覽著,篩選出有用的內容,進行下載。

 就在這時,一條新郵件映入張助理的視野。

 他點開查看,然後眸光微閃,愣住了。遲疑數秒鐘後,他還是沒想好這封郵件該怎麼處理,只好請示上司。

 「肖總。」張航喊了聲。

 沙發上的男人面無表情,正在看那篇爆料艾坦卡西唯打假拳的報導,冷淡應他,「嗯。」

 張助理的表情不太對勁,說:「有一封新郵件,可能需要您親自看看。」

 郵件沒有任何文字內容,只有幾張照片。

 照片主人公是一對年輕男女。

 第一張照片的背景是C大教學樓大廳,兩人站得很近,男孩握著女孩的胳膊,女孩仰著頭,衝他溫婉地笑;第二張照片是兩個人的背影,斜後方的拍攝角度,看著同樣親密。第三張食堂,男孩和女孩坐在一起吃飯,有說有笑。

 女孩是林悠悠,至於那個男孩子,張助理不認識。

 肖馳兩手插褲兜,走到電腦前站定,低眸,目光隨意地掃過幾張照片。然後很快移開,臉色波瀾不驚,並太大反應。

 「誰發的。」他問。

 張航看了眼來信人,「匿名。」

 肖馳點了點頭,沒什麼語氣地說:「刪了。」

 「……」張助理的表情明顯有些詫異,但還是沒說什麼,乖乖照辦。

 接著便聽見他老闆冷淡續道:「以後再收到這種無聊的東西,不用給我看。直接刪了就行。」

 張助理點頭,「好的。」

 肖馳又道:「回國之後,你去辦點事情。」

 「什麼事?」

 「查一下誰給拳聯寄的匿名舉報信,」他拿玻璃杯喝了點水,眸色更寒,「還有,這封郵件的IP地址。」

 肖馳不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但此時,他眼底的寒意,不同於平時的冷漠,高冷,生人勿近,而是顯出幾分陰沉和狠戾。

 張航很快明白過來。

 以肖總對他家小姑娘的寵愛,自然不可能對她有絲毫懷疑,尤其是,照片裡的男孩子,帥氣是帥氣,但氣質五官和傾國傾城的肖總比,相差著實甚遠。

 這封郵件,是有心人,想要挑撥肖總和林悠悠的關係。

 張助理忽然有點佩服那位「有心人」。

 老虎嘴裡拔牙,膽子真夠大的。

 *

 南非飛雲城,途中要20幾個小時。

 肖馳上午出發,到雲城國際機場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九點。張航辦事很周到,早早就派人把他的車開了過來。

 還是那輛黑色越野車,頂配版路虎攬勝。

 兩人取完行李,上車。

 工作日的晚上,高速公路上車輛不多,路虎疾馳如箭。

 司機看著後視鏡,道:「肖總,回公司還是您家?」

 肖馳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先把張助理送回家。」

 司機點頭,「好的。」

 話剛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

 肖馳掀開眼皮,看了眼,頓都沒頓一下就滑開接聽鍵,「喂。」

 聽筒裡傳出的聲音軟軟的,是林悠悠獨特的腔調,她聲線偏柔,說話時,除非刻意嚴肅,其餘時候都像撒嬌。

 「你下飛了?」

 「嗯。」

 「吃飯了嗎?」

 「嗯。」

 小傢伙一副很嫌棄的語氣,「飛機餐?」

 肖馳好笑,抬手捏了下眉心,語氣淡淡,「也沒別的。」

 「……那你先回來吧,我看冰箱裡有雞蛋面條西紅柿,」林悠悠在電話裡說,「你回來我煮麵給你吃。」

 他抽著煙,眯了下眼睛,「你在我那兒?」

 林悠悠說:「嗯。小莊同學下午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說他們下周要月考,讓我過來給他講一講電磁場和有機化學。我晚上沒課,就過來了。」

 肖馳微擰眉,「那麼遠,你怎麼去的。」

 「坐地鐵呀。」她老實巴交,「其實也還好。久是久了點,挺方便的。」

 「嗯。我快到了。」

 說完,肖馳掛斷電話。

 旁邊的張助理識趣極了,一聽林悠悠在肖宅,便清了清嗓子,道:「老何,你下了高速把我扔路邊兒,我自己打車回去。」

 司機老何愣了下,沒聽見肖馳反對,便笑著點頭,「好嘞。」

 *

 「電磁感應,在理綜大題裡邊兒,很多時候會和力學一起出題,所以力學基礎一定要打牢,你每道題都必須受力分析……」

 林悠悠耐心跟莊寅傑講解,「比如這道。你看,你前面的步驟都沒什麼問題,結果這一步,把摩擦力給忽略掉了……」

 小莊同學咬著筆桿飲泣,滿面憤慨:「你說這個牛頓老爺,都死多少年了還來禍害我們,居心何在啊嗚嗚嗚。」

 林悠悠語氣很認真,「罵牛頓幹什麼?摩擦力是達芬奇發現的。」

 小莊同學氣得掀桌,「(╯‵□′)╯︵┴─┴虧你還是超級學霸,你會不會抓重點!我管摩擦力誰發現的!我就是討厭物理,討厭討厭!」

 「……」@#¥%。

 林悠悠扶額,換了張卷子,「那我們看有機化學吧。你看這道,題目問的是能使溴水褪色的物質,讓你選。能使溴水褪色的物質,有機物裡邊,可以通過加成反應,取代反應……」

 於是,肖馳剛一回家,就看見了如下一幕:

 客廳裡燈火通明,他的小姑娘戴著一副圓框眼鏡,一手拿筆,一手拿本子,坐在茶几旁跟莊寅傑講題。她頭髮在腦後編成一條烏黑的辮子,垂在肩上,沒有化妝,皮膚在燈光下吹彈可破,白得幾乎透明。

 肖馳一時晃神。

 莫名的,他想起那些古詞。

 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態度兮,鳳翥龍翔。

 其素若何,春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靜若何,松生空谷。其豔若何,霞映澄塘。

 此前二十七年人生中,他一直都對女人興趣不大。

 肖子涵著急,懷疑這個弟弟性取向不正常,或者身體有毛病,為此,沒少給他找醫生。肖馳一貫拿她當女神經,一概不理。

 直到後來,大家才知道,肖馳不是不愛女人,只是,他太挑。

 也是後來,他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會如此沉迷美色。

 她是他的癮,沾上,就完了。

 聽見響動,少年少女同時抬起頭。

 莊寅傑眉開眼笑,揮手打招呼:「舅舅。」

 「你回來啦?」林悠悠大眼一亮,站起身,摘下眼鏡放桌子上,「你先去洗澡,我去給你煮東西吃。」

 「不用。」

 肖馳握住她軟白的小手,捏了下,緊貼她耳畔的嗓音低低沉沉,「上樓,我給你帶了禮物。」

 林悠悠眸光微閃,旁邊的莊寅傑就跳了起來,「禮物?舅舅,小舅媽有禮物,那我呢我呢?」

 肖馳側目瞥他一眼。

 「……」成華陳浩南頓時慫了,弱弱地坐回小椅子上,乾笑道:「你們忙正事兒吧,我做題,做題。」

 然後他舅舅就面無表情地把他小舅媽拐上樓了。

 莊寅傑坐在客廳裡咬筆桿,憤憤地想:呸,我改天也去找個女朋友!誰還不會撒狗糧嗎:)。

 一進臥室,林悠悠剛要問禮物是什麼,唇就被封住。

 「砰」,房門重重關上。

 肖馳把她抵在門和胸膛之間,吻得放肆而狂野。

 她臉緋紅,小手抵在他肩上,嗚嗚地抗議。

 好一會兒他才放開。

 漆黑的屋子裡,月光依稀,他和她額頭相貼,鼻樑親暱地蹭她滾燙的臉蛋。

 林悠悠呼吸不穩,微喘著道,「禮物……什麼禮物?」

 肖馳咬她耳垂,聲音啞得可怕,「想看?」

 她點頭。

 半刻,他放開她,漆黑的眸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脫下西裝,扯開領帶,只剩一件純黑色的襯衣。

 「……」林悠悠訝異又疑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肖馳握住她的手,親了親,眼神滿含誘哄和暗示:「你來。」

 她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怯怯地,好奇地,解他的衣扣,緊張得指尖都在發抖。

 他的襯衣脫了下來。

 林悠悠抬眸,然後一驚。

 清冷月光照進來,男人的身軀呈現性感的古銅色,肩寬腰窄,修勁緊碩的胸肌腹肌有力賁張,左胸位置,烙著數筆獨特的黑色紋路,銀鉤鐵畫,不細看很難分辨出來。

 她皺眉端詳好半天,認出來了。

 林悠悠,她的名字。

 是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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